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二回招惹人,又被打,那是笨

世,能夠就這樣緊緊地抱着他最心愛的人。

如此足矣。

晏雉搖搖頭,有些搞不懂元貅,可這會兒嘴唇還有些發燙,她忍不住擡手在他的腰上重重地擰了一下。

“太/子打算讓位,不久陛下就會改立太/子。我也會被調離奉元,目前來看是要被調入”東南一代,鎮守沿海諸城。”元貅的眉頭也沒皺一下,只一邊摩挲着晏雉的臉龐,一邊說道。

晏雉愣了愣:“太/子若是讓位,可是改立睿親王?”

元貅挑眉:“為何不問我的事?”

晏雉笑:“你能有何事,左右你往哪兒跑,我在後頭追着你就是了。”

元貅哈哈大笑,忍不住又往她唇上重重啃了幾口,直啃到晏雉拿起拳頭捶他肩膀,這才松了手。

他不知道這一世,還會不會成為東海王,也不知假以時日等衛祯登基後,又能否如他自己所言,做一個明君。這些他都不知道,也暫時不會去想。如今他更想做的,只有抱着他最心愛的人天荒地老。

“太/子讓位,皇後她……同意了?”想起皇後的期盼,晏雉難免有些不放心。

元貅安撫道:“太/子勸說了很久,皇後到底還是點了頭。如今太/子已經在做準備,他要去的地方,正是三公主即将流放的地方。”

“如此,倒也能照顧三公主。”以衛姝所犯的罪孽,斬首示衆也并非太過,可到底是天之驕女,在滿朝文武眼裏又生生抽死了姜葦,多半都認為立了一功,到最後竟是只判了個流放。

元貅将人攬着,親昵地吻了吻她的發頂:“朝中的事了解了不少,如今我也得空,終于可以陪陪你和兒子了。”他想了想,說道,“不如我陪你們回東籬,也好讓阿娘看看外孫。”

晏雉擡頭望着他,到底有些忍不住,張嘴在他冒出胡渣的下巴上咬了一口,氣道:“兒子兒子的,你倒是連兒子如今取了什麽名兒都不知道。”

元貅緊緊将人攬着,滿目笑意:“嗯,我錯了。先生給孩子取了什麽名?”

“青雲。咱們家第一代小輩,就以青字為排行,日後一代一代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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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雲……”

元貅反複咀嚼,卻聽得懷中妻子,輕輕柔柔的聲音在那兒唱道——

“青雲衣兮白霓裳,舉長矢兮射天狼。”

他低頭,看着懷中妻子嬌美恬淡的容顏,心中滿滿都是幸福。

這一世,我窮盡一切,不畏艱險,只是為了求得你。

他下意識的将雙臂收緊,晏雉有些疑惑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而後便聽得男人低沉的聲音,說着這世間最美麗的情話。

我今生所求惟你。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到這裏,正文已經全部結束了,後面的內容該是幾個番外,前面也曾提到過一定會寫到的人和事。

這個故事其實并不漫長,寫文的途中也發生了很多事。老樣子,要感謝每一位沒有中途離開的朋友。在寫這篇文的同時,我開始給雜志社寫稿子,最開始只是老朋友在那裏上班,迫于無奈找人救場就拉了我。卻也是機緣巧合,讓我在這裏之外的地方,又找到了一個立足之處。不同的大概只有那裏更多的是給一群十來歲的小妹妹看文。想我工作的時候已經被高中生喊阿姨,心塞的不行……

我寫故事,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很感謝提出問題的每一位朋友,也感謝那位一直沒登陸,卻一直給撒花的妹子。

之後的一段時間,我想寫的是一個自從進入目前的工作單位後,在親身經歷或從同事那裏耳聞了一些人和事後,就一直想要寫的腦洞。我習慣于将腦洞先開文檔,留下名字和大概故事情節,然後等待舊文完結之後填補。在文檔中看了看,《梁上燕》才二十萬字的時候,就決定結束之後一定要先填這個腦洞。

那會是一個耽美文,也許老讀者中有不少人并不能接受耽美,但是希望你們記得我這個ID,能收藏我這個作者。說不定哪一天,你們轉個頭來看我的時候,我又在寫BG了。

煽情的說,我愛你們每一個人。

☆、番外1.遲暮兩如何

熊戊是被陣陣樂聲吵醒的。

渾渾噩噩地睜開眼,入目是滿屋的素白,隐隐還有哭聲從門外傳來。身旁睡着的女人動了動,伏在他的身上,語笑嫣然道:“阿郎醒了,可要服侍您起來?”

熊戊掃了一眼,陌生的臉孔,屋裏的人多了一時也想不起名字來。他擡手擡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随口問道:“幾時了?”

“三更了。那女婢哭得厲害,怕是吵着阿郎了,等天亮了,我這就把人發賣了,省得礙阿郎的眼……”

“誰在哭?”

“阿郎莫不是忘了?”那女人掩唇笑了笑,“外頭哭的自然是慈姑了。娘子一沒,她就開始哭了,後天便要出殡了,也不知她再哭下去,到時候會不會一頭撞死在娘子的墳前,索性去底下繼續服侍娘子呢。”

女人的笑聲十分嘲諷,然而她此刻袒露的胸/脯卻已經絲毫不能吸引熊戊的注意力。熊戊猛地坐起身,終于開始注意周圍的環境——房間裏的素白有些令人詫異,家具樣式看着也不是他依稀記得的流行模樣,甚至還有這張床……他慢慢記起,他明明應該在觀海城外的軍營之中,甚至他明明應該已經被人當衆斬首了。然而這裏的一切,卻似乎和他所經歷的不同。

為什麽他會躺在陌生的床上,為什麽那個叫慈姑的丫鬟會在門外?

熊戊跳下床,幾步走到窗旁拿起銅鏡,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銅鏡中男人的臉哪裏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留着胡子,面龐棱角分明,眼角甚至還有了細紋,分明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如果不是還能辨認出這張臉,熊戊根本不能相信這是他自己。

那門外的哭聲是怎麽回事?還有這滿屋的素白?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熊戊随手抓過衣架上的外裳,顧不得身後那女子的呼喊,赤着腳,披散着頭發,就推門而出。院子裏丫鬟女婢個個頭上都綁了素白的帶子,撞見熊戊這個模樣跑出房間,吓得驚呼一聲,呼啦啦跪了一地。熊戊也不在意他們,循着哭聲傳來的方向一路往前。

這院子的每一處都十分陌生,可不知道為什麽,他走得每一個拐角卻似乎早已深深刻在記憶裏。直到看到了那個跪在靈堂裏,一邊痛哭一邊燒着紙錢的女婢,他終于停下了腳步。

靈堂裏挂滿了白色的帷幔,風一吹,便飄飄揚揚地飛舞了起來。那擺在正中的金絲楠木的棺材,還開着半個口子,棺材前頭擺了牌位。牌位上,描金的筆落筆有神地寫了幾個字——“亡妻晏氏”……

晏氏……

晏氏……

熊戊突然快走幾步,女婢擡頭,瞧見他走到棺材旁伸出了手,吓得當場跳起來就要撲過去阻止,奈何跪得久了,雙腿發麻來沒來得急站穩又摔倒在地上,連帶着撲倒的還有身前的火盆。火星在那一瞬間,被吹來的風裹帶着灰燼紛紛揚揚。旁邊的幾個丫鬟趕緊上前将人扶起,好在人沒燙着,又及時把差點燒起來的幾處火星踩滅,這才避免了靈堂被大火給燒掉的危險。

熊戊沒去注意周圍發生的事。他站在棺材旁,呆呆地看着半開得棺材裏,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比記憶中的要瘦削很多,眉目也并沒有熟悉的活潑和靈動,唯有唇角挂着的那抹笑,仍能讓他找回那個熟悉的模樣。只是,棺材中的她,看起來并不年少。

熊戊不由自主地将棺材全部打開,伸手就要去掀蓋在她身上的錦被。

“不要!阿郎,求你,娘子已經沒了,就讓她好好地走!求你!”

熊戊的手頓在那裏,擡頭去看被幾個丫鬟緊緊拉住的女婢。連這個一貫跟着她的丫鬟也已經不年輕了。

他低頭,繼續動作,然而錦被掀開的一瞬,熊戊震在了原地。

那錦被之下的身體,盡管穿着幹淨素雅的壽衣,卻遮不住那露出來的骨瘦如柴的身形。

他再度呆呆地去看那張臉,良久,終于發出了幹澀的聲音:“四娘……這樣子已經多久了?”

丫鬟們都不知道熊戊問的究竟是什麽意思,慈姑赤紅着眼眶,大聲道:“娘子……四娘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樣,阿郎當真是毫不知情麽?四娘自從嫁進府裏,可是有過一天好日子,即便是四娘懷孕的時候,還是小産的時候,阿郎可從未表達過一分關心,反倒是縱容那些姬妾驚擾四娘!”

熊戊在慈姑的哭喊聲中,慢慢握緊了拳頭。

“四娘命苦,雖父母雙全,卻是被大郎一手帶大。大郎娶妻未能娶賢,累得四娘早早就被作為攀附的工具,嫁進熊府!如此倒也罷了,奈何阿郎你……四娘病了許多年,別說是下床了,便是夜裏想要喘口氣,有時都能昏過去。即便如此,四娘在過世前,仍不忘叮囑阿郎早日續弦,莫要讓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毀了聲譽。可阿郎你是怎麽做的?四娘屍骨未寒,尚未出殡,白日裏你還能裝出一副對亡妻的悼念,入了夜卻是與後院那些女人胡天黑地!”慈姑聲音嘶啞,聲淚俱下,便是身邊幾個丫鬟,這時候也已經聽得眼眶通紅,就要落下淚來。

看着棺材裏的女人,熊戊心底的滋味一時間複雜萬分。他伸手,想要去碰那張臉。如果這一切都不是夢,那他又是在哪裏,為什麽晏雉會躺在面前,為什麽那牌位上會寫着“亡妻”?她,是他的妻麽?那姓元的胡人……又在哪裏?

“阿郎,小娘子得了風寒,正哭鬧得厲害,阿郎快去看看吧!”

從後院跑來一個仆婦,滿頭大汗,看起來當真十分着急。熊戊呆了呆,見那仆婦看自己往棺材裏伸手一臉驚愕的模樣,下意識地就收回手,擡步往前走:“領路吧。”末了,他又回頭,看向朝棺材撲去,哭着給晏雉蓋上錦被的慈姑,低聲道,“好好照顧四娘……”

跟着仆婦到了後院,一個年輕的婦人正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在掉眼淚,見熊戊進屋,趕緊抱着孩子起身行禮:“應娘總算是盼着阿郎了。”

看打扮,這名叫應娘的婦人,該是個姬妾。熊戊随意地點了點頭,見襁褓中的孩子滿臉通紅,也不伸手,只皺着眉頭叮囑應娘好生照看。說罷,又有些猶豫,良久才問道:“應娘,其他孩子在哪兒?”

應娘摸了摸眼淚,回道:“姐姐過世後,二娘怕小娘子們見着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一直讓其他姐姐們在房間裏照看着。阿郎可是想見一見?”

“那我與四娘的孩子呢?”

應娘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熊戊口中的“四娘”指的是已經過世的主母,有些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阿郎這是怎麽了?姐姐并未給阿郎生下一兒半女,何來的孩子?”她似有回憶,難得流露出一絲同情來,“聽聞姐姐原先也曾懷過幾次孩子,只是後來大多掉了,之後就不能再懷了身子。可惜姐妹們無用,不能為阿郎生個小郎君,如今這後院的姐妹們哪一個生的不是女兒。只盼着等來年,能有人生下小郎君,也好為熊家傳宗接代……”

應娘後面的話,熊戊已經沒再聽。

不知何時,天明了。他站在屋檐下,望着天光漸漸明亮,心底卻沉甸甸的。如果這一切都不是夢,那麽他是在哪裏?

這裏有着和從前一樣的環境,當朝的皇帝卻并非是衛曙,也沒有什麽睿親王,他的父親和晏雉的兄長一起在招安山夷,晏家也只有四個兄妹并沒有什麽五娘。甚至于,他娶的人不叫衛姝,不是什麽三公主,而是知根知底的晏雉。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是到了哪裏?

晏雉出殡那天,奉元城下着雨。盡管慈姑哭喊着求熊戊将人送回東籬安葬,他卻執意将人葬在了奉元城外的北山。那天的女人說的話,一語中的。慈姑果真一頭撞死在了晏雉的墓碑前。他看着墓碑上濺到的血,再看着倒在旁邊,已然斷氣的慈姑,攔下想要将人擡走的仆從,命人就在旁邊再立一座墳,就讓這主仆二人死後能在底下做個伴。

熊黛問他為什麽不把晏雉安葬在熊家的陵園裏。熊戊沒有回答。他只是忽然就明白了一樁事。

不管這一切是不是都是真的,他只是不想這個世界已經苦了一生的四娘,有朝一日因為熊家的種種,屍骨被人從墳裏扒出來欺辱。他想起從前晏雉的疏遠和敵對,忽然就想笑。如果四娘正是從這個世界得以重生,那從前的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釋的地方。

半月後,熊戊受邀在酒樓裏吃酒。臨街的窗子對外,遠遠就聽見了敲鑼打鼓的聲音,而後傳來越來越多的哭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熊戊好奇地探頭去看,只看見烏沉木做的棺椁被黑壓壓的一隊鐵甲将士擡着,從底下緩緩經過,所到之處皆有人失聲痛哭。

“那是誰?”

“是東海王元貅。”回答的人沒主意到熊戊的異樣,慢條斯理道,“聽說是在陣前被人一箭射中要害,救了很久,無奈還是去了。他封地上的百姓都盼着東海王能葬在那兒,不過咱們的陛下不肯,直說要将人葬入帝陵,好讓這位軍功赫赫的異姓王死後也能保護皇室。”

熊戊眉頭微蹙,望着棺椁漸漸遠去:“他的妻兒怎麽會答應?”

“東海王一生無妻無子,自然是皇帝想要他葬在哪裏就能在哪裏。不過聽說,這位王爺心裏頭一直有人,只是不知為何,并未娶妻。”

“我倒是聽人說起過這事。”一同喝酒的人裏有人高聲道,“聽說幾年前,東海王找了一位畫師,畫了一幅人像一直收藏在王府。那畫像上的人的确漂亮,只是誰也不知是哪家的娘子,倒是聽說王府裏每年都有一筆很大的支出,就是為了在廟裏給那畫上的小娘子點長明燈的。對了那畫上還寫了一個字。”

“什麽字?”

“雉。雉雞的雉字。也不知究竟是何意。”

作者有話要說: 晏雉死後熊家的下場會怎樣,我不會寫的。因為這一世的皇帝不是衛曙,更沒有衛祯。這一世的元貅,戰死沙場。這一世的晏家追随着熊家。這一世的晏雉,受了一生的苦難。所以,熊家的下場究竟是如何,我不會寫,任君猜測。而讓熊戊在伏誅後重生到這一世,卻只是我的一個小私心。不願看到晏雉屍骨未寒時,那個男人與人胡鬧将發妻抛在腦後,想要他明白,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從始至終,都是他們虧欠了晏雉。

還有倆番外~明天請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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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故人今日已枉然

“大郎,奴自小生在田間,如若不是娘子收留,這怕這一輩子,都在田間地頭吃着苦。如今,娘子去了,奴實不願讓娘子一人冷冰冰地離開。奴……下去陪娘子了。”

看着墓碑上的血跡,隐去耳畔的驚呼,晏節的腦海中滿滿只剩下慈姑最後留下的話。

“真是有病!”

沈氏皺着眉頭,惱怒地讓丫鬟上前伺候更衣。那丫鬟約莫才十二三歲,給沈氏更衣的時候,一不小心胳膊肘撞到了人,竟惹得沈氏勃然大怒,轉身便是一巴掌響亮地打在了她的臉上。

晏節回過神來,看着面前哀哀哭着求饒的小丫鬟,情不自禁想起了四娘。

那年,四娘也是差不多這個年紀,瘦瘦小小的,身量未長,跪在面前,哭喊着求他不要讓她出嫁。那時候他做了什麽?為什麽明明擔心四娘的日後的生活,卻還是同意了沈氏的話,讓她嫁進了熊府?為什麽會連四娘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而讓那道畫屏隔斷了他們的兄妹相見……

“起來吧。”不由自主的,晏節走了過去,伸手将那小丫鬟扶了起來,“這裏沒什麽事了,退下吧。”

小丫鬟還挂着淚珠子,額頭磕得發紅,趕緊福了福身,低頭就跑。

沈氏氣得不行:“一個下/賤的丫鬟,勞您大駕了,還親手扶起來。沒瞧出來啊,她這是什麽時候勾搭上阿郎您的,難不成阿郎這是打算把人家納了?”見晏節不說話,以為他這是默認了,沈氏當場揚手砸了桌上的一只杯子,“你也不看看,這小丫鬟的年紀比你兒子都小,你也好意思納妾!”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晏節皺眉,“這裏不是晏府,不要丢人現眼!”

“你也知道丢人現眼!”沈氏拔高了聲音,“四娘身邊的那個丫鬟,死就死吧,非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一頭撞死在你們眼前,她是腦子有病啊還是什麽?主仆情深?笑死人了!”

“慈姑跟了四娘二十多年,感情深厚,你何必說話那麽難聽?”

“我怎麽說話難聽了?你還是想想,四娘死了,熊家還會不會幫襯你吧!聽說東海王也死了,還好我們沒張揚想和東海王結親的事,不如就讓三娘嫁給熊戊吧。”

晏節愣了愣神,等聽明白沈氏說的是什麽的時候,直接揚手便是狠狠一巴掌。

他不來不和女人動手,哪怕是這些年沈氏變本加厲地胡鬧,他至多不過是躲到書房和小妾的房裏睡幾夜。饒是如此,也從未打過她。方才這一巴掌,沈氏直接捂着臉,懵了。

“你打我!”

晏節看着自己的手,咬了咬牙,到底握着拳頭手:“自成親到現在,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可曾打過你一次?”沈氏沒有回答,晏節繼續道,“從來不曾。這是第一次,是因為我終于看明白了,在你的眼裏,除了你自己和沈家,從來都沒過別人。”

“你……別胡說……”

“那時候你一心要把四娘嫁到熊家,你游說我的理由是那麽的動聽。你說熊家和晏家是姻親,四娘年紀雖小,但是聽話懂事,嫁過去之後,熊家一定會對她好。四娘哭着求我,我卻到底沒能聽她的訴求,将她嫁了過去。都快三十年了,因為熊家的提拔,我成了四品的武将,沈家也飛黃騰達了,而晏雉卻落得如今的下場……甚至連她的最後一面,我都沒有見到……”

“是你自己沒有去看她的!”沈氏大叫,“你要是真想見,為什麽不站起來繞過屏風看!”

“是啊……是我沒有去看她的,和你無關……和你無關……”

晏節笑,卻笑着笑着,落下淚來:“當年被我寶貝地恨不得能捧在手心上的妹妹,她摟着我的脖子咯咯笑的樣子,她穿着嫁衣哭花了臉的樣子,她第一次小産蒼白着臉死氣沉沉的樣子……她所有的樣子都歷歷在目,唯獨沒有最後一面,沒有再抱一抱她……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沈氏越看越害怕。雖然晏節沒有再動手打人,只是一個勁地在說話,可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毛骨悚然,忍不住高聲尖叫:“你瘋了不成?人都死了,你現在說這些做什麽?是她自己沒用,留不住男人,留不住孩子!讓三娘嫁過去當續弦,我也覺得很委屈,可這是為了你的前途着想!讓我的女兒給四娘行妾禮,我還不樂意呢!”

“閉嘴!”

緊閉的門扉被人狠狠一腳從門外踹開。沈氏驚恐地望向門外。晏暹和熊氏幾年前就已經過世了,此次晏雉過世,兄弟三人從各地趕到奉元城,就住在客棧裏。此時聽到沈氏的那些話,氣憤地踹開了門。

沈氏進門後,兄弟三人差點被挑撥得反目成仇。後來晏暹過世,為了家和萬事興,兄弟三人不得已分了家。晏畈拿着三分之一的家業子承父業,繼續做着生意,如今在江南一代,也是有名的商賈。晏筠一直在關外,負責大邯和關外諸國的貿易通商。兄弟三人此番碰面,卻是因為最疼愛的妹妹的死,如何能再忍下沈氏的惡言。

沈氏吓得差點咬着自己的舌頭:“你們……”害怕被三個男人聯手打了,沈氏幾乎是奪門而逃。

看着她跑走,晏畈的眉頭總算稍稍舒展開,回頭看向已經不再笑的晏節:“大哥……”

他才出聲,晏節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晏筠吓得趕緊伸手去扶,他卻怎麽也不願起來,只連聲道:“是大哥沒照顧好四娘,是大哥的錯……”

晏畈和晏筠都紅了眼眶。

他們何曾沒怨過兄長。分家之後,他們也曾到奉元看望過四娘。那時候的四娘已經消瘦得讓人心疼,可談及和離,她的神色總是有些遲疑。如今想來,她早就清楚自己嫁進熊家究竟是為了什麽。

“人已經沒了,再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四娘生來心軟,要是知道大哥你如今的樣子,豈不是到了地下還得難過。有慈姑在,四娘總歸有人照顧着,不會寂寞。我們……倒不如好好想想往後。”

兄弟的勸說似乎有了成果。晏節緩緩點頭:“我要休妻。”

“大哥……”

“雖然對不起幾個孩子,但是沈氏不能再留。”晏節搖頭,“看到她,就能想起我犯得整整三十年的錯。如果不是我聽之任之,四娘哪裏需要吃這些苦……”

“大哥可是想明白了?”比起晏筠從來無條件支持兄長,晏畈考慮得就要更仔細一些。當年四娘出嫁,他也是考慮再三後點頭同意的那個人,是以四娘的事并非只是晏節一人的責任。“人死不能複生,四娘……只怕也不願看見大哥如此。”

晏節笑:“我知你在想什麽。我休妻,也并非只為贖罪。四娘都沒了,她也并未留下孩子,這罪又能向誰贖。我只是想,将那些因她而得來的名利都放下,只想求個心安,等百年之後……不會無臉見她。”

兄弟三人間,脾氣最執拗的只怕便是兄長了。晏畈自知他已有決定,便不再多言,只抱拳行禮,正色道:“不管兄長是休妻,還是辭官,二郎都在家等着兄長歸來。”

“我也在!”晏筠趕緊接上,生怕被兩位兄長遺留。

晏節到底還是休妻了。在回到官邸後,将兒女召集面前,他毫不猶豫地便将休妻的打算告訴了四個孩子。盡管孩子們都知道,阿爹阿娘的感情并不深厚,只是這麽多年都過來了,又如何突然提出休妻,甚至還連帶着向陛下辭官了?

晏節并未做太多的解釋,只是拿出幾張地契,交給老大手中:“這裏有幾張地契,你們兄妹四人拿着,日後你們阿娘想你們誰照顧,你們就多幫襯些。倒是不必管我。”

“阿爹這是何話?即便阿娘犯了再大的錯,也不至于嚴重到要休妻的地步。更何況阿爹您還辭官了!”

晏節沒有多說。這官邸是陛下賞賜的,如今他也辭官了,能留給四個孩子的不多,也只有那幾張地契了。

盡管沈氏再三挽留,晏節卻已經生了離開的心。将她交托給孩子們後,晏節兩手空空,坐上了回到東籬的馬車。

馬車在東籬城外因為前往永寧寺的香客過多,不得已堵在了路上。想起那年四娘身染瘧疾,被母親熊氏帶着住在永寧寺中,請大師做加持祈禱,不久之後他到寺外接她母女二人回府的情景。

那年的四娘還那麽小,軟軟糯糯的,還有些瘦。最忘不了的,卻是她看見自己時那溫暖燦爛的笑容。之後……有多久不曾見過那樣幹淨的笑了?

晏節恍然發覺,很多事自己竟已記不得了。

他走過山門,繞過那寺中的九層寶塔,緩步走進一座佛殿。殿中有一丈八金像,兩側各有尋常大小的金像五尊,繡珠像三尊,金線像二尊,玉像二尊,每一尊佛像面部表情都十分柔和,仿佛是慈悲地看着入殿的每一人。

因緣際會,這佛祖能夠保佑,他知盼四娘的來生能不必再吃這些苦。若可以,他願以餘生祈求佛祖,為四娘許一太平來世,不苦,不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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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日暖風微南陌頭

治平六年,廢太/子衛顼封平津王,立睿親王衛祯為太/子,入主東宮。封松壽先生為太/子少傅。

治平七年,皇帝重病,命太/子監國。同年,北夷內亂定,北夷王後親自來大邯,遞上求和書,立誓新王在位期間,不再侵擾大邯邊境,請求送還老國王。

治平八年,皇帝衛曙因病駕崩于皇後麒麟殿,享年四十六歲。谥號憲文肅武宣孝皇帝。同年,太/子衛祯登基,改年號熙寧。

熙寧元年冬,東南沿海一帶,倭患四起,懷化大将軍元貅奉命領兵前往東南沿海。大将軍與歸德将軍晏節率兵與賊鬥敵,殺敵千人,斬倭首,後軍前招撫。

熙寧二年,封懷化大将軍為東海王,轄東南沿海三州一府。封歸德将軍安平伯。

這一年,晏雉已是桃李之齡。

新皇冊封東海王時,曾問這位古往今來第一人的異姓王,王府要建在何處,他好從宮裏撥将作大匠過去幫忙興建王府。

東海王想了想,便選在了明州治所蔚山縣。蔚山縣靠海,之前年年都有倭患,當地的百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便靠着這一方大海,過着捕魚的生活。将作大匠們初時還不懂為何選了這麽個地方,以為東海王這是一心記挂着百姓,擔心再遭倭患。後來才知,這從蔚山縣坐馬車去東籬城,實在是方便得很。

東籬是哪兒?

諾,東海王妃的娘家便在那裏。

東海王妃又是什麽人?

那是個巾帼奇女子,十餘歲的時候便跟着當官的長兄四處奔波,小小年紀師從如今已任尚書令的松壽先生。十三歲的時候已經能夠上陣殺敵。之後,更是一手協助如今的陛下扳倒佞臣姜葦和熊昊。

如今還幹了一件奇事。

王妃在東籬及蔚山兩地開了私塾,不知收有錢人家的孩子,還免費教窮人家的孩子讀書識字。

這私塾的先生麽,有那幾個固定的舉人做着先生,每月還有那麽幾天,學生們能見着安平伯身邊的兩位通議大夫來私塾給他們上上課。自然更是少不了咱們的東海王和王妃。

“阿爹!”

元貅方才勒馬停下,就見從王府大門內的照壁後,跐溜跑出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元貅翻身下馬,一把将人抱起,擡頭詢問跟着後頭出來的慈姑:“今日可有調皮?”

慈姑掩唇:“清晨起來的時候倒是調皮了,被娘子按倒好生教訓了一頓。”

眼見元貅扭頭要看自己,那小娃娃倒是機靈,身子一扭,掙紮着就落了地,跑到馬屁股後躲着:“烏蹄,你幫我擋着些,莫讓阿爹抓着我,回頭我給你送松子糖吃!”

名叫烏蹄的高頭大馬噴了個響鼻,踱了幾步倒是像聽懂了一般,果真把人擋了起來。

元貅頗有些哭笑不得。這孩子也不知究竟像誰,人前倒是乖巧有禮,到了人後頗為調皮。若是能長出一雙翅膀,只怕早早就飛上了天。一想起宮裏來信,希望過幾年能讓他進宮給皇子做伴讀,元貅就沒來由地有些擔心。

“你阿娘呢?”

從馬屁股後緩緩探出一顆小腦袋:“阿娘一早就去了私塾。”小小的聲音頓了頓,突然歡快道,“燕舅舅!”一邊喊着一邊小鳥一般飛撲到人前,抱着燕鹳的腿,殷切道,“燕舅舅,有沒有帶了什麽禮物給青雲?”

元貅轉首,一旁剛停下的馬車前,燕鹳才下車站定,就被人抱住了腰,臉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尴尬,半晌才從随身帶着的包袱裏掏出個撥浪鼓。

“燕舅舅……青雲不是還在吃奶的小娃娃了……”

燕鹳咳嗽兩聲:“拿錯了,這是給我兒子的。”說着又摸出樣東西換回撥浪鼓,趁着沒再被抱住腰,幾步走到慈姑跟前,扶着人的手肘就心疼道,“兒子今天折騰你沒?他敢再鬧你,回頭等生出來了讓我好好揍一頓!”

慈姑皺了皺鼻子,兩頰發燙:“別鬧,王爺跟世子還看着呢。”

“一家人,沒事。”話雖如此,燕鹳依舊咳嗽兩聲,攬過慈姑的肩膀趕緊往王府隔壁的安平伯府走。

安平伯府與東海王府比鄰而居,中間只隔了一條小巷。兩邊各開一門,串門子比逛大街都方便。慈姑白日裏到王府陪晏雉,順便照看世子,夜裏就回安平伯府讓燕鹳伺候。時間一長,滿蔚山縣都在說東海王府和安平伯府淨出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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