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凡有點意外。
剛才他看老宅的時候,就覺得屋子比想象中的幹淨,原來是有人幫着不時打掃,不過能幫着江家打掃老宅又不貪圖便宜順便住進來的,也只可能是這村的村長了,因為江家在麗山村并沒有其他的親戚了。他們這一路确實蠻累的,大部分時候他們這路上都是吃的幹糧,能在這時吃一口熱飯熱菜,江凡是很感激的。
江凡鄭重地鞠了一禮,便見對面的老人略驚慌地閃了一下,忙笑道:“小子謝過老叔!”
村長擺了擺手,一臉樸實的笑。又從腰上取下一串鑰匙遞給江凡道:“這鑰匙是當年你爹走時交給我代為保管的,如今你回來了,我便把它給你了。”等江凡收了鑰匙,他才想起道:“你爹他們這許多年可好?”
江凡收了收臉上的表情,“家父家母因故去世已有六年,大伯大伯母身體健康,祖母身體也健朗。”
村長沒想到江家二房夫妻都已經不在了,初見小輩的喜悅頓時消散。過了一會兒後,他拍了拍江凡的肩膀,“等你把屋子收拾了了,便來找老叔,老叔家在村東頭,門前有顆大槐樹。你家田地這十幾年的租子老叔都記着的。明日先拿些回去應付一下,等過段日子田裏收了糧,老叔再慢慢的把剩下的算給你。”
江凡對于原主的父母沒有感情,但見老人一下子難過起來的表情,心裏也有點不好受,“這些都不急,天黑了,要不老叔我送你回去?也好認認路。”
村長道:“不用了,路面坑窪多,夜裏不好走,老叔自己回去,倒是你們,好好休息。”
江凡卻不願,叫了張書墨,叫他陪着自己送老叔回去。
張書墨忙放下手中的活計應聲跑了過來,扶着村長,三人往村東頭走去。
等送了村長回去,兩人提着油燈返回,張叔已經把飯菜在小板桌上擺好了。
就着油燈的光,江凡看看眼前的父子,又想了想剛才的村長老叔,他淡淡一笑。雖然古代的生活多有不便,但是真的比他想象中的好。
天氣漸暖,天色也亮得越來越早。江凡起來的時候,離天色大亮還有一會兒,而張書墨和張叔已經在打水洗臉了。
江凡洗漱好後,吃了早飯,張書墨和張叔不讓他動手,但他哪能就站在旁邊幹看着,挽了衣袖和他們一起開始收拾屋子。
幾人收拾了沒一會兒,村長老叔就過來了,身後還跟着兩個身材魁梧的年輕人和一個年約四十的婦人,每個人手裏要麽提着桶,要麽拿着掃帚和抹布。
村長姓高,那兩個年輕人都是他的兒子,大兒子高虎,小兒子高豹,都已成婚。婦人則是村長的妻子,叫劉玉芬。這一家子臉上都帶着爽朗的笑,看起來就是很好相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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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叔對江凡說:“這麽大間屋子你們三人收拾起來夠嗆,如今田裏也不忙,就叫你虎子哥和你豹子哥還有你玉芬大娘過來幫着動動手,至于你兩個嫂子,孩子都還小離不了人,就沒叫她們過來了。”
江凡知道人既然已經過來了,肯定推辭不過,而且若只有他們三人要在一天之內收拾好屋子确實會忙得慌,也就道了謝,不再推辭了。
不管是原主還是江凡,都沒怎麽做過這種清理工作,而且他現在人又胖,所以動作起來不免顯得笨拙。高虎見了,就給他提了一桶水,遞了抹布給他,叫他站着擦擦門框窗戶就行。
人多幹起活就快,中午吃了飯,等到下午三四點的那個樣子,就收拾利索了,院子裏的雜草都拔幹淨了,腐朽了的竹籬笆也摘了,準備重新弄。
晚上吃的依然是玉芬大娘做的熱菜熱飯,沒有熱水,江凡只能就着冷水拿毛巾把身子擦了擦,江凡如今這身子沒得到鍛煉,幹了将近一天的活實在累得慌,等張書墨拿了從上京帶來的被褥鋪到房間的床上,躺床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第二天同樣起的早,因為還要置辦日常用品,例如鍋碗瓢盆,油鹽醬醋。這些不趕緊買回來,總不好一直吃高老叔送來的。
江凡走的時候,江家只給了他一千兩銀子作以後的生活費。這些錢若給普通人家,夠一輩子吃好喝好了。但這點錢,與江家的産業相比,那真是吝啬到極點了。且江凡也不是那種喜歡幹坐着吃存款的人,田地裏的活兒最會磋磨人,他和張書墨不會種田,張叔倒是會,不過他年紀大了江凡也不願意讓他下田勞作,所以以後種植什麽東西,大多都需要請小工,也是要花錢的。而且他們現在還沒有糧食,就算高老叔要算糧給他,他也不好多要,所以買東西也還要精打細算。
買東西就要去離麗山村有段距離的金旺鎮,江凡三個并不知道路線,高家兄弟今日都下了田,高老叔便和他們一起駕了驢車去,帶他們認認路。
驢車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金旺鎮。鎮子不大,高老叔帶着江凡三人邊買東西邊把整個鎮子逛了一圈。買好了生活用品,在高老叔一再推辭下江凡給他家兩個小孫孫買了些小孩吃的零嘴,然後又去買了農具,還買了幾樣菜種,回去把院子裏的土松松,好種點小菜。
東西都買好的時候,江凡看已經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了,便提議去飯館裏吃點東西再回去,高老叔直接從他一直拿在手裏的布包裏拿出幾張大餅,“不去浪費那錢,先吃點墊墊肚子,等回去了,你大娘留有飯菜。”
江凡也知道他們這些莊稼人都比較節儉,不太舍得花銀子在平時的吃食上,便再次道謝,接過大餅分給張書墨和張叔一張。吃完後,幾個人提着大包小包走到寄存驢車的地方,東西放上去後就回村裏。
等回到村裏,在高老叔家吃了飯,張叔和張書墨趕着驢車帶着東西回去了,江凡則留下來了,看高老叔給他這十幾年一直寄存在他這裏的糧食賬簿。
江家的田地一共十八畝,八畝水田,六畝旱地,還有四畝沙地,全部租了出去,每年每畝收租子三十斤,十八畝地不論農産品品種,每年可得五百四十斤糧食。江家一共離開十四年,總共所得租子為七千五百六十斤。
這并不是一個小數目。高老叔之前說要把所有糧食算給他,但江凡知道,高老叔不是糧食商人,要突然拿出這麽多糧食是不可能的。
全收也是不可能的,江家将田地租出去也并不是為了這些租子,不過是為了不讓田地慌着。手指敲着桌面,江凡思考着該收多少合适時,高老叔手裏又拿着一本賬簿和一個灰色布包出來,在江凡身邊坐下。
高老叔看着江凡道:“每年糧食的價格都是不一樣的。那些糧食保存不了多久,所以老叔我每年都将收回來的租子賣出去換錢,糧食不同價格不同,這麽多年一共八十兩另四百文,這些年我每次都記下賬目來的,都是在鎮上糧店賣出,那裏也可以對賬。”
在今天買了東西之後,江凡才大概的知道這個時代與現代銀錢的換算比例,一兩銀子差不多現代的一千塊,好的莊戶人家一年的收入也就在五兩銀子上下,普通一點的就在三兩上下,再貧窮一點的,最多就一兩了。
這八十兩另四百文,對莊戶人家來說可不是小數目。江凡看了一下賬本,每筆買賣都記得清清楚楚。他點了一下銀兩,正好是高老叔說的那個數。
布包上還沾着泥土,顯然高老叔是把這銀子藏在地底的。他神情坦然,甚至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畢竟對于他們這種人來說,誰家放着這麽大筆數目的錢都不能不緊張。自從兩個兒子成了親都有小孩之後,家裏的積蓄就沒多少了,如果丢了,賣了他們兩個老的也賠不起。
這下江凡不知道該怎麽弄了,原本他打算收個幾百斤夠他們今年吃的就行,但如今糧食都換成了錢,他若不收,依高老叔的性子,他定然是不願意的。
想了一會兒,江凡嘆了口氣,罷了,這許多人情,待日後還吧。
江凡又與高老叔商量了一下等這一季糧食出來後收回田地的事情,看着天要黑了,便起身告辭了。
江凡回到家的時候,張叔父子兩正在做開鍋的最後一個步驟,用鐵鉗夾着二兩肥膘肉油鍋。
“少爺你回來啦!”張書墨鼓着一雙紅通通的眼睛看向江凡,鼻梁和額頭還有兩道黑印記,“等鍋弄好了,就可以燒火做飯了。”
“你怎麽了?”江凡走過去好奇的問道,用手去擦他額頭的黑髒,結果擦不掉,反而越抹越寬。
在竈臺燒火的張叔無聲地笑笑,張書墨不好意思地說:“不太會燒火,被煙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