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安栖雲閉着眼睛, 調整呼吸, 努力裝睡。她手中暗暗篡緊了剛剛從發髻上拔下來的簪子, 如果來人欲圖不軌, 她就用這簪子刺過去, 贏得逃命的時機。

她能分辨,屋子外間的人都走開了, 只要從這個人的手裏逃脫,她還有一絲機會。

來人慢慢走了過來, 坐在床沿處,他伸出手, 摸了摸安栖雲的臉頰。安栖雲感到緊張, 她閉着眼睛, 估摸着方位,握緊金釵,直直向那個人刺了過去。

她的手被死死鉗制住,她恨恨地睜開眼睛,卻看到了趙斂。她驚訝, 金釵順勢掉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清越的叮鈴聲。

她脫口而出, 問道:“怎麽是你?”

趙斂摸了摸她的額頭:“你的臉有些發熱,他們喂你吃了什麽?”

趙斂皺着眉頭,臉上帶着十足的關切。安栖雲一直緊繃住的神經一下子松懈下來,一直被刻意忽視的頭疼和渾身無力霎時間如同潮水一般向她湧過來。

她不由自主地歪倒在趙斂的懷中,她沒有什麽力氣地說:“快帶我走, 等一下他們又會過來。”

“不會。”趙斂只是這樣說。

安栖雲費力仰頭,疑惑地看着他。

趙斂将安栖雲放進被窩裏,為她仔細蓋上被子,說道:“這畫舫已經被我的人掌控住了,你安心。”

安栖雲松了一口氣。

趙斂略微有些擔憂地看了安栖雲半晌,說道:“我去找個大夫過來。”

他站起來,就要走,被安栖雲拉着了衣角:“我,我想要先吃點東西。”

趙斂轉過頭,擔憂的神色被沖淡了一些,嘴角浮現出一點松懈的笑意:“想要吃什麽?”

“嗯……粥,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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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斂出去了片刻,回來時,手上端了一只青瓷小碗,安栖雲眼巴巴地看着他走過來。

安栖雲伸手要接,趙斂卻沒有理會她伸出來的手,說道:“坐好,張嘴。”

安栖雲眨了眨眼睛,問道:“趙斂,你要喂我嗎?”

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的趙斂,表面上依舊是一副一板一眼,生人勿進的樣子,安栖雲卻在他的臉上,他的神态上,他的動作上看出了幾分溫柔。

她叫他,趙斂。

連名帶姓地叫,卻不是因為生疏。

以往她叫他世子,将趙斂架得高高的,擺出一副十足的恭敬樣子,但是他們自己當然知道,這表面的恭敬下面,是多麽的漫不經心。

趙斂也聽出來的這次安栖雲稱謂上的些微不同,他拿出手指,刮了一下安栖雲的鼻梁,臉上似乎是不高興的,但是卻不盡然。

他說:“沒大沒小。”

他又說:“來,張嘴。”

安栖雲覺得自己像是個小嬰兒一般,被悉心地照顧起來了,這感覺有一點奇怪,明明她的手是能動的,她也沒有傷到手。

但是她有些享受到這份過度的照料,她微微張開了口。

趙斂輕輕刮了刮勺子,将粥送進安栖雲口中。安栖雲暗暗偷笑,趙斂大概是從來沒有這樣照顧人的,喂粥的動作,太過笨拙。

安栖雲抿了抿嘴,冰糖燕窩粥的甜味一絲絲地蔓延開來。安栖雲看着趙斂收回勺子,心中頓時起了捉弄之意,她柔聲說道:“好燙。”

趙斂攪了攪粥,臉上似笑非笑:“你想哄我做什麽?這粥我特意試過的,不燙。”

安栖雲忍不住笑了出來。

等一小碗燕窩粥喂完,安栖雲又鑽進了被窩之中,趙斂擱好空碗,看向被子裏的安栖雲,也許是因為熟睡方醒,也許是因為軟筋散,她看起來柔柔弱弱,只是眼睛晶亮又狡黠,像是一只吃飽餍足的小狐貍。

趙斂看了看她,無奈地說道:“起來坐好,要找個大夫給你看看。”

安栖雲于是不情不願地坐了起來,用手扒拉了一下衣服和頭發。

趙斂站起來,将外頭的梅花帳放下,出去将大夫尋了過來。大夫過來,隔着帷幔為安栖雲把脈,說到沒有什麽大礙,只需靜養,便走了。

大夫走後,趙斂拉開簾子,看見安栖雲睡眼惺忪,看見趙斂站在她跟前,又閉上了眼睛。

趙斂問她:“你不打算走了?”

安栖雲睜開眼,猶豫了一下,問道:“可以嗎?”

趙斂低頭看她:“行,大不了到了後半夜,歹人過來,再打一回架罷了。”

安栖雲一聽,信以為真,想要坐起來離開,卻被趙斂按了下來:“騙你的,睡吧。”

安栖雲睡了半夜,在後半夜,醒了過來。

屋子裏亮着暗黃色的光,安栖雲的視線從模糊到清晰,她看清楚了,趙斂在圓桌邊上看書。

安栖雲動了動身子,趙斂立刻放下書,看向她。趙斂問道:“你醒了?”

安栖雲說:“嗯。”

趙斂笑:“我還以為你非要留下來,是多能睡。卻睡了個一半,怎麽,後半夜,你想做什麽嗎?”

安栖雲聽出他話語中隐隐有調笑之意,立刻駁道:“都怪你,半夜看書,這燈晃得我眼睛疼。”

趙斂站了起來,向安栖雲走了過來,說道:“既然睡不着,就不要睡了,我們來做點別的事吧。”

安栖雲裹緊了被子:“你,你你幹嘛?不要走過來!”

趙斂走了過來,坐在床沿上,故意整理了下衣服,然後看向安栖雲,安栖雲半張臉埋在被子裏,露出一對眼睛看他。

趙斂彎腰,低頭在她耳邊說道:“不如,我們賞月吧。”

他的低語伴着熱氣在安栖雲耳邊呢喃着,安栖雲似是沉迷,似是掙紮,等趙斂離遠了一些,她的頭腦轉動着,開始聽明白了趙斂剛才在說什麽。

她很難以理解地重複了一下:“賞月?”

趙斂一把将她扯了起來,安栖雲慌忙披上了衣服。

趙斂背着手,先推開門,迎着深夜的風,走到甲板上。安栖雲系好衣裳,穿好鞋襪,腳步輕輕走了過來。

趙斂擡頭看了看月亮,又是一個圓月日。他轉身看向安栖雲,問她:“在我走後,你過得怎麽樣?”

安栖雲聽到這裏,忽然之間有了無限的委屈。若是趙斂不在這裏,若是趙斂不問起,她就默默地當做不存在,現在她卻很想訴說。

安栖雲說:“我很怕。”

趙斂嘆了一口,将安栖雲圍在懷裏,動作是從未有過的輕柔,他說;“對不起。”

安栖雲說:“我看見了他,傅祁,他來找我了。”

她眼中盡是驚慌,趙斂問她:“你,想跟他走嗎?”

安栖雲連連搖頭:“不!”

趙斂将她抱得更緊,他沒有看見安栖雲眼中的害怕,但是感受到了安栖雲的微微顫抖。他本以為安栖雲對傅祁是有一兩分情誼的,沒有想到安栖雲純粹是恐懼。

他不理解這一分恐懼是從何而來,但是他下定決心,絕不會再次讓安栖雲感到不安和害怕。

安栖雲擡起頭,環住趙斂的脖子,很認真的問他:“我今生,是你的妻子,你能夠護我周全嗎?”

她眼中藏着認真和深深的不安,仿佛将來是黑洞洞的深淵,趙斂不喜歡她露出這樣的神情,他們的将來,必将是幸福的。

趙斂說:“我會。”他打破了這不詳的氣氛,帶着笑意說:“安妹妹,我可以認為,這是你的表白嗎?”

于是安栖雲被他逗笑了:“不算,你太自信了些吧。”

風清月朗,兩人的笑語逐漸低微。

同樣的深夜,傅祁在趙斂暗衛的重重截殺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人料到,他出現在了九重宮闕之中。

傅祁面色恭敬地對着皇帝蕭瑾說道:“臣父子感念陛下君恩千丈,無以回報。自燕王父子弄權以來,四海生怨,臣父子恨不能生啖賊心。家父收到陛下的密诏,便讓臣快馬加鞭趕到上京,為陛下分憂。”

蕭瑾從臺階上一級一級走了下來,行以降階之禮,他伸出手扶起傅祁,道:“愛卿實乃大周肱股之臣,等此間事了,朕絕不會忘記愛卿今日功勞。”

作者有話要說:  給大家報個平安,都能上來碼字,當然沒啥事兒啦。不知道總說我的事兒,大家有沒有煩,之後不講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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