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麗山村被山包圍,左右兩邊是幾座獨立的山體,唯有正前方的那座山一直向後綿延沒有盡頭,也是最危險的地方。

兩人沿着田裏小路朝正前方那座山走去,路上碰到一些在田裏幹活的村民,互相問候了,得知他要進山,都囑咐他當心一點不要進去太深在山外面轉轉就行,不然迷路了,沒人救得了他們,因為他們這一片山脈真的非常綿長,經驗豐富的獵手都不敢輕易往深裏走。

江凡一一應了,沒說他去的就是山林深處。

山的外圍能看到人類活動的痕跡,因樹木成蔭,山林裏的光線并不明亮。

張書墨看着江凡把做好的套子用枯葉蓋住,說:“少爺,你還會這個?”

對于張書墨總是問些他不能說的問題,江凡統一回答:“書上看的。”

張書墨立即識趣閉嘴,暗暗告誡自己以後多看少說。

一路上走走停停,越到裏面,動物活動的痕跡就越多,時不時還能看見周圍突然竄出來的野雞野兔撒腿跑過,張書墨跟着擔心了半天,就怕遇上山裏的狼和大蟲,不過在他們走了大半天也只是遇到一些小動物後,畢竟年輕,張書墨玩性上來了,懸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這一路江凡看見什麽稀奇古怪的草木要麽揪幾片葉子,要麽扒幾塊幹枯的樹皮,再或者從地裏挖一些根莖,亂七八糟的直接采了大半背簍背着,反正張書墨不認識,張叔和舅舅他們就算認識一些,肯定也認不全,能忽悠住他們就行了。

如今快要立夏,但是山上的野生果子都還沒到收獲的季節,好多江凡都叫不出名,也不敢亂吃,看到了就摘幾個青果子放進背簍裏。

而張書墨有樣學樣,不過他更多的采的是花,各種野花,五顏六色擠成一團抱在懷裏,還挺好看的,說是要拿回去送給表小姐。

越往深處走,林木就越茂密,背着背簍走路時也不輕松。等兩人背簍都滿了,肚子也餓了,随便選了個地兒把午飯解決了,就按着來時的路返回。等到之前布置的幾個陷阱那,還別說,運氣不錯。雖然只有兩個陷阱套住了獵物,但好歹也有收獲。一只懷了孕的母兔子,江凡把它給放了,如今正是動物繁衍生息的季節,獵戶們都有不在這個時節打獵的自覺。還有一只是約有七八斤的山雞,被江凡不客氣的拿草繩綁住提了回去。

回去後,江凡誰都不讓看,小秤菜刀簸箕往雜物房裏搬,讓張書墨給他燒熱水,燒好了就提進去,水來了就把人趕出去,自己在雜物房裏搗鼓那些草藥。

當然,江凡把自己關在雜物房裏,所謂的搗鼓草藥并不是他自己所說的那樣研究藥草方子,而是把帶回來的野草果子都往系統裏錄入一遍,因為這個世界裏的植株信息,系統錄入的只是整個世界被人已知的,未知的還是要靠宿主自己去發掘才行。

等到快天黑的時候,江凡才把雜物房打開,一副興沖沖的樣子去叫顧長青。

“這泡半個時辰不會出什麽問題吧?”顧李氏看着那大半桶淡青色泛着藥香的藥水,擔憂的問江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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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凡和張叔把脫了上衣穿着褲子的顧長青小心的扶進木桶裏後,才拍着胸脯保證道:“舅母你相信我,真的沒問題!”因為有系統的信用條壓制,江凡敢肯定霁軒絕對不會拿沒用的東西騙他的。

顧長青整個下半身都泡在略燙的水裏,因現在天氣白日裏本就不涼爽了,不一會兒額頭就沁出一層薄汗,他安撫顧李氏,“別擔心,再壞又能比我如今壞到哪裏去,芳秋那裏還要人照顧着,我這裏有小凡,你就放寬心!”

顧李氏想想也是,把顧長青等會兒要穿的衣褲放在旁邊的木凳上便出去了。

顧遠韬伸手在木桶裏攪了一下,擡頭問自家父親:“爹,你感覺怎麽樣?腿還疼嗎?”

江凡彈了他小腦袋一下,“哪裏能那麽快,舅舅這腿起碼得泡個幾天才能起效果!”

顧長青想了一下,說:“除了有點燙和腿本身的疼之外,倒沒其他感覺,不過這水聞着還真舒服。”

其他幾個人都同意的點點頭,這藥香确實好聞,淡淡的,若有似無,讓人更想抓住猛嗅。

半個時辰相當于現代的一個小時,到那時若不加水的話肯定早涼了,為避免顧長青着涼,江凡有準備另一桶給他泡,也就是顧長青每天得用四兩的白骨木。

等顧長青泡好,張叔的晚飯也已經做好了。老母雞炖湯把油都撇去了,留了一半他們吃,一半都留着給家裏兩個病人,他們還另煮了面條。

顧李氏端着雞湯進了顧芳秋的房間,不到一會兒就搖頭嘆氣地出來了。

江凡看她手中的雞湯半點沒動,“怎麽了?表姐不吃?”

“她吃不下去。”顧李氏憂心忡忡地說,自家女兒的心事她知道,她就是咽不下那口氣,卻又拿對方沒辦法,生生梗在喉嚨裏上不來下不去。

江凡正好把面吃完,端起顧李氏放在桌上的雞湯說:“我去看看表姐。”

江凡進去的時候,顧芳秋半躺在床上雙眼盯着虛空的某一點出神,直到江凡把雞湯放在她床邊的桌子上在她面前坐下來她才回過神來。

顧芳秋十五歲出嫁,嫁人之前因為江凡父親的幫助,她家條件還非常好,無奈天有不測風雲,嫁人還不到半年,江震就出了事,顧家也跟着每況愈下,在婆家受足了冷待。六年過去,她現在也才二十一歲,這在現代社會正是精彩肆意的年華青春,到她這裏,卻如暮年已至的垂老婦人,缺乏生機。

“表姐,你在想什麽?”江凡問。

顧芳秋看着江凡,那雙特別圓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她,瞳孔墨如點漆,如深潭湖水看不到底。

對着他,顧芳秋這半個月來一直壓在心底的委屈、不甘與怨恨就那麽帶着控訴的說了出來,“我懷不上孩子,我知道這錯在我,但是我已盡量從其他地方彌補,伺候公婆比我爹娘盡心不敢有半點不從,最後他們要給我的丈夫納小妾,我便也認了;我把小姑子當親生妹妹看待,縱然她對我百般嫌棄我依然事事為她着想,最後她卻害得我流産且無半點愧疚之心;丈夫說要做生意,我将嫁妝盡數拿出來支持他,銀錢不夠我還從娘家借錢給他,最後卻因我此生再無懷孕的可能而将我休棄轉眼就迎娶美嬌娘!就因為我沒懷上孩子,所以我做的這一切都被看成理所當然?他們拿着這一點踐踏我的真心,踐踏我的尊嚴,表弟,你說這世上,怎會有這般無情無義的人!”

江凡看她情緒激動,安撫道:“表姐,這樣的人遲早會受到懲罰。你現在應該慶幸,你已經離開了他們,那樣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這對你來說,其實是件好事!”

顧芳秋苦笑哀泣,“好事?我如今這個樣子像什麽好事!一個被休棄沒了名聲的女人,別人會拿什麽樣的眼光來嘲笑我?”

若是和離她還能想得開些,但一個女人被休,在別人看來,她身上定是有很大的污點才會被休的。

江凡眼光一凜,道:“原來在表姐的眼裏,別人的三言兩語,比自己父母親弟還來得重要?這麽久舅母舅舅還有遠韬對你的擔心你就半點沒看在眼裏?還有書墨,知道你心情不好,大老遠的從山上給你采來的花,這些,表姐都看不見?”

顧芳秋看着床頭那插在瓷瓶裏開得正豔的小小花朵,下午那個小孩笑的一臉燦爛的進來說這些是送給她的,那滿滿的關懷之情。還有母親父親的焦急,弟弟時不時出現在眼前擔心的小臉,這些她怎麽可能看不見!

她愧疚啊!愧疚自己這個被夫家休棄而遣送回家的女兒,娘家本已如此艱難,她非但幫不上一點忙,還帶着污點回來加重了他們的負擔,而這些,她卻毫無辦法。

被休棄的女人毀了名聲,每次她只要想起她離開夫家時同村圍觀的人們露出來的嘲笑與輕視,那侮蔑的言語,都讓她無地自容,恨不得當場死去。

顧芳秋無聲的流淚,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去想無關之人的話,她也不想這樣。但是,這些并不是那麽輕易就能做到的。

江凡端起雞湯,勺子在裏面攪動幾下,盛了一勺在碗沿刮去勺子底部的湯汁,然後遞到顧芳秋的嘴邊,看她喝下去,才道:“嘴長在別人身上,你何苦去管別人怎麽說?在江府時,我從來不得他人的喜愛。雙親去世,舅舅從不來看我,我便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憐的人了,沒有人撐腰,許多事都得靠自己。喜樂還能和書墨說一說,怒與哀卻只能憋在肚子裏,因為說出來給他聽了他一個江府仆人也沒辦法。”

“那時候,好多人或當面或背地裏罵我‘醜胖子’,說我‘克死父母’,我聽見了,初始還是在意的,為此傷心難過為此憤怒,因為我覺得自己并沒有得罪他們,無冤無仇的為何這般罵我。後來聽得多了,我便不在意了,因為你因那些話難受了,別人也是不管的,該說還是會說,或許更因為你難受了他們就更說的起勁,以看你難堪生氣而取樂。你不理不睬,他們反而沒勁了,說幾句自會悻悻閉嘴。”

顧芳秋聽江凡語氣淡淡的說起自己在江府遭遇的過往,用他曾經不好的經歷來安慰自己,頓時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心裏對這個胖胖的表弟也多了份疼惜,一碗湯不知不覺的就喝了大半。

“那些人覺得我沒了父母就可以随意欺淩,我過得不開心他們就很開心,所以我偏要好好地開開心心的活着讓他們生氣。我孤身一人尚且如此,而表姐你,如今雙親依在,日後還有我這個表弟和遠濤親弟可依靠,你應該想着怎麽快點好起來讓我們別再擔心,而不是為了外人的閑言碎語而自怨自艾拖累自己的身體。你好好地活着,比往日快活自在,就是對曾經傷害過你的人最好的報複!”

作者有話要說:

“來來來表姐,上好的雞湯,趁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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