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節

沒怎麽開發,來的游客不多,海灘原來的模樣也沒被破壞,所以經濟上不去,自然界就占了上風。

這裏是安靜的,安靜得只能聽見海浪的喧嚣。

他在小別墅住下,還去市中心買了兩條換洗的內褲和幾件簡單的衣物。

白天陽光從窗簾射進來,拉開窗簾就能見到湛藍的大海和刺目的晴天。晚上浪濤一陣一陣,他可以喝着酒望着天海相接的界限被探照燈打亮。

星星布滿了整個天空,它們似乎也養成這裏人懶惰的個性,連閃都懶得閃一下,就這麽肆無忌憚地躺在天幕之上,繞着更耀眼的月亮,讓寂靜的夜晚變得不孤單。

傻七喜歡這樣的月色,在這一段離開狼國的日子裏,他一度以為自己真的能開始新的生活。

雖然還有很多遺憾沒有把夢想的版圖填充完整,但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有資格實現幻想中的版圖。

他也一直強逼着自己不去接收外界的信息。這裏距離狼國那麽遙遠,一個南一個北,即便有的事情能傳過來,那也已經是滞後的,是回天乏術的,是來不及回頭的。

他不願意給自己留餘地,也是為了斬除一切回去的可能。他越來越明白一個地方的病不是由一兩個人造成的,那是一個團隊,一個階層,一個歷史走到這一段必須經歷的災難,必須過去的坎。

他區區一介草民,又如何能扭轉乾坤。

當然,他也不會讓自己明白,他其實真的有力量救某個人。那是老蛇在他心頭埋下的伏筆,是一根牽動了就會讓他重新成為棋子的引線。

老蛇做事永遠如此,看似慈悲,實則絕對不會讓人輕易逃脫他的掌控。

傻七曾經很好奇老蛇選擇他去靠近八爪魚的緣由,他既不是經過特種訓練的特工,也不是有着豐富經驗的間諜。他就是個非常普通的狼國人,唯一得到的訓練,也就面見老蛇到真正做鬼之間的一年。

那一年他被送往蛇國,跟着蛇國的特種兵一起吃泥巴。他無數次想到放棄,而血液裏名為尊嚴和仇恨的東西又讓他不甘心地站起來。

離開訓練營的那一天老蛇來接的他,老蛇說,你脫胎換骨了,你知道不?

傻七不知道,傻七只知道他從一個牢籠進入了另一個牢籠。只知道自己懂得用槍,用刀,用電話,用各種交通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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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遠遠比不上那些真正的士兵,可對老蛇來說卻已經足矣。

因為他有着自小訓練的人沒有的東西,那就是豐富的情感。那些義氣,那些沖動,那些憐憫,那些在戰火中摸爬滾打的人已經學會用麻木去自我隔離的性情,還根深蒂固地存留在傻七的體內。

所以他會動感情。

而動了感情,就被人牽住了線。

如今的傻七想明白了,老蛇要的就是一個會犯錯的人。

因為犯錯,才更顯真實。因為舍不得,才會死守秘密。因為放不下,才會在如今這個信息無孔不入的年代,想明白了一切,卻仍然走回火坑裏。

(75)

那一場大規模的武裝沖突是在三個月後爆發的。

傻七不看新聞報道,只看一些電視劇。但那條新聞就這麽打斷了電視劇插播進來,讓他的眼前一瞬間被濃烈的爆破畫面霸占。

他看到了點燃的公共汽車還有那些被舉着的告示,上面用着噴漆不知道塗抹着什麽玩意。

他看到大批維穩部隊在屏幕的中央,他們做成人牆,手持重械。他不知道這裏面是誰的人,也不知道是誰先點燃的導火線。

保守派一直不願意率先動作,就是不希望把事情鬧成這樣。畢竟民衆一旦騷亂,無論政府是否鎮壓,都必然會傷及無辜,也必然引來國際輿論的譴責。

狼國戰後複蘇得很慢,在這個正是建交和樹立國際形象的空當裏承受不起這樣的譴責與雲雨欲來的制裁,所以保守派一拖再拖,而如今所見——他們已拖不下去了。

激進派或許已經感受到保守派的威脅,那雙方的沖突便愈發白熱化。畢竟一旦失去了如今萬事未平、百廢待興的時機,狼國若是穩定下來并讓保守派取得了國際性的支持,那即便激進派推翻了政府,國際社會也未必會承認它的存在。

而鬥争卻不會因激進派的上位結束。

他們還會繼續牽線拉網,繼續招兵買馬。鏟除保守派之後,便是鏟除身邊的人。他們沒有國際社會的支持,仇恨轉移便成了下一個目标。

他不确定八爪魚看不看得到第二天的自相殘殺,不知道他明不明白激進派到底輸在哪裏,也不懂他是否已經做好防範,在身邊人打完外敵的同時,下一秒将槍口瞄準自己。

這是一場沒有止盡的征途。

八爪魚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有看到勝利的機會。

傻七沒有轉動遙控器,他的目光被那名漂亮的記者吸引。記者指責着激進派的恐怖行徑,用冷漠的聲調傳遞着控訴的信息。

連媒體都被保守派控制了,這麽看來,激進派不動作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傻七一直等到新聞插播結束,屏幕又恢複了電視劇才把目光轉開。

他不該想這些事情的,只要他不想,他就日漸和那段日子越來越遠。

他摸了根煙走到窗臺,強迫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泛起層層浪花的海面上。這裏的陽光那麽好,天氣那麽好,海灘那麽好,小別墅那麽好。

一切都是那麽太平,一切都充滿了希望和生機。

可為什麽他仍然能看到海底的攢動,仍然能看到那觸手扒拉着岩石,從石縫中擠出來,從破瓦罐中露出軟綿綿的腦袋。

他把煙滅了,又睡了一覺。

他果然不可以收到任何關于狼國的消息,否則心髒便會因相同的振幅而被牽動,被相同的公約數約掉再約掉。

然後,剩下一個赤裸的靈魂。

剩下一個他曾經想摒棄,卻從他出生起就已注定的根。

他從床上爬起來,又在陽臺繼續抽煙。他看着海平面後頭的太陽升起,再看着它将霞光鋪遍天地。

是的,他可以救一個人。正如那個人曾經放自己一條生路一樣。

他可以用相應的籌碼,換另一種可能,只要那條觸須就此罷手,只要他心甘情願把吸盤摘下。

那個人贏不了的,八爪魚只不過在做誓死的抵抗。那份抵抗讓狼國橋鎖變成一片火海,而傻七不知道燒盡之後,連都城都湮滅的狼國,還能為生活在那裏的人剩下什麽。

(76)

啓程回返狼國的途中,傻七一直在動搖。

老蛇會讓他做什麽,會讓他如何救,會讓他在背叛到什麽程度,而最終又是否會信守承諾——傻七心裏沒數。

八爪魚不是一個人代表着激進派,但卻代表了其中一張底牌。

如果傻七真的把這張底牌廢掉,那把八爪魚公之于衆并将之處刑,将為老蛇和黑石的胸前再添一枚勳章。這多好聽,大義滅親。

說到底八爪魚明面上可是黑石的左膀右臂,黑石連身邊的人犯了錯,他都會毫無私情地鏟除,那黑石與老蛇确實是大公無私的,确實是為了新時代的來臨,摒除私欲的。

想到這裏傻七自己都覺得可笑。

這樣的鬥争是沒有英雄的,每一個被奉為英雄的人身後都有着累累的血債。贏了便能将血債洗淨,輸了就萬劫不複。

或許八爪魚一開始也并非要走到這一步不可,但每走一步,就更輸不起。這一場賭博的籌碼大家都在加,已經傾家蕩産,別無他法。

行至此處,退無可退。

傻七花了四天時間回到橋鎖,剛一落地,就被機場的地勤帶走了。

他們将他交給警衛,再由警衛轉手給幾個穿着便服的人,而後将傻七推上面包車,一路往東邊的別墅區走。

傻七不需要反抗,這些就是老蛇的人。他等着傻七回來,也等着這一個唯一能上八爪魚床的人給他帶來最後的王牌。

但傻七沒有見到老蛇本人,他只和老蛇進行了視頻電話交流。

老蛇模樣看起來蒼老了好幾歲,聲音聽起來也很疲倦,看似另一個軍事基地出現了嚴重的問題。同時傻七也沒有見到黑石的人,而老蛇始終不同意讓黑石知曉傻七的身份。

“我再試圖回到他的身邊,一定會引來懷疑。”傻七努力沉住自己的氣息,再一次表明态度,“如果沒有一個人能夠保證我的安全,我可能還沒拿到你想要的信息,就已經——”

“如果讓黑石知道你的身份,你已經死了。”老蛇打斷了他。難得的,老蛇的語氣有一點點的不穩,表情也出現一點點的狠戾。

傻七心說是啊,這倒也是,要知道枕邊人在自己身邊插了那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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