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相認
安栖雲騎着一匹快馬,林楓跟在後頭不安地問:“姑娘,你真的要去?”
月亮暈在雲裏,星子也格外稀疏,在這夜半三更,去一個墓地,讓人心生恐懼。林楓自認為一向膽子大,在這個時候也不由得覺得有些滲人。
不是怕天黑,而是怕這位在夜裏飛奔的千金小姐。
他從未聽說過安栖雲有這種勇氣和膽魄,他從來只以為安栖雲是一個只愛華服宴飲的嬌小姐。
這行動怎麽看怎麽詭異。
安栖雲疾馳了一段時間,終于拉了缰繩,停了下來。林楓看着安栖雲将馬栓在樹上,小聲地對他說:“謹慎一點,我們悄悄走過去。”
行動和計劃似乎很老辣。
林楓點了點頭,打算跟在安栖雲身後,哪知安栖雲撩開帷帽上的紗,嬌滴滴地盯着他:“快走呀,我有點害怕。”
林楓打量着安栖雲,現在才覺得正常了一點。
姑娘明豔不可方物,清冷微光灑在她的臉上,眉眼漆黑,唇紅齒白。
林楓想,貂蟬拜月的時候,也不過如此吧。
少年生出了豪邁氣概,想要做一回護住嬌主的英雄,他往前一站,說:“放心吧,姑娘就跟在我後頭。”
安栖雲在後面指揮着林楓,兩人不一會兒就到了林中的一個大土包前。這土包周圍有着許多大大小小的洞。
安栖雲卻繞過這些洞,看都不看,似乎是靠着這些洞來辨認方向,直直要去一個地方。
林楓小聲問她:“姑娘不是要來盜墓?從這些盜洞進去就可以了。”
安栖雲搖搖頭,忽然目光定定,看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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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黑影幢幢,在這不詳的夜裏,更讓人害怕。林楓的步子挪不動了,他說:“姑娘,那裏有鬼。”
像是證明林楓的猜想,對面的東西陰森地發出怪笑。
“鬼有什麽可怕?”
風吹動了安栖雲的帷帽,白紗是柔弱的,随着夜間的風微微顫動,烏發纏綿着白紗。白紗後面的臉龐隐藏在黑暗之中,實在是一株人間富貴花,應該飲樂在玳筵東閣,如何在這夜裏奔波?
仿佛比他這個男人還要無畏。
林楓目瞪口呆地看着安栖雲走上前了兩三步,很魯莽地将手中寶劍投了過去。
她力氣不大,但是對面傳來一聲慘叫。
林楓聽見安栖雲輕哼了一聲:“我就說,逗留在人間的鬼,哪裏會這樣多。”
林楓用崇拜和恐懼的眼神看向安栖雲。
安栖雲側過身子看他。
“接下來,你能對付吧?”
林楓連忙點了點頭。剛才他一個大男人,還需要從大小姐這裏尋求安心,實在太丢人了,這下機會來了,還不趕緊找回面子?
安栖雲等了片刻,聽見對面的慘叫聲停了之後,才矜持地慢慢走了過去。她一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幾個人。
安栖雲看了林楓一眼,林楓有些詭異地害怕起來。
安栖雲想,還是小孩子,沒能下狠手。
安栖雲撿起了劍,冷冷開口:“做什麽來的?”
鼻青臉腫的人說:“盜……盜墓。”
安栖雲低頭看了看自己塗着丹寇的指甲,輕輕地說:“處置了吧。”
林楓驚悚:“處處處處處處處置?”
安栖雲還沒說話,地上躺着的人開始叫喚:“饒命啊姑奶奶,小人今天絕對沒有見過您。”
林楓動不了手,哀求地看着她。安栖雲見林楓絲毫不動搖,只得作罷。
她從袖子中掏出一個細瓷瓶,扔到地上。盜墓人打開,發現有幾丸藥丸,他看着安栖雲面無表情地盯着他,只得咬了咬牙吞了下去,餘下人也照做。
安栖雲說:“這是致命毒藥,三月一發作,你們去江陵,給我盯着崔知仕,每三月,我會給你們解藥。”
盜墓賊還以為這藥立刻要命,眼看撿回一條命,松了一口氣,然後七零八落地跑走了。
林楓糾結地問:“我們就要去上京了,如何給他們解藥。”
安栖雲留給他一個背影和三個字:“是香丸。”
安栖雲确認着方位,繼續往前走,忽然停下了腳步。前方又有一個人,那人身形颀長,地上長長地拉出一道影子。
他轉過頭來,暗金色的面具在一點微光之下,冷意更重。他一個人走在墓地裏,腳步閑适,簡直滲人。
他不是旁人,正是趙斂。
安栖雲小心地躲在了樹後。
她不敢招惹這個人,雖然林楓的功夫了得,可是她總有一種感覺,讓林楓沖上去,自己這邊得不到好處。
林楓詫異地在安栖雲臉上看到了忌憚。
他本來以為姑娘什麽都不怕。
林楓心中放松了一下,剛才他奇怪地對姑娘産生了畏懼,現在又是他所熟悉的姑娘。
安栖雲這個時候轉臉看他:“快,學鬼叫。”
林楓:……
林楓按照剛才盜墓賊那樣,有模有樣地叫了幾聲。那黑暗中的,帶着暗金色面具的人忽然發出一聲低低的嗤笑。
林楓尴尬地看了一眼安栖雲。
安栖雲謹慎地盯着戴面具的男人,小聲說:“他來了。”
趙斂銳利得像是一段沾滿血的寒冰劍刃,閃耀着幽幽一股冷光,他沒有絲毫猶豫,劍鋒指向安栖雲,就這樣一晃眼的功夫,就沖了過來。
林楓迎了上去。
趙斂看見了安栖雲,眼中有一絲玩味的疑惑。然後專心致志地與林楓打鬥起來。
安栖雲裝作踉踉跄跄的樣子,往方才那人所站的地方跑去。
她沒跑幾步,就聽見劍刃相交的聲音,然後撲通一聲,林楓悶哼倒地。
安栖雲的帷帽掉了,她抽空回看一眼,之間那帶着面具的人像孤松一般站着,他的劍指着林楓,一手甚至是背起的。
他的眼睛沒有看林楓,而是看着安栖雲。
他看見安栖雲的帷帽掉了下來,白色的絹紗與烏發纏繞着分開,逶迤墜下,然後安栖雲似乎有深意地笑了。
他看見安栖雲突然下墜,然後消失。
他瞳仁一縮,眼中迸發出亮光,朝着安栖雲跑去。
林楓在摔在地上,不過是揉一揉屁|股的功夫,兩個大活人忽然間就看不到了。他急忙跑了過去,卻什麽也沒有發現。
安栖雲掉進墓室後,打量了一下墓室中的環境,放下了心。
這格局和古籍上一模一樣,她看向了四周,有九道門,她不用多費心就找到了自己要去的那一道。
正在竊喜時,又掉下了一個人。
安栖雲很緊張,她不敢起身,用手撐着地,蹭着地往後退。
她看見那個帶着暗金色面具的男人提着劍向她走過來。
墓室中裝飾着碩大的夜明珠,那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安栖雲完全被覆蓋在他的影子中,黑暗仿佛從地上蔓延進她的心裏,她無處可逃。
趙斂的劍冰冷地泛着幽光,安栖雲絲毫不懷疑,那劍能夠立刻讓自己身首分離。
趙斂越走越近,每一步都是踏在安栖雲的心裏。她看見那雙鹿皮皂靴停在自己的跟前,劍尖繞了一個弧度。
她不細想,撲了上去,抱住了那人的小|腿。
“英雄,饒了奴家。”
她敏感地察覺到那人似乎有些僵硬。
安栖雲得寸進尺,抱住了他的腰。
趙斂退了兩步,像是震驚到沒了反應。安栖雲稍微一用力,将他撲|倒在地上。
安栖雲看見劍的寒光又閃動起來,心中暗叫不好,緊緊閉上眼睛,然後聽得劍刃入土的聲音,趙斂将劍插|在地上,語氣中隐忍着怒氣:“滾起來。”
安栖雲可憐兮兮地說:“方才冒犯了公子,實在不是奴家的本意。”
夜明珠的光灑在安栖雲的臉上,趙斂這樣清楚地看着安栖雲,只覺得這是惑人的妖精,她的眼角有小小淚痣,風情妖嬈又純真無邪,媚|态天成。
這神态,這動作。
趙斂聲音越發寒冷:“這時候還想着那檔子事?想一同死在這裏嗎?”
安栖雲震驚,哪檔子事?
別冤枉我,我只想趁機把你搞死!
不過聽着他的意思,似乎沒有動殺心,安栖雲就小心地放開了他。
趙斂依舊握着插在地上的劍,半靠着牆壁,似笑非笑,問安栖雲:“安姑娘,大半夜裏一個人到南王墓來,莫非是在找什麽嗎?”
安栖雲一聽這話,開始有些慌亂,但是慌亂馬上被壓制下來。
她粲然一笑,語氣甜膩:“幽閨寂寞,春|情難遣,我只不過是來和我的侍衛約會的,卻被你打擾到了,好掃興。”
趙斂:……
驿站裏。
夜這麽深了,傅祁并沒有睡覺。
他坐在驿站外頭的石頭上,用一塊軟布,細細擦拭手中的劍,偶爾間,他擡頭看看二樓的窗戶,那是安栖雲暫住的屋子。
他是人人稱道的君子,沒人知道,他愛寶劍,也愛美人。
他知道,自己終将一日能夠擁有利刃與名姝。
但是,近來幾天,卻讓他察覺到,有些東西悄悄地改變了。
他再看一眼二樓的窗子,覺得有些奇怪。
為什麽她的屋子,今晚一直漆黑一片?
傅祁不再擦拭寶劍,他走進驿站,看見崔知意坐在大堂裏,看見他進來,站了起來,有些憂慮地說:“我想找安妹妹說說話,可是長清一直攔着我,我覺得有些奇怪。”
傅祁聽後,不顧長清和渌水的阻攔,沖上了二樓,将安栖雲的房門踹開。
裏面空無一人!
傅祁臉上依舊很平靜,問道:“你家姑娘去哪兒了?”
長清和渌水跪在地上,有些發抖,但是一言不發。
崔知意幽幽地站在傅祁身後,說道:“早些時候,我看見安妹妹身邊的一個侍衛鬼鬼祟祟的。”
傅祁握着劍,轉身就走。
安栖雲的屋子門窗都開着,冷冷的風吹在崔知意的臉上,崔知意看着傅祁走出了驿站,說着:“等等我。”
作者有話要說: 安栖雲:謝邀,人在墓地,剛做完鬼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