第28章 章節
了。
臨走前賴叔又叫住他,說你那一堆現金,夠買房子了,你想好地方沒有,你要不好辦,我跟屁叔幫你看看。
賴叔知道點地理的風向,他說這是他為着後事選地練出來的本事。
傻七笑開,他說好,你給我找塊好地方,我也要旺徒子徒孫。
(60)
傻七回到家中後正想洗澡,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他在貓眼看了半天,見着八爪魚的面。他一邊檢查了一下鞋櫃上手槍的子彈,一邊小心地把門打開。
門開之後他就放心了,濃烈的酒味撲面而來,讓他相信八爪魚不過是喝多了,不是找人來抓自己,不是來掀底牌。
八爪魚的脖子很紅,他很少喝得那麽多。但他的表情看似還很正常,說來也是,若不正常他也沒法一個人走到這裏。
傻七問他怎麽了,是不是出事了。
他走進來問傻七有沒有酒,又從桌面找煙抽。
傻七掏出酒遞給他,他咕咚咕咚灌下好幾口。
他讓傻七坐,坐下之後又很久沒有說話。
其實傻七知道他要說什麽,蛇老板一周之後将會離開狼國,與此同時也帶走黑石。他們做軍事實驗的基地出了問題,那在極南之地的一片孤島上。
老蛇要前往基地親自檢查,所以狼國的網就要先緊一緊。
他幹掉了八爪魚的兩個幹将,就在前天和今天晚上。所以傻七必須去拳場,他讓別人看到他看拳,他要打消八爪魚的顧慮與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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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八爪魚确實相信和他無關。所以在沒有人可以與他分享此刻的焦慮時,他最終找上了傻七。
他問,我該怎麽辦。
傻七說,暗殺時不時就有發生,你也殺保守派的人,這不是一兩個人就能決定的局勢,我不懂,但我也看得出。
八爪魚搖頭,他說你看不到,激進派不止我一個,浮在水面的那麽多,我還是在水底下的一員。如果連我的人都被幹掉,那保守派的網說不定已經密密麻麻,無處不在。
傻七說,別悲觀,他們想要的就是激進派的悲觀。
八爪魚笑,他說你不懂,唉,你不懂。
傻七說我是不懂,我只知道殺人,或者被人殺。
八爪魚轉過頭來,紅着布滿血絲的眼睛,他說你什麽意思,你覺着我在濫殺無辜,你覺着激進派是在濫殺無辜?
傻七不吱聲。
八爪魚更恨,他把瓶子啪地拍在玻璃桌面,聲音響得傻七都擔心玻璃會碎掉,他說你跟我講清楚,你什麽意思——“你可是狼國人,你願意給蛇國人磕頭,那你滾蛇國去。我不願意,還有那麽多人也不願意。”
傻七不敢激怒他,張口承認自己說錯話了。
八爪魚卻不解氣,他憤憤地把酒瓶清空,繼續瞪着傻七,“你小心了,如果有一天我發現你是保守派的,你應該知道——”
“我是你的人。”傻七插嘴,摁下他的酒瓶,“別喝了,再喝你連我都不認識了。”
八爪魚的眼裏有殺氣,騰騰殺氣似要将傻七撕碎。
可傻七知道那恨不是沖着自己,而是沖着保守派的反撲,沖着局勢一點一點扭轉,沖着民衆對激進派的非議越來越多,越來越難聽。
這樣的議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留給老蛇和黑石離開狼國處理其他事的餘地。
這是傻七的勝利,可傻七卻感覺不到喜悅。
他想起一個小時前看到的那兩個在拳場裏不分你我的對手,他們打得不分你我,兩敗俱傷。
他們沒人勝利。
傻七朝八爪魚伸手,八爪魚不明所以。
傻七的手臂舉了一會,道——我想抱你,可不可以?
看着八爪魚目光裏的殺氣收起來,傻七狠狠地将他箍進懷裏。他用力地捋着八爪魚的後背,讓八爪魚把酒氣噴在他的脖頸上,噴在他的鼻腔裏。
(61)
八爪魚在傻七的公寓裏過夜了。
他發狠地将傻七摁在床上,于其身上奮力地起伏着。他掐着傻七的脖頸射出來,再讓傻七射進他的身體。然後他精疲力竭地趴下,用力地箍着傻七的脖頸。
傻七的手擦着他背後的汗水,再抹着他濕漉漉的頭發。
他說,我還有你。
傻七說是,你還有我。
他又說了什麽,傻七聽不清。他喃喃地像在講醉話,直到最後醉話也不講了,就躺在傻七身上,沉沉睡去。
那天晚上傻七沒有睡着,他睜着眼睛看着窗外亮起。然後拉過被子給八爪魚蓋上,直到八爪魚因噩夢驚醒,猛地抓住傻七的手腕。
他愣愣地看着傻七的臉,那眼神卻仿佛透過傻七的靈魂。然後他的眼簾再閉,眉頭卻沒有舒展。
傻七喜歡他,但也很恨他。
傻七恨激進派,恨之入骨。那些為了所謂的獨立而不惜把人民拖入水深火熱的罪魁禍首,點燃汽車,掀起清洗。他們派出耳目深入民衆之間,抓出那些說錯話的蠢貨,讓他們在石牆前站成一排,擡頭看着飄蕩的落葉。
他們不顧狼國戰後的疲敝,不管民衆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不理他們是否還經得起戰争,也不論他們是否還有要照顧的老母和膝下的孩童。
他們要獨立,于是就要人陪葬。他們要權力,于是就用骸骨堆起來。他們要什麽,那是政客的游戲,那是軍隊的博弈,那是人與人之間貪婪的角逐,那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官員,一句話就是幾十條甚至成千上萬條人命。
而傻七就位于這千萬之中,只不過他幸運地沒有被浪花打盡。
傻七或許永遠都不明白,為什麽狼國人要自相殘殺至此。為什麽明明是兩個省的子民,邊界通婚的家庭大有人在,而現在卻要讓他們不相往來,撇清關系。
情感是撇不清的,那不是簽個字、撕毀個合約就能解決的問題。
那是幾十年甚至幾代人的羁絆,是長大成人的可能性和活下去的幾率。
他看着八爪魚的臉,雖然不知道這個人經歷過什麽,但他知道他們所渴望的東西是一樣的。是和平,是安逸,是放下仇恨往前走,是讓身邊的人好好的,自己也好好的。
可他們卻選擇了截然不同的陣營和達成和平的方法,以至于他們不能愛,不能坦白。
第二天醒來時,八爪魚洗個澡就走了。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并告訴傻七不會再讓他看到自己這副窘迫的模樣。
同時他也通知傻七——“既然他們要動,那我們也動。你做好準備,我讓你幹一票大的。”
可傻七不想幹大的,因為太大的都不可能成功。老蛇所作的籌備會讓任務有各種各樣失敗的理由,而最終自己也會因失敗,受到八爪魚的責罰。
傻七看着八爪魚即将離開的背影,突然忍不住對他道——“幹完之後,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八爪魚愣了一下,扭頭問他,去哪。
“回老家,骨本城,”傻七笑笑,撓撓頭,“我阿叔給我介紹了個姑娘,要我回家看看。你知道,我這逼樣能有姑娘跟我就了不起了,我……”
八爪魚的眼神明顯地晃了一瞬,但他還是點點頭,回答,“我知道了,幹完了這一票,給你放兩個月假。”
傻七把門關上,用力地搓着臉。
他沒有阿叔,沒有姑娘,他老家就在橋鎖,他去都沒去過自己說的那座狼國邊界的城市。
可他是真的要走了。
他感覺到自己越陷越深,那一份情感就像藤蔓一樣開始纏繞他的心髒。
他不想做叛徒,也不想和激進派同流合污。可他知道再過下去,他也會不想背叛八爪魚。
他會告訴老蛇的,等老蛇回來之後。
而他也相信老蛇會同意他的請求,畢竟沒人希望事情走到了這一步,最終出錯在一枚廢子上。
(62)
傻七是在第三天早上接到的任務。
他們又到了那間昏暗的舊樓,陽光照不進糊着報紙的窗戶。
傻七來面見時,仿佛又回到很久之前的那一刻。只不過那時是冬末,現在是初秋。
樓道的燈泡沒有換,此刻鎢絲的污漬幾乎把整個燈泡布滿。八爪魚不是一個人來,他身邊還站着另一個戴着面具的下屬。
傻七心頭咯噔一下,心說明明可以在我家找我,你非得來這裏,還帶着個人。你想幹什麽,難不成想在這裏就把我幹掉。
但八爪魚沒讓人出去,那人也沒有拔槍。他點點椅子讓傻七坐下,遞過信封。
傻七說你每次來這交代,也不知道換個燈,看走眼了怎麽辦,殺錯人了怎麽辦。
八爪魚不接話,讓傻七把信封拆開。傻七瞥了一眼旁邊戴着面具的男人,而八爪魚仍然沒有讓那人回避的意思。
傻七把信封裏的東西掏出來,那是六張照片,每張都是不一樣的人,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