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傅祁深夜入宮, 宮中僅有的幾知情人将這消息藏得密不透風, 但是即便如此, 隔天一封密折就放在燕王案上。
燕王看完折子, 眼中閃現着深思, 吩咐了暗中盯緊皇帝。宮裏宮外,氣氛陡然肅殺起來, 人人行跡匆匆,不敢多言。
蕭瑾和安陽公主猜想到或許是洩露了消息, 兩人惴惴不安。
安陽公主在一天夜裏獨自出宮,站在了燕王府門外。
她穿着一身猩紅色的鬥篷, 面色凝重如霜, 獨自屹立于臺階上, 她身邊的夏書扣響了大門。
守門的老伯打着哈欠開了門,揉着眼睛問道:“誰呀?”
夏書道:“安陽公主駕到。”
老伯立刻醒了,一溜小跑去報告燕王手下的小厮。
書房中,天家貴胄也俯首一拜。驕矜的安陽公主對着燕王深深行禮,說道:“安陽自知大周天數已盡, 特來另投明主。”
燕王眯了眯眼睛。他是一個野心勃勃的藩王,一直小心翼翼地試探着皇帝的底線, 可是始終并不敢越過那一步界限。
安陽公主口中的“明主”,讓他心神激蕩。
他當然不能簡單地相信安陽公主,在安陽公主長篇大論地敘述了半天之後,依舊一言不發。
安陽公主見狀,咬咬牙, 略顯難堪地說出了深藏心底的情愫。
“本宮、我,十二歲那年,因為任性出了宮,一直往北走,直走到了容城地界。那一日,正好遇上容城叛亂,我被叛軍裹挾着難以進退,差點受辱,我記得,紅日西沉的時候,是世子,一人一馬沖進人群中,将我救了出來……”
燕王從沒有聽說過這樣的故事,第一次聽見很是新奇。
安陽公主說完之後,臉上已經窘迫得生起薄薄的紅,燕王絲毫沒有看出這份羞赧之中,藏有任何虛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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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陽公主說完這件舊事,平靜下來,語氣冷靜地開始談起自己的投名狀。
“□□登基之時,天下動蕩,傳國玉玺遺失,王爺若是能夠得到傳國玉玺,必将四海誠服,天命所歸。”
燕王沉聲問道:“你知道?”
安陽公主說:“南王墓的寶藏,是真有其事。”
安陽公主看着燕王緊鎖眉頭,顯然是在思考,繼續說道:“安陽小小女子,自知大廈将傾,難以保全自身,所以效仿紅拂女,只願從此為世子素手羹湯,了此殘生。”
燕王扶起來她,說道:“你的心意,本王會為你轉告慎行,夜深露重,公主千萬小心。”
安陽公主再次深深下拜。
安陽公主走後,燕王身邊暗衛問道:“王爺真的要相信她?”
燕王笑道:“不管她心中怎麽想的,只要能為我所用,我又何樂而不為呢?”
燕王拿起案上的折子,一邊吩咐道:“去,查一查南王墓。”
***
清晨,趙斂送安栖雲回來。車輪滾滾地壓在青石板上,四周的靜悄悄的,連販賣的貨郎都沒有走動。
車內卻不同,嬉笑的交談不絕于耳。盡管刻意壓低了聲音,在這樣靜的清晨,也是過于熱鬧。
安栖雲撩開簾子一看外頭,嬉笑着對着趙斂說:“別鬧了,到了。”
趙斂便不鬧她,他正襟危坐,也說:“噓。”
趙斂先跳下了車,伸出手等着安栖雲出來。簾子掀開了一角,十指纖纖,皓腕凝霜雪,安栖雲将手放在趙斂手中,趙斂握了上去。
安栖雲鑽出車廂,搖搖晃晃地跳下來,趙斂扶住她的肩膀,兩人又是相視一笑,又恐怕驚動春眠之人,各自眼睛一碰,又轉開來。
他們兩卻不知道,燕王府老早就等着他們。
趙七眼尖,老遠看見趙斂下了馬車,走上前來,說道:“世子,王爺要見您。”
趙斂和安栖雲對視一眼,兩人都對燕王一早就差人等候趙斂感到有些奇怪,趙斂拍拍安栖雲的手,跟着趙七先走。
趙斂走進燕王書房,看見燕王背對着他站着,顯然是等了他有一會兒了。趙斂道:“父王。”
燕王轉身,問道:“回來了?”
他沒有問趙斂去了哪裏,做了什麽,但是目光洞悉一切,顯然是知道了趙斂的行蹤。趙斂不知道燕王一大早有什麽事情找他,不過忖度他的神色,趙斂直覺地覺得事情不太好。
燕王說:“安陽公主昨夜來找了本王。”
趙斂眉峰一聚,說道:“這個時候,安陽公主過來……難道是投誠?父王不能輕信她。”
燕王卻說:“本王不會輕信,不過,仔細想想,若是公主也歸降,今後更能堵住悠悠衆口,本王的大業也更名正言順。”
趙斂還想說服,燕王卻換了個話題。
“本王看你近日對那安氏頗為上心。”
趙斂本是斂住了神色,這時候卻洩出一點笑意,說道:“她不是個聰明的,兒子總要看這些。”
燕王說:“既然費心,不如讓她回江陵,本王記得,你是看不上她的,既然看不上你,也就不勉強你。”
趙斂一滞,問道:“父王為何突然這樣說?”
燕王道:“我有意讓安陽公主做你的妻子,你意如何?”
趙斂斷然否定:“不行。”
燕王鷹隼般的目光看向了他,趙斂道:“我與安氏的婚約,不可變。”
燕王雖有不快,可是也沒有覺得是個什麽大事,說道:“那邊讓安氏做個妾室。”
“妾室?安氏出身江陵大族,怎麽能做妾?”
燕王道:“眼看天下紛亂,一觸即發,江陵積弱積貧,她安氏一個小小女子,在亂世不過浮萍一般的人物,還能由挑揀?”
趙斂心中一凜,看向燕王。燕王神色如常,但是趙斂知道,燕王已經摸清了江陵如今的斤兩。只是不知道,燕王是否已經對安栖雲的寶藏知悉。
燕王道:“你暗中許以安氏千金,讓安氏欺瞞整個王府,整個上京,本王竟然不知道,兒子中出個了多情種。”
燕王又說:“安氏欺瞞本王,這事暫且不追究,只是安氏絕對不可做你的正妻。”
父子兩人不歡而散。趙斂深覺安栖雲目前處境危險,既要地方外面的傅祁,又要注意府內。于是趙斂派了更多的暗衛日夜守着安栖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夜裏的時候,安栖雲聽聞,燕王又一次将趙斂叫進了書房。
安栖雲洗漱完了,卻沒有睡,今天一天她都內心惴惴,預感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卻一直沒有機會見到趙斂,問個明白。
她差使了長清去打聽,長清沒有見到趙斂,只堵住了趙七,左問右問,趙七卻也是一問三不知。
安栖雲希望自己是多心了,可是看見院子裏陸興不停地帶着新的暗衛過來守着,怎麽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
長清看見安栖雲從床上坐起,忙過來服侍,口中說着:“姑娘,夜深寒氣重,快穿了鞋襪,別着涼了。”
長清給安栖雲穿好鞋襪,安栖雲披上一件衣服就走了出來,夜裏起了微風,吹得安栖雲的衣擺輕輕地動個不停。
安栖雲就這樣坐在院子裏的秋千上,愁緒叢生,她抓着繩索,有一搭沒一搭地晃着,愁容不消減分毫。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坐着的秋千被人拉住,動彈不了。她回頭一看,趙斂正扯着她,帶着笑容滿面,看不出有什麽煩心事的樣子。
安栖雲問:“王爺今天叫了你兩次,是有什麽大事嗎?”
趙斂說:“沒什麽事,公務上的瑣事。”
安栖雲道:“你就別騙我了。”
趙斂沉默了片刻,說道:“你記得先前的那張《七殺破陣曲》的譜子嗎?”
安栖雲有些心虛,她握緊了秋千的繩子,問道:“怎麽了?”
趙斂說:“當初譜子的事,我已經全部秘密處理。但是,如今父王還是知道了當初探子費力傳達的消息。”
安栖雲瞳孔一縮:“他知道了?”她一頓,看向趙斂,“你知道了?”
安栖雲觀察趙斂的表情,只怕趙斂是老早就清楚了《七殺破陣曲》中的秘密,眼下顧不着問趙斂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她問:“燕王想要怎麽處置我?”
趙斂說:“眼下正是危急之時,雖然江陵和中山結盟在我看來不是最要緊的,但是父王難免會寝食難安。我擔心,你的安危。”
安栖雲心中大亂,問道:“燕王,是怎麽突然間知道這一件事的?”
趙斂垂下了眼睛,緩緩道:“安陽公主,她謊稱南王墓中有傳國玉玺,引得父王起了疑心。父王派了探子去江陵打聽,知道了南王墓的一些流言,以及,江陵中山聯姻之事。”
安栖雲沒有想到這期中還有安陽公主的手筆,問道:“安陽公主,她想做什麽?”
趙斂伸出手,握住了安栖雲的手,說道:“本來怕你多心,不想告訴你的。但是趙七對我說,你在院子中坐了這麽久,我實在放心不下。”
安栖雲眨了眨眼睛。
趙斂繼續說:“思來想去,我恐怕外人流言蜚語傷你更甚,便親自來告訴你。我的妻子,只會有你一人。”
安栖雲很快領悟了安陽公主的意圖:“她是要,嫁給你?”
趙斂笑了笑:“總之,我不同意。”
趙斂将安栖雲牽進房中,告誡道:“你給我好好地照顧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趙斂吩咐長清渌水照顧好安栖雲,便轉身離去。安栖雲被趙斂的這樣一番話弄得心神不寧,直到天蒙蒙亮,都沒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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