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意外
《無罪而生》——別看名字這麽正經, 對外宣傳時，這部電視劇定下的卻是輕喜劇、微懸疑路線。
這部劇其實并不複雜，男主女主主要還是要走愛情輕喜劇路線, 邊談戀愛邊破案, 至于微懸疑，基本都壓在男二的反轉劇情上了。只不過男女主相遇的時候奇葩一點, 女主崔曼作為第一起兇殺案的目擊證人，和身為刑警的男主戴知成功相遇。
女主的小學同學程修, 也就是俞間飾演的角色, 患有雙重人格的心理障礙, 主人格是正常的富家子弟，高富帥的人設自然招蜂引蝶，隐藏人格卻是高智商罪犯, 受到某種刺激突然覺醒，開始了行兇殺人的不歸路。
俞間需要以程修的主人格，也就是高富帥人設潛伏在女主和男主身邊，表現正常的同時, 還要透露出一絲不自知的怪異違和感，為後面觀衆接受他是隐藏殺人犯的劇情做鋪墊。
前面既要表現自然保持神秘感不崩高富帥人設，又要兼顧後面觀衆可能無法接受大好青年變殺人犯反差的可能, 這個角色塑造起來，難度不可謂不大。
但是對俞間來說，這角色只意味着演起來會相當過瘾。
場記已經打板，攝像師盡責地将鏡頭對準了兩位演員——
寂靜的咖啡廳裏, 暖黃的燈光投射在兩個沉默對坐着的男人身上。
戴知穿着休閑常服，臉色有些憔悴。他刮了胡子，眼周的青影卻無法遮掩，落魄的樣子與對面衣着考究的男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程修端起咖啡啜飲一口，輕皺了一下眉，很快又渾不在意地放下了杯子，杯柄略微向外，顯然沒有了再嘗一口的興趣。
“戴警官。”他主動打破了沉默，“你這個大忙人，怎麽會有時間約我出來？”
戴知沉默地看着他嘴角得體的微笑，沒有應聲。他一只手握着咖啡杯的杯柄，另一只手指無意識地敲打着桌面。
三周時間，出現了三起性質惡劣的兇殺案。第一起兇殺案發生在周三，法醫推測死者遇害時間應為晚上10點到12點之間，之後發生的第二起、第三起兇殺案，推測時間與第一起基本符合。
殺人犯有很強的反偵察意識，監控中沒有出現可疑人物，三起案件均為室內殺人，不存在過往車輛留下黑匣子影像的可能。
現場沒有出現任何指紋、毛發、鞋印之類可以用于推測嫌疑人身份特征的信息，遇害人均為年輕女性，衣着完整，無虐殺痕跡。
唯一得到的不确定信息——所有的遇害者遇害時的姿勢完全一致，推測殺人者應該有一定程度的強迫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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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迫症——戴知的眼睛落在程修身上，眼前這個人似乎也有這種征兆。
問題的關鍵在于，不管這是不是他疑心發作引發的不合理懷疑，程修都已經和崔曼走得太近了。
“戴警官？”程修嘆了口氣，擡腕看了眼時間，“你到底想說什麽？不會就是想約我喝咖啡吧？”
“離她遠一點。”戴知說，犀利的目光直指程修。
俞間愣了一下，肖池的表現似乎有些過了。
電視劇的劇情在這個時候，戴知也只是有些隐約的懷疑而已，根本不應該直接對程修露出這樣敵視的态度。
肖池說的臺詞沒錯，不過這場戲裏，戴知已經對女主崔曼有了模糊的好感，這場戲應該更傾向于他向隐藏情敵程修的警告，而不是對殺人犯程修的試探。
但鏡頭前的俞間顯然能夠隐藏起不該出現的情緒，驚訝的表情還沒表露，就已經被不動聲色地隐藏了起來。
“這個問題，我們之前已經談過了。”程修垂眼，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但我們顯然沒能達成共識。”肖池灼灼地盯着他。
太過了——盡管這場戲主要是看程修的表現，為他後面殺人犯面目被揭露做一個鋪墊，形成虛僞的貴公子和變态殺人犯強烈對比的形象，但肖池這樣的表現，明顯已經抛開了劇中人物的情緒，很容易對程修的飾演者形成幹擾。
這場戲是幾場難得的男二主場之一，演員需要通過細節來刻畫程修的形象，主鏡頭一直對準了程修，卻對主演戴知的細節沒什麽太大要求。
肖池似乎在刻意幹擾他。
俞間表情不變，自然地接了下去：“我所做的，沒有絲毫越界。”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戴知，眼底的不屑和自傲微微露出一絲銳利的光，又很快收回了視線，斂去了那絲不該有的情緒。
暖光流瀉下來，溫柔灑在他的肩膀。他坐在那裏，貴氣天成，無暇的微笑看起來誠摯又溫柔，似乎無法被世上任何黑暗和髒污所侵染。
沒有絲毫越界——不知道他說的是崔曼，還是別的什麽。
戴知敏感地發覺一絲異常，再看過去時，對面的人卻還是最初的表情，嘴角的弧度似乎從來沒有變過。
“鈴……”手機鈴聲乍然響起，戴知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利索地接了電話。
“怎麽了……什麽？小曼，你別急，我馬上過去！”
第二次咖啡廳的約見，戴知走得太急，外套都落在了椅背上。
程修的目光沒有去追逐急匆匆遠去的人影，反倒停留在了對面冒着熱氣的咖啡杯上。
“cut!”費導興奮的叫停聲傳了過來，“過！”
跑出去的肖池已經重新推門進來了，笑着和衆人打了個招呼。
“肖池，你過來一下。”導演沖他擺了擺手。
肖池看了俞間一眼，笑着走了過去：“費導，您哪裏不滿意？”
“你也知道我不滿意？”
肖池原本只是說一句客套話，卻沒想到導演如此不給面子，只能無奈地摸了摸鼻子。
“你說，剛剛是怎麽回事？”費導的聲音算不上小，不少人好奇地看了過去。
合作方的副導演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趕緊跑了過去。
這費興真是個爺！就拍過一部網劇，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誰都敢訓！肖池怎麽也算是一線鮮肉裏面資歷比較深一點的了，人氣也很高，這半吊子導演哪裏來的底氣訓人家！
真不知道久盛看中了費興什麽，費這麽大勁、砸這麽多錢的劇，居然請了這麽一個不靠譜導演！
但副導演已經來不及阻止了，導演費爺已經吊着眼睛開始訓人了：“主機位不對着你，我就看不見了？你當其他的攝像是擺設，還是我是瞎子？你剛剛臺詞倒是可以，但臉上那是什麽表情！眼珠子怎麽不直接瞪出來啊！”
俞間喝水的動作停了一下，沒想到導演看得這麽仔細，但是這樣直接說出來，面子上不太好看吧？
好在肖池沒有生氣，仍舊是笑着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畢竟付安歌沒真的受什麽影響，表現得還是很令人滿意，肖池除了中間有幾次眼神不太對，其他也沒什麽大錯，這一場戲完全可以過，肖池現在的态度也算可以。
費興看他一眼，總算是在副導擦汗的背景下，勉強滿意了。
只最後叮囑一句：“年輕人，誰還沒有個剛進圈的時候，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這話直接指出了肖池打壓新人的意思，離得近的幾位工作人員激靈一下，不敢再聽，各自去忙了。
“休息二十分鐘！”費導宣布。
他瞄了付安歌一眼，要不是投資商的壓力，他才不會這麽費心。不過，這個年輕人帶給他的驚喜真是遠遠超過了他的預估，他不得不承認，世界上真的有人天生适合在鏡頭下生存。
看到付安歌轉頭對他露出一個笑容，費導哼了一聲，把自己彎起來的嘴角用力壓下去了。
俞間也不介意，拿着一瓶水坐下來，繼續慢慢地喝着，順便理一下腦中出現的關于程修角色的思路。
宗平也一臉複雜地坐了下來，他這回算是徹底看清了，自己不僅是撿了一個寶，還是一個驚人的稀世珍寶——看來他回去要用實際行動，好好感謝紀星一下。
“你好，重新認識一下吧，我是肖池。”一只手臂陡然橫在眼前，俞間喝水的動作停了一下，思路也斷了。
什麽情況？這又是什麽套路？俞間皺眉看着眼前的肖池，這人滿臉帶笑十分和善。
剛剛還在壓戲試圖幹擾他，現在又主動示好？重新認識一下又是什麽？握手言和？俞間皺眉，身體卻沒有動。
肖池也不氣餒，直接把手收回去，蹲在了他面前，一點也沒有尴尬的樣子：“告訴你，我的偶像是俞間。”
俞間的眼神暗了暗，沒有說話，想知道這人到底想做什麽。試探？除了張岳淵，還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就連紀星也只是懷疑而已。
“我剛開始其實特別不喜歡你。”肖池自顧自地說着，“不過因為我偶像是俞影帝嘛，我要學習他的風度，就還主動和你握手了。”
他滿眼都是對偶像夢幻的崇拜，根本沒發現他面前的偶像本體眼神有多麽奇怪。
“不過，我發現你演技不錯啊，居然能帶着我入戲！”肖池的語氣興奮起來，“所以第一場拍完，我就決定要交你這個朋友了！”
壓戲、幹擾他的情緒——這就是這位年輕人的交友方式？俞間的眼神更怪異了。
肖池還在兀自興奮着：“第二場我故意試了試，才發現你的演技真的是大神級別啊！都能趕得上我偶像了！可惜我偶像從來不接反派戲份，雖然我偶像這樣也很棒，但是總覺得他接一些差異大的角色會更帶感……”
哦。
俞間面無表情地，被迫聽了二十分鐘面前這個人對于“偶像俞影帝”的花式崇拜和敬仰，心裏從最初的詫異，終于演變到了毫無波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