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

韋小寶手裏捏了兩個煮雞蛋，坐在轎子裏晃悠悠地回自己府邸。他想着師父和陶姑姑的事兒，推算着是不是真有可能是天地會和沐王府所為。同時沒來由的，腦中總閃過皇上和自己分析情況時的面容，與往日有些不同，每每念及自己心頭微顫，那感覺無法言語、難以捉摸。

等轎子行到大門口，轎夫喊了多時，韋小寶才回過神出了轎門。

韋小寶兩腳剛踏進大門，沒走幾步就被匆匆忙忙跑來的方怡拽住了。“相公，你可回來了！”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韋小寶快步跟着人往裏走。

方怡與他耳語，說道：“之前你給風逸飛的書信有回複了。”韋小寶不識字，代為回複的信件都是幾個老婆和他一起處理的。

“這次那王八羔子又提了什麽要求？”見方怡的神情，韋小寶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消息，何況那厮與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想來也不會讓自己得便宜。

“他……”方怡欲言又止，眼神有些閃爍。

“怎麽了？到底是什麽？”韋小寶在大堂坐下，曾柔上前給他遞了杯參茶。“相公，你聽了千萬別氣壞了身子。”曾柔說着看了方怡一眼，說道：“怡姐姐不願說，那便我來說。”

“那風逸飛說，如果相公拿不出三百八十萬兩銀子，又想保全妻兒性命，就得、就得把屏兒妹妹給休了！說什麽‘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屏兒妹妹跟了相公多年沒有産出，應該被休掉。”

如今在這府中的三個，除了阿珂，方怡和曾柔也都沒孩子，依照這說法，她們也得趕出家門。

方怡憤然道：“當初風逸飛對小郡主就有非分之想，後來小郡主看穿了此人的真面目，再沒對他有過好臉色，沒想到對方竟然嫉恨多年。他定然是覺得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能讓別人得到！”事關名節，小郡主與方怡情同姐妹，她怎麽會不為她着急。

“相公，你說這事怎麽辦好？”三個老婆站在韋小寶身邊等他決策。

韋小寶七個老婆武功都比他高，大部分人的年級也都比他大，好幾個人遇事也都是獨當一面的主，然而每每遇上重大危機，需要決斷時，反而是他這個多數人不大看得起的小滑頭起了大作用。所以家中大事，除了荃姐姐能幫忙拿幾分主意，大部分都是韋小寶說了算。

“那就休了。”韋小寶說的再清楚不過，另外幾人瞬間花容失色。“相公！”

“相公，你怎麽能夠無緣無故休了小郡主，要是傳了出去，她可怎麽辦啊！”即便是江湖兒女，被丈夫休了送回娘家，也是一件極其不光彩的事。

然而，韋小寶自小在妓院長大，他媽韋春花就是個□□，對于女子名節之事他并不怎麽看重。再說此事性命攸關，休了小郡主并不是什麽不能接受的事。“方怡，阿珂，柔柔，我知道你們為小郡主擔心，但這事也要有個輕重緩急，只要能保住性命，什麽都可以重來。我把她休回家，她就在沐王府多住幾日，等我把風逸飛那厮搞定了，到時我再用八擡大轎風風光光把她娶進門。”

“不止是她，你們幾個當初在通吃島跟了我，也沒好好辦幾桌酒席。到時七個一起娶，都風風光光嫁給我。老子要辦七八十個席面，不夠再加，就算有幾百來個照樣請得起！”韋小寶說着便覺得就應該這樣，當初皇上炮轟伯爵府，他被逼救了天地會、沐王府一幹人等，帶着老婆們流落通吃島多年，一直沒能好好給她們一個名分，現在又因為風逸飛和黑鷹隊這些人回來尋仇，連累她們也陷入危機。

“相公，辦婚宴的事以後再說吧。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就算嫁為人妻，在這種事上曾柔還是有些放不開。這事真辦了，肯定會遭人非議。

“相公所說也不是沒有道理。”方怡思量了一番，覺得雖然有損名節，但橫豎小郡主都是相公的人，無需再嫁，也就沒那麽多顧忌。“只是此事必須與她早些通氣，不然她還以為相公你不要她，定然會傷透了心。”

“相公寫了休書，那人肯定會借此在屏兒妹妹面前挑撥，哪會輕易讓我們解釋清楚。”阿珂也不笨，這個時候看得倒是清楚。“何況現在我們又見不到她的人。”

曾柔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傷心是一定的，只是千萬別讓風逸飛乘人之危占了便宜，如果屏兒妹妹能安全回到沐王府，到時就能跟她解釋了，不管怎麽樣怡姐姐的話，她肯定是聽的，就怕他們不放人回去。”

“不管怎麽樣，先把人一個個救回來再說。”

韋小寶想着曾柔剛才說的話，想到沐王府的人，師父和陶姑姑的事本就需要把他們沐王府細細調查一下。如果屏兒被休回府，就算自己不方便去，方怡總是能過去探望、開解的。到時可讓她幫忙探查一番……韋小寶又想着方怡在沐王府多年，如果真有了沖突，她會站在哪一方？韋小寶想了想，覺得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他對自己還是有更多的信心。

韋小寶的算盤打得好，但實際上事情并沒有照着他預想的發展。

休書遞出去了，風逸飛按照約定放了一人，但這人卻不是大家原本以為的小郡主沐劍屏，而是韋小寶的大女兒，韋雙雙。

不管怎麽樣雙雙回來了總是一件好事。韋小寶算着自己一共十個妻兒，方怡、阿珂、曾柔和銅錘、雙雙已經回來了，在風逸飛手中還抓着五個，雙兒、荃姐姐、公主、小郡主和他的長子韋虎頭。

沐王府近日一直都在京城，沒有回雲南。沐劍聲并不怎麽信任韋小寶，那人自個兒死而複生了，他妹妹沐劍屏說是被黑鷹隊抓去了，可怎麽也查不到行蹤。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有人找到他們沐王府，送來一本《四十二章經》傳說裏面藏着大清入關時掠奪的寶藏，以及清廷龍脈之所在！

康熙準備去五臺山，這次是走明路，宮中衆人忙碌，天子所用事事都需籌備，馬虎不得。而韋小寶做回了老本行，假扮太監跟在禦前伺候。他沒什麽要準備的，便想着怎麽徹查師父遇害一事。

如去派人沐王府和天地會暗查，短時間內肯定不會有結果，寶藏之事如此要緊不是核心人物不會知道。

深入調查難有結果，那就……只有引蛇出洞了，化主動為被動。如果天地會和沐王府真得了師父給的那本《四十二章經》定然就會想找齊另外幾本，而那幾本經書都在自己的手中。

韋小寶想着原本自己所得的那幾本經書的出處，康親王的那本正紅旗的《四十二章經》最适合做誘餌。他只需把康親王府有經書的事傳出去，再來個甕中捉鼈！定能抓個現行，到時還怕他們不承認拿了師父的經書？也可借着經書誘說他們，說出師父的死因。

韋小寶找了康親王兩次，正準備布局，風逸飛又遞消息過來了。這一次，他要韋小寶殺一個人。

“多大哥！”韋小寶微微皺眉十分驚訝，怎麽會想要殺多隆！

“這次居然會點名要殺多隆？”康熙拿着紙條也陷入沉思，風逸飛那群人所做的定然都是有目的，不可能随随便便點一個人就要小桂子殺了。

“風逸飛那厮最想殺的人肯定是我，還有皇上您，他要我殺多大哥，那皇上您就少了一個得力的幫手。”多隆身為禦前侍衛總管，貼身保護皇上，是那些刺客們的一大阻力。

“多隆武功不弱，對朕也忠心。只是……”康熙邁出一步後回過身，“只是朝廷內這樣的人并不少，就算朕身邊沒了多隆，依舊可以找其他人來做禦前侍衛總管。”

所以，多隆禦前侍衛總管的身份并不是那些人要殺人的理由。

韋小寶腦子轉得很快，立刻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他說道：“那些人想殺我是因為，我殺了鳌拜，殺了風際中。風逸飛和黑鷹隊那些人自然視我為眼中釘，總想着要除之而後快。皇上您當初力擒鳌拜，把人關入地牢，那些反賊定然也記恨您。而多總管，雖然也是站在他們對立面的，可他身為下屬奉命行事罷了……如果是我，非必要，不會特意點名要此人的性命。除非，情況特殊，很有必要！？”

康熙看着韋小寶，問道：“多隆做了什麽事？對風逸飛？黑鷹隊？”

韋小寶皺着眉，忽然間恍然大悟。“我知道了！知道了！”

“什麽？！”

“多大哥殺了那個、那個……鳌拜的兒子，哦，不對，是義子，義子。”韋小寶拍着腦袋說道：“是鳌拜的義子，叫鐵虎的。當初多大哥一刀把人釘在了樹上，一刀斃命。”

“鐵虎？”鳌拜的義子，黑鷹隊統領，康熙怎麽可能不記得。“當初不是認定鐵虎已經身亡了，他的屍首呢？”

韋小寶搖頭，“這個得問問多大哥！”有了風逸飛這麽一個死而複生的人，如果說鐵虎也沒有死，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自己原本不就應該是個死人，現在又活過來了。多大哥當初也是自己一刀刺中心髒的，不過對方心髒長偏了，也就沒死成。

康熙很快把多隆找來問明情況，果然那鐵虎最後沒找到屍身。

“皇上，那鐵虎被臣一刀穿胸，定然是死透了的。”多隆說得很肯定，康熙揮手讓人退下。

韋小寶在一旁看着向自己使眼色的多大哥，心中暗嘆，“多大哥啊，多大哥，你以為的那個死人，現在要老子幫他索命，要你性命，這叫我如何是好啊？”

當初炮轟伯爵府時，皇上讓多隆看守韋小寶，韋小寶為了救府中數十人的性命不得不對自己的結拜大哥多隆下了殺手。為此他很愧疚，後來從通吃島回京才知對方沒死，皇上又幫着掩飾罪行，多隆至今都不知道真相，韋小寶也用鄭克爽的那一百多萬兩銀子對其做了補償。不想如今他又面臨了同一個情況。

多大哥，他到底是殺還是不殺。當然，這次皇上知曉此事，定然不會讓他為了妻兒謀殺自己的禦前侍衛總管。

“皇上，您說說看，奴才該怎麽辦？”韋小寶皺眉不展，想請皇上出出主意。

康熙微微一笑，問道：“你覺得朕會讓你殺了朕的禦前侍衛總管，去換你的那些做反賊的老婆們？”

韋小寶躊躇着，探了探皇上的口風。“那，也可以讓多大哥假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