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熟
連續好幾天，金恩熙都在環境部按時上班，就像自己也是個韓國公務員一樣。她告訴自己只是因為工作忙，而不是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要不要直接去找金道振，見了之後又要怎麽說。
金恩熙确實是忙，這次她來韓是參與環境部主持的首爾清溪川的生态化治理項目，主要是根據她在水生态治理方向的研究經驗給這個項目提供建議和指導。
清溪川是600多年前朝鮮王朝時挖掘的一條疏水內河，由于缺少環境保護，清溪川的污染日益嚴重，此外還有水患問題一直困擾着附近居民，當時人們認為解決清溪川問題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覆蓋河道。由于各種原因，直到1978年清溪川在沒有經過治理的情況下全部被水泥板所覆蓋。進入21世紀，韓國政府在提升首爾作為國際大都會的品味和吸引力的目标引導下，決定開始實施清溪川內河的生态恢複以及周邊環境的改造工程。
至今為止，清溪川水體上的路面結構以及路上的高架橋已經拆除完畢，被覆蓋的水體又重見天日，覆蓋之前本就未經治理，覆蓋的那段歲月又承載着排污功能，水體複原已成為迫在眉睫的難題。
金恩熙這些日子一直在實驗室和研究員們利用生态模型進行模拟計算，還要做實驗，分析數據。忙碌的工作有效地占據了她的注意力，她都很少有時間去糾結了。
“恩熙啊，把手上的事停一下吧，有個陳述會你現在趕快過去參加。”李景園來實驗室叫她。
她應了聲，脫下了白大褂，和李景園向會議室走去。“什麽會啊？我去幹什麽？”
李景園神秘的說：“待會你會感謝我的。清溪川沿河的景觀建設由政府招标你知道的，主要是我們環境部在負責，今天是中段景觀的中标事務所來部裏做效果陳述。我向我們局長建議還要從生态角度來評判，推薦你加入本次評會的評審團。”
金恩熙疑惑道：“會感謝你嗎，為什麽？”
“待會你就知道了。”李景園賣着關子。
金道振在衆人面前侃侃而談，金恩熙每個字都聽見了，可是大腦卻罷了工，無法處理聽到的信息。不提具體內容，光他這份強烈的自信就深深地感染了評委，讓大家先信服幾分。時光已把他雕塑成了充滿魅力的成熟男人。
很快金道振結束了宣講，金恩熙聽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金專家，也請你從生态角度評價一下這個方案吧。”金恩熙猛然回神，她好像從幾個方面說了幾條，但只是專業本能，她的大腦依然沒有開工。等她說完，她才後知後覺，剛剛金道振也看見她了吧，他是什麽表情。
“首先感謝金專家的意見，關于您說的……”金道振口若懸河地逐條解釋着，金恩熙的腦海裏一直盤旋着‘金專家’三個字，她想去看金道振，又害怕與他對視上，她偷偷地瞟他幾眼，又迅速地移開目光。
終于結束了讓她坐立難安的評會。金恩熙還來不及離開，就聽環境部的領導對她說：“金專家，中午也留下來一起吃個飯吧。”金恩熙想起Colin剛想推辭，就聽那領導又說：“就這麽決定了，金專家對我部的工作起了很大的幫助，之前沒有為您接風已經很失禮了，這次可不要推辭。”
金道振上前表示：“那就請局長給我這個榮幸，和各位吃頓便飯，也為這位金專家接風。”
金恩熙的午飯就在兩人的交談中決定了，她偷偷給補習班的老師打了電話，讓她告訴Colin自己去吃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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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餐廳，金恩熙被安排坐在了局長的左手邊，然後依次是其他五位評委，金道振坐在局長的右手邊。
“金專家喝白酒嗎？”局長問道。
金恩熙連連擺手：“我不能喝酒，而且下午還有實驗要做。”
局長又說：“有工作的話那就沒辦法了。金專家是美國畢業的，應該能喝點紅酒吧。”
金道振連忙讓服務員上了紅酒，局長高興地對恩熙說：“現在酒也拿來了，那就倒一點，能喝多少就喝多少。”金恩熙只得點頭。
午餐在一片觥籌交錯間開始了。金恩熙沉默地吃飯，偶爾打量一下金道振，他能說會道，左右逢源，飯桌上一片歡聲笑語。
期間，金道振也向金恩熙敬酒。他生疏地叫她金專家，客套地感謝她的指點。金恩熙則端起酒杯，稱贊他金所長是業界精英、行內翹楚，她一個門外漢忝為評委，不敢稱指教，只是抒發一點己見罷了。
金局長随之表态，各位不要自謙，清溪川工程就靠你們年輕人集思廣益，才能完美地竣工。然後又是一番喝酒。
飯後，趁着金道振和局長等人道別的時候，她獨自離開了酒店。她簡直不能再多看金道振一眼。就在他放了她和Colin一次鴿子之後，這樣意外相逢，他竟也能若無其事地和她吃飯，甚至還能裝作和她素不相識，叫她金專家，說那麽一大通客套話。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繼續在這裏停留下去，一次拒絕不夠，那這次總是明白無誤地表态：“我們已經過去了，再見面不要裝作是朋友。”她想沖回家，立刻打包行李，立刻離開韓國，立刻離開金道振生活的這片天空。
已經過了随心所欲的年紀，金恩熙還是沒有離開，下午她泡在實驗室繼續完成上午的實驗，就像機器人一樣，她按照既定的程序按部就班地操作着，一絲不茍地完成着。到了下班的時間，她就去補習班接Colin回家。到了吃飯的時間，她就在廚房做晚飯。
她把自己的思維局限在當下，只局限在手上這點事中。她經常這麽做，每當遇到過不去的坎，她就這樣控制自己，腦子裏告訴自己，我現在在做什麽，我現在就只做這個。就這樣簡單的方法，對她而言卻卓有成效。當初，她一個單親媽媽帶着孩子在異國他鄉求生存，她挺過來了，她用這個方法控制自己不去思念。現在，她同樣可以用這個方法控制自己做到忘卻。
晚上，金恩熙接到Danny的電話。
“Aviv，猜猜我在哪？”Danny聲音流露出喜悅和激動。
“埃及金字塔上？迪拜酒店頂層？南極冰蓋上？”金恩熙打趣道。
“不，不，不。我在你的酒店樓下，Surprise！”Danny得意地宣布。
“你來韓國了？！” 金恩熙扶額，“……忘了跟你說，我搬家了。”
晚上，金道振又去常去的酒吧點了杯酒，有些回憶似乎只有身處于人群中才敢去碰觸，金恩熙對他而言也是這樣的存在。
今天意外看見金恩熙，在他心中引起的震蕩不亞于八級地震。如果他插在胸前口袋的錄音機能錄下他的心跳聲，那就能證明他的心跳是怎樣在短暫的暫停之後又異常加快起來。
金恩熙是他青春最熱情的一次燃燒，他甚至覺得燃燒的就是青春本身。因為在那之後，他就再也無法莽撞地不顧一切去愛。
他們有甜蜜的時光，也許就因為曾經太過幸福，才愈發襯得結局是那樣悲傷，令人難以承擔。
當年金恩熙片語不留，就突然消失；今天又是悄無聲息，突然出現。要不是這樣意外的相見，金恩熙是不是也沒想過要知會他一聲。難道他們相愛一場，他連兩句交代都不值得擁有嗎？從別人的生命中退出，連痕跡都抹得一幹二淨，原來滋味就是這樣。
此時此地，想着金恩熙的不止金道振一個。
李正錄也在回想前幾天和恩熙的見面，想起她說‘我這次來只是來見見你一個人的’就忍不住心花怒放。李正錄看向其他三人，果然恩熙喜歡的是他，真的好想炫耀一番，叫他怎麽能忍，他得意地吹着口哨。
“什麽呀，怎麽一個兩個都一副人在心不在的樣子。”林泰山不滿地抱怨。
崔潤看着李正雅發來的短信，起身：“恩，你不說我也要走了。”
南清兒的來電打斷了金道振的沉思。“歐巴，我飛回韓國了，今晚見面吧，想你了。”
金道振接着電話，對林泰山說：“我也走了。”又對着電話：“清兒，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接你啊。”
林泰山正要和李正錄同仇敵忾，一轉頭就看見李正錄也起身了：“我也走了，晚安。”揮了揮手就走了。
剩下林泰山一口幹了杯中的酒，怒氣沖沖地走了。
接到電話後，金恩熙急忙向酒店趕去。
“Danny，你怎麽來韓國也不和我提前打個招呼？”金恩熙在酒店大廳看見風塵仆仆的Danny，心中感到抱歉。
“提前打招呼的話，還叫什麽驚喜，只是可惜你們搬家了。”Danny略有遺憾。
金恩熙被Danny的神情逗笑，“在這看到你，已經夠驚喜了。不是去法國秀場拍攝了嗎，什麽時候回來的？”
“把作品編輯好發給雜志社，就直接從法國飛過來了。”
“那不是很辛苦，你趕快休息吧，我幫你去訂房間，明天見面再聊。”金恩熙急忙向前臺走去。
“開一間房。”
“開一間房。”
一道男聲一道女聲同時響起。
金恩熙轉頭，只見金道振和一個高挑的美女并排就站在不遠處。
“Aviv，房間好了嗎？”Danny也走到她的身邊，笑着問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