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故人歸2
“若你有心,便來幫她一把。”，蘇恒得了沈離的話，才緩和了語氣。
蘇恒其實還是對沈離的話半信半疑的，不過也是心知他不會如此善罷甘休,暫時提醒他一下便是，橫豎有他看着，也鬧不出什麽事情來。
其實他去信叫沈離來,不光是因着蘇楣的及笄禮,他也是帶了些私心的。
如今這青衣城看着安穩平和,那底下卻暗藏洶湧。
蘇家族裏那些人本也沒什麽威脅,手上沒權沒兵的,敢這麽跳腳是因為那些世家在他們後面撐腰，咬死了蘇楣是個女子這一點不放。
那些世家本來被蘇老爺子壓得死死的，如今一朝反撲,卻是兇猛異常，抱着要把蘇楣扯下來的決心來的。
周圍都虎視眈眈的，希圖借這件事情發揮,要來分一杯羹。
旁的還好,便是施壓也不怕，但是世家壟斷了鹽礦，這一項就是很讓人頭疼了，人離不了鹽,若是到時候他們把鹽給斷了就不好了。
如今雖然還沒到撕破臉皮的時候,但是也是早晚的事兒。
蘇恒只覺得頭疼,他擅長排兵布陣，帶兵打仗，可這些玩意兒他卻是鬧不懂了。
蘇老決心要用這件事情來磨一磨蘇楣的性子，也是為了給她立立威信，不到最後是不會出手的，不然按着他的性子，早就派兵把那壟斷鹽的世家給端了。
其實按照蘇楣八成也這樣想的，但是她手上沒兵權，蘇老也不給她，這條簡單粗暴的路子便不能走了。
蘇恒愁了半天，便想到了沈離，正好趁着蘇楣的及笄禮叫了他來，解決一下這鹽的事情。
“這事情好辦。”，沈離垂了眸子，用指尖敲了敲桌面，神情淡漠：“那個世家不能留。”
蘇恒用扇子敲了敲手心，頗為頭疼道：“可問題就是不能直接除去，祖父不給兵權。”，話音剛落，就見沈離有些詫異地望了他一眼。
“誰告訴你，毀掉一個世家需要直接派兵了？”
沈離輕輕嘆了口氣，擡頭望向蘇恒：“若我沒猜錯，那個世家最大的進項便是鹽了吧？”
雖然看上去有恃無恐的，可他們也不是只進不出的，“便是停，他們也只敢停一段時間而已。”
“而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麽少了誰就不能的事情，他們壟斷也只是現在而已。”
沈離淡淡道，“本就沒什麽無可替代的，他們有反的心，便棄了。”
“世家這東西，要多少有多少，不缺那一個。”
“不過這個事情需要時間謀劃一下，一時半會兒也搞不垮他們。”，沈離說到這兒的時候停了一停，而後擡頭望了門口一眼，眉頭微蹙。
“已經半個時辰了。”，他看着外面的日光道了一句。
“酥……”，酥酥二字分明已經到了舌尖，繞了幾繞後便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沈離抿了抿唇繼續問道：“小姐怎麽還沒來？”
蘇恒見他心思已經不在這裏了，頗為嫌棄地擺了擺手，“那你直接去看看吧，說不準她覺得有我陪着你就夠了，現在睡了呢。”
畢竟蘇楣那丫頭心大。
****
果然是睡了。
沈離站在蘇楣的房門前，神色淡淡的，只擡手摩挲了一下那門。
伴魚也站在門口，她還是覺得沈離心思不正，防他防得緊，此時正神色防備地看着沈離，“小姐這趟出去許是累了，沐浴的時候就困得不行了，現在已經歇下了。”
“沈郎君還是早些離去吧，站在這兒累，小姐要是醒了應該就會去找您的。”
伴魚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歸鹿叫走了，“伴魚，繡娘送來了小姐要的衣裳，但是我看那布料不怎麽精細，你随我去庫房挑匹好的吧。”
伴魚微微猶豫了一下，歸鹿又道，“你素來最了解小姐的喜好，我怕是挑不好。”，聽聞這話，伴魚這才下定決心。
而且她覺得那沈離頂多只敢在門外站一會兒，肯定不敢進去的，更何況給小姐做衣裳比這個沈離重要多了。
他愛站便站着好了。
見兩個人走遠，沈離的視線重新落到門上。
他也曾在這房間裏面住過一晚，也曾見過那少女熟睡的模樣，也曾與她同寝而眠，也曾指尖繞過她的青絲。
那時他身份低賤，她時時把他帶在身邊，唯恐他有半點兒閃失。如今，他已是青岩先生最出色的弟子，是王城人人都知道的沈家郎君。
卻是連她的門都沒資格進了。
一句男女有別，便把他隔了很遠去。
沈離猶豫了半天，終于還是推開了門，不經允許，便闖少女的閨房，任誰都得說一句非君子所為。
但是啊，在她面前，他寧願是個小人。沈離抿了抿唇，心道他只看一眼便走。
這一別經年，今日便只是匆匆見了一面，他還未仔細看過她。
她應該是變了很多吧。
沈離想着，推門進去，映入眼簾的卻是少女大片雪白的肌膚。
床簾被挂起來了，沒放下來，所以沈離能毫無阻礙地看到那個據說已經睡下了的少女卻穿着一襲将将及膝的紅裙，翹着腳，趴在床上看着話本。
也不知道穿的是什麽裙子，兩根細細的線吊着一圈布，露出大半雪白的肩膀和兩條纖細雪白的腿。
她應該是剛剛沐浴完，一頭黑發還濕漉漉的，披散在肩頭，濡濕了背後一小片布料。
話本就放在枕頭上，她趴在枕頭前，不知是看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笑得前仰後合的，卻壓抑着，沒怎麽出聲。
大概是怕他在門外聽到。
此時蘇楣聽到開門的聲音正一邊笑一邊回頭問道：“沈離走了呀？”
她以為是伴魚進來了，便毫無防備，待看清來人是沈離的時候便愣在了那裏，随後便看到那少年俊秀的臉上已經冷了下來。
兩人對視半晌後，只聽得他出聲：“小姐是在躲我？”，語氣是溫和的，卻莫名透出幾分冷意。
蘇楣沉默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話本往枕頭底下一塞，而後拉起被子把自己連頭蒙在裏面。
擺明了不想去面對沈離。
堪稱教科書級別掩耳盜鈴的裝睡。
沈離被她直接氣笑了，徑直走過去，站在床前，垂了眸子，平複了一下心情這才道：“小姐如今開始躲着離了？”
“小姐可告訴一句，可是離那裏有做錯？離以後改便是了。”
蘇楣其實就是覺得經過之前見面那一遭，再見到沈離肯定會尴尬的，加上蘇恒給安排着，她洗澡洗累了又懶得動，穿了伴魚給改的睡衣就滾床上去了。
誰知道他徑直推門進來了，然後讓蘇楣經歷了慘烈的被拆穿現場。
現在她只希望沈離快點走。
所以蘇楣蒙在被子裏，沒出聲，只希望沈離快點走，然而沈離不走，就在床跟前站着。
他執意等着一個答案。
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最後是蘇楣覺得被子裏太悶，終是忍不住露了個頭出來。
她覺得沈離現在一定很委屈，之前就是個小可憐來着，動不動就紅眼眶。
蘇楣擡頭看向沈離，果然見他眼尾都紅了。
這惹人憐愛的模樣讓蘇楣心裏的愧疚感瞬間多了起來。
她眨眨眼，起身撫上他的眼尾，摩挲了幾下而後小心翼翼地道，“你沒有做錯什麽，是我的錯。”
因着她的動作，被子從她身上滑了下來，露出大半雪白的肌膚。
沈離垂眸，眸色在觸及到那片白膩之後便深了深，紅色薄紗的裙子更襯得她肌膚雪白，讓人忍不住想揉捏把玩那麽一下。
半晌後他才回過神來，心裏忍不住驚了驚，這想法确實是冒犯，堪稱輕浮了。
蘇楣卻不知道他想的什麽，只是怯怯地看着他，一副心虛的模樣，沒有半分避諱。
沈離嘆了口氣，脫下自己穿的白色雲紋寶相花大氅給她披在肩上。
溫聲細語道，“小心着涼。”，語氣裏還頗無無奈，他對着她從來生不起氣來。
沈離低頭看着蘇楣，面上沒什麽波動，只是心裏卻一直忍不住想，她連避諱都不避諱，是過于相信他呢，還是沒有把他當成一個男子來看？
亦或是兩者都有，沈離漫不經心地想，忽略心底那點子不舒服，沖着蘇楣露出一個笑來。
那笑帶着幾分天真稚氣，讓他顯得頗為無害。
沈離半跪下去，謙卑而溫順地擡頭看向蘇楣，就像是一年多以前，他經常在她面前做出的姿态。
就像是一只幼獸，向着親近的人露出肚皮，顯露出最無害的一面，來放松她的警惕。
“小姐。”，他柔聲叫她，一雙好看的眼睛望向她，“離想看看小姐啊。”
“離很想小姐呢。”
他最後的尾音上翹，像是嘆息一般，散在了空氣當中。
她贈了他一場美夢，而如今，他卻不願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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