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距離上一次雪陽花收獲後, 又過去一個月了, 村裏迎來第二次的采摘。

一回生,二回熟。村民們這次收起花來利索多了,早早地就在面脂坊外面的空地上排起了隊。

在村民們陸陸續續把花搬過來的時候,江凡就跟着洪家兄弟舉石頭。當村裏人來得差不多了後, 江凡結束了訓練, 擦了擦汗, 準備開始收花。

就在這時, 他看到一對老夫妻擡着一個籮筐過來,江凡起先以為他們家還有一筐沒擡過來,結果就見這對老夫妻将籮筐放下後, 就站那不動了,和村裏其他人一樣排着隊準備交花了。

江凡挑挑眉,別人家兩個籮筐, 花朵還冒了頭,他家就一筐,卻連裏面的花都看不到。

江凡沒啥表情地勾了勾嘴角,開始收花, 張書墨和洪家小子在旁邊幫忙。

三十幾戶人家,有的人交了花拿了錢就走了, 有的人則還留在原地, 想看看其他人都拿了多少銀子。所以當輪到最後這對老夫妻的時候,空地上除了江凡幾個,還有不少圍觀的。

“老張叔, 你家這次才收了這麽點?”

大家看他們的眼神都帶着深意。

老張叔表情讪讪,随意點了點頭,也沒說話。

老張嬸倒是臉不紅氣不喘,一臉心痛:“之前家裏雞跑出來了,被霍霍不少,這次才只收了這麽點。”

洪家小子稱重,報數:“二十三斤。”

江凡數了錢給這對老夫妻,見這對老夫妻立即要走,忙叫住他們,“老叔和嬸子稍等,讓書墨去你家看一下。”

老張叔嘴皮子抖了抖,老張嬸先是笑道:“江少爺是要給我家補花苗嗎?不用啦,都已經長起來了,不用辛苦墨小哥跑這一趟了。”

江凡笑道:“還是去看看吧。”

老張嬸垮下臉,不高興地說:“江少爺是懷疑我這個老婆子做了啥手腳?”

張書墨可見不得誰對他家少爺發火,“嬸子也別發火,我們有契約在先,內裏明定這花不能自用,不能私自擴大種植。這次三十四戶人家,交的花皆在百斤以上,唯你一家,連三十斤都不到,到底是個什麽情況,自然要去看看清楚。”

老張嬸眼裏閃過些慌亂,不過立即又鎮定下來,嘟囔着:“都說是被我家雞吃了,之前夜裏下暴雨雞窩被沖垮了,早上起來花都被啄得不成樣子,今天能收這麽些來,都是我精心伺候下來的。”

江凡聽着,也不揭穿。有他投放的養料,植株給塊地就能活下來,哪怕花叢裏雜草叢生,也是不耽誤産量的,哪要人精心伺候。

圍觀的人也知道這裏面有點什麽,紛紛提着籮筐跟在張書墨後面,一起去老張叔家看熱鬧。

老張叔家在村裏民房最邊上,宅院的布置和其他人家差不多,兩邊是木頭栅欄,豬圈雞舍都在院子兩邊,裏面夾着菜地,菜地兩邊就是雪陽花。

衆人一出現在他家院牆邊,就看出了明顯不同。

宅院兩邊的木栅欄,此時本該爬滿花藤的,但現在幾乎全部空了,一分地的藤蔓,大部分還不到人的膝蓋高,像才種下去沒多久似得,都還沒開始爬架,只有十分之二,孤零零地占據了木栅欄一小塊地方,沒了花朵的藤蔓随風搖曳。

說是被雞啄着吃掉了,但是大家夥不是沒養過雞,都知道雞吃東西東啄一口西啄一口,被它們霍霍過的植株,樣子看起來絕對是非常淩亂的。但眼前這些不到膝蓋高的花苗,可看不出半點被雞霍霍過的樣子。當然,老張嬸之前說過,花苗已經長起來了,所以看不出,但有那眼尖的,一眼就看出,那藤蔓裏有好多還沒來得及長起來,帶着被利器切割過的痕跡。

這老張家,是把花苗拿剪子剪了,不知拿去幹什麽了,所以這次他家才收了這麽點。

張書墨看了一圈,當下也沒說什麽,回去報給江凡聽。

江凡正在家裏跟兩頭老虎玩耍了,手裏拿着紫香果勾着虎崽站起來吃,正玩的不亦樂乎,聽了這消息,也沒生氣,“貪心不足啊。”

他是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

當天中午,下工回家吃飯的村裏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大家都在等着江凡是個什麽反應。

到傍晚時,一群扛着鋤頭下工回家的人,就聽到老張家那邊傳來了哭喊聲,大家對視一眼,紛紛跑過去看。

就見張書墨站在老張家的院子外,院子裏,面脂坊那兩個被江家招來的洪家小子,各站一邊,正将木栅欄邊的雪陽花連根拔起放在旁邊的籮筐裏,旁邊老張叔無措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老張嬸倒是潑辣,便哭便喊,還伸手去抓這倆小夥子。

“你們不能拔我家的花!都說了是被雞給霍霍了!不得了了,江家小子欺負人了!”

這倆小夥子也忍得,露在外面的手臂被抓出血了,也不還手,只管悶着頭拔花,不一會兒,院子裏的花就被拔個一幹二淨,倆小夥子撥開纏鬧的老張嬸,扛起籮筐就走。

老張嬸叫的嗓子都破音了,一直吼着說江家小子不尊重長輩、欺負人等等,還指着張書墨罵,說什麽都是姓張的,怎麽就半點情面不留。

張書墨當這些罵聲如風過耳,面無表情道:“你們将花苗剪下來拿回嬸子娘家種植,是老張叔與嬸子失信在前。”

老張嬸凄厲的哭嚎頓時卡在了嗓子眼兒裏。

張書墨看着老張嬸:“按照契約辦事,老張叔和嬸子要賠償我家少爺一百兩銀子。”

老張嬸哭都不敢哭了,終于開始害怕起來,站在院子裏的老張叔更是身體搖晃兩下,一副要暈倒在地的樣子。

“不過我們少爺念在大家都是同村人的份上,此次不追究,只拔了叔與嬸子家的花,合作契約就此作罷,以後你們家也別再想種我江家的花。”張書墨道,剩下的話說給圍觀的村民聽,“還請大家不要抱僥幸心裏,多少地該有多少的花,我家少爺是十分清楚的,畢竟這花是他親手培育出來的。我家少爺說,村裏人若不想安心種花,我們便拿到外村去種,并不是非村裏不可。下次若再有一家違約,那麽剩下的三十三戶人家的花,也是要被拔掉,不能再種。”

在這圍觀的人,本來還覺得江凡一個小輩直接叫人來拔花的舉動确實不妥,但這下都被張書墨這話吓得一個激靈。

一人違約,全村都不能再種花?

大家好歹是一個村的,這江家小子做事怎麽這樣不留情面!怎麽還興連坐啊!他們若不能繼續種花,那一個月就得損失一兩多的銀子。

這是他們第二次見到江凡的說一不二,第一次是趙三家,這次是這老張叔家,大家毫不懷疑,下次再有種花的村民違約,他說要全拔就肯定要全拔。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好些人都心頭發虛。

張書墨和洪家小子走的時候,老張叔家的幾個兒子才扛着鋤頭回來,只能對着張書墨讨好地笑笑,然後扭頭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樣子去看自家老爹和老娘。

“我就說這事做不得!”

“娘你總向着幾個舅舅,這下好了,連我們家都被他們帶累!”

身後傳來老張家幾個兒子對老張嬸氣急敗壞地責備,張書墨頭都沒回,走遠了還能聽到那邊的吵鬧。

這事要查個清楚,也很好打聽。

嬌顏閣在鎮上開張後,村裏人都知道嬌顏面脂價格昂貴,雪陽花是面脂的主要材料,村裏人也十分清楚。他們在村裏種花,一斤花瓣十二文一斤,這價格其實不低了,但比起做成面脂賣出去的價格,就不夠看了。

老張嬸的大侄子,是附近的走貨郎,每天挑着貨擔走街串巷賣雜貨為生,他有次去胭脂店拿貨的時候,聽店裏的小哥說起嬌顏閣裏的面脂,又聽說這店的東家是麗山村裏出來的,現在這東家帶着他們村裏的幾十戶人家在種花呢。

大侄子一聽,就上心了,裝作好奇的樣子多問了幾句,于是就知道自家嫁到麗山村的大姑家,也在種花,一個月有一兩多銀子收入,比他賺得多了,這花拿去做成面脂,不僅效果好,賺得更多。

之後這大侄子,就去麗山村找老張嬸,和她商量,剪些花苗讓他拿回去種,等以後種得多了,賣給別的商家或是自家開面脂店,那都是穩賺的,難道還不比給別人種花強麽。

老張嬸起先也猶豫,畢竟有張契約擺在那裏,不過大侄子勸他,只要他們小心翼翼地不被人知道,那這契約也就是廢紙一張。老張嬸就心動了,說服家裏人,在雪陽花開始結花苞的時候,剪了五十株花苗讓大侄子拿走。

誰成想,這花苗拿過去種了沒幾天,就枯死了。大侄子說第一次種這花沒經驗,又來了躺麗山村,讓老張嬸又給剪了五十株花苗走,兩次就一百株了,雪陽花縮水了一大半。

這雪陽花移栽到別的土壤,沒有養料,是絕對養不活的。江凡之所以要定下一條不能私自擴大種植面積的,是不想這些人糟蹋自己的花兒。

大侄子當然不知道沒養料就養不活這事,他第二次把花苗拿回去,小心又小心的,還是被他種死了。大侄子毫不氣餒,第三次偷偷摸摸地來到麗山村,又剪走了五十株。

他在麗山村本就不算啥生面孔,畢竟有姻親在麗山村,以前走貨的時候也會來麗山村,村裏好多人都認得他,雖然村裏大部分人都在山頭上工,但也有閑在家的老頭老太太。

所以老張嬸家花朵産量不對這事,稍微打聽下,就能推測出來。

村裏人好多都還同情老張家,不過等江凡那“一人違約,全村全拔”的話一放出來,誰還顧得上同情老張家,紛紛盯住了相鄰同在種花的鄰居,但有不對,就趕緊警告一聲,別因為自己的貪心害了他們。

有小心思的,也都徹底壓了下去,他們不想像老張家一樣,偷雞不成蝕把米,若最後再落得像趙三家被村裏排擠的下場,更是得不償失。

自此,不用江凡再說,剩下的三十四戶人家,就非常自覺地彼此監督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江凡:我老攻呢,不是說打醬油回來了?

阿半:王爺在邊走邊賣醬油,攢錢娶郎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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