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陸堂在回家的路上想了很多。

他是不怕夏添知道的,所以才敢大膽的做出那麽多出格的事,甚至夏添所表現出來的羞赧和不抗拒讓他更加奢望的猜想,他是不是也喜歡我?

然而此時他又慌了,他曾經在心裏面羅列出許多條夏添也抱着同樣心意的可能性,僅僅是因為夏添的一次後退,一瞬間就全部推翻了。

他并不像表面所展現出來的那樣絕對的自信,感情裏先動心的那個人,怎麽可能不會患得患失?

之前他跟夏添說過“你怎麽想就是什麽,我一切都随你”,這就是在告訴夏添,沒關系的,你想繼續做好朋友就繼續下去,想更進一步發展就更好。但他唯獨沒有把夏添會遠離這個選項考慮進去。

“我到底是有多自信啊之前?”陸堂踩着月色,覺得自己有些悲憫又有些好笑,“憑什麽就那麽篤定他一定會喜歡我呢?”

回到小區上了樓,他沒有先回自己家,而是去敲夏添家的門。

如果他們之間真的有了間隙,那陸堂會拼盡一切去填補。

開門的是夏母,開到陸堂很是欣喜,熱情的讓他進來,“堂堂過來玩了?”

陸堂微笑着點頭,“夏姨好。”又對在客廳喝茶的夏父說,“夏叔好。”

夏母沒見過陸堂穿着這套校服的樣子,拉着他的手臂來回打量着,“堂堂今天怎麽這麽帥啊?是不是又長高了?”

“已經一米八了。”陸堂說。

“都是一米八的大小夥了。”夏母眉開眼笑的,“小添就不行,上了高中才長了幾厘米,現在178都沒到。”

“夏添回來了嗎?”

“早就回了,剛洗澡完回房了,現在估計還沒睡。找他有事了?”

“嗯,今天我惹他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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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母想起夏添回來的時候臉色卻是稱不上愉快,但也拍拍陸堂的肩膀讓他放寬心,“男孩子嘛,哪會能真生氣?”

“那要是夏添真的生氣了,夏姨你能幫我說話嗎?”陸堂期許的問,他不管這樣有多幼稚,反正夏添就是不能不理他。

“沒問題。”

陸堂才真的是安心了,他去敲夏添房間的門。

他的手剛放下門就打開了,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因為他以為夏添會晾着他一下,算是給彼此之間一個緩沖,結果他直截了當就開門了,反倒陸堂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了。

夏添剛洗完澡,頭發半幹還帶着水汽,眼睛濕潤潤的看着陸堂。他現在穿着睡衣,睡衣應該是夏母買的,上面的圖案是卡通小汽車,他本來也就是個準成年,這下乍一看竟然有些年幼了,陸堂恍惚了起來,好像時光在開門的這一瞬倒回了,他什麽都還沒發覺,陸堂也什麽都沒做過,大家依然停留在原地。

“你來了啊。”夏添側過身子讓他進來,他早就知道陸堂會來找他。

夏添的聲音一出來,陸堂的神思就立刻歸位了,他還眼尖的注意到了夏添衣領上的水漬,習慣性地說:“頭發要趕緊吹幹,不然會頭疼。”

“馬上就幹了。”夏添嘀咕。

沒有異狀,陸堂在心裏松了口氣,問:“怎麽沒等我就回來了?”

“我在那裏幹嘛?”夏添坐在床上,雙手後撐微微仰着,“就呆在一個屋子裏,還不如回來躺着舒服。”

“我提心吊膽了一個晚上。”陸堂說。

“有什麽好擔心的,我又不是不認路。”夏添垂着眼。

然後是沉默。

陸堂看着夏添,夏添看着自己睡衣上的扣子。

果然不能真的以為什麽事都沒發生啊。

“……到現在,我還是提心吊膽着的。”陸堂開口。

夏添快速地看他一眼,沒有接話。

“剛才在休息室你說,咱們必須得談談了,現在可以談了嗎?”陸堂每說一個字都在捕捉夏添的微表情,他必須要知道夏添聽到這句話時是個什麽樣的感受。

但夏添很平靜,他還是沒有把目光放在陸堂的身上,說:“我在回來的路上,也想了挺多的,其實不需要談什麽,咱們就保持現狀挺好的。”

陸堂想說的話全被哽在了喉嚨裏。

“我……什麽都不想知道了。”夏添在話音落下的時候才總算看着陸堂,眼睛很清明,“這兩天莫名其妙的事我就當沒發生,你也是,行嗎?”

陸堂真覺得自己這兩天得意忘形了,吃了那麽多甜頭,讓最後的苦澀翻着倍襲過來。他甚至都沒辦法再保持臉上的沉着,只能盡力讓自己看起來傷得不是很重。“行。”他勉強笑着。

陸堂的表情讓夏添心裏也不好受,他覺得自己做了一件過分的事,可當下他除了這樣做沒有更合理的辦法了。

陸堂無聲地,緩緩地吐了一口氣,才說:“那我先走了,挺晚了你早點睡。”

然後他轉身就要走了,今天他穿的衣服十分顯得身姿挺拔,但這一刻夏添看到他的背影一點也不挺拔,很落寞。

“陸堂!”夏添喊住他,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必須得承認,陸堂轉身的瞬間他就後悔剛才說的所有話了。

陸堂停住了,夏添沒有繼續說,他就說:“夏添,我這個人生命力很強的,你要打死我就得徹底,不然你稍微給我滴水我就能活過來。”

“……”

“晚安,夏添。”

陸堂出去後,看到夏母在曬衣服,對她說:“夏姨,我回去了。”

“那麽快就走了?怎麽樣和小添和好了嗎?”

“嗯,他沒生我的氣。”

“是吧?他這個人脾氣還是挺好的。”她只顧着曬衣服,沒有回身看陸堂,否則一定會被他失魂落魄的神情吓到。

“走了,夏姨再見。”

出來後,陸堂在走廊平複了好久,才把所有的情緒都壓住了。

沒事。他對自己說,來日方長,慢慢來。

期考的成績已經全部下來了,夏添又一次不出衆人所料的拿下了桂冠。

姚雪菲倒是沒像知道了數學成績的時候過來哭一場,反倒不改盛氣淩人,當着全班的面第N次和夏添宣戰,勢必在期考把夏添擠到次位。

李平哲看着她那随了主人的性格走了一甩一擺很是嚣張的馬尾,搖了搖頭,“她剛開學的時候也怎麽說的吧?怎麽就沒有點被打臉的羞愧呢?”

“要是有她就不叫姚雪菲了。”夏添撐着腮,既沒有第一的愉悅,也沒有被宣戰後的警惕,很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李平哲很佩服他的作态,“雲淡風輕,視他人為塵草,果然是大将風範!”

夏添聽不懂他在說什麽,自顧自的走神。

溫煜低頭看着手裏的兩份文綜卷,一份是他的,一份是夏添的。文科是他的強項,但是夏添卻比他高了将近二十分,他在尋找那二十分扣在哪了。他一直都知道夏添很厲害,但都只是個模糊的認定,畢竟能進這個班的人都是厲害的,直到今天鮮豔的成績對比,他才對夏添有了實質性的認知。

他粗略看了一下,他和夏添的答案大致都一樣,但在用詞上,夏添十分的精準,而他就是憑着背過的語感去寫,要是細看的話就不嚴謹了。

越看他越覺得夏添了不得,幾乎是崇拜的對他說:“你是怎麽想到這個角度的?”

夏添還是撐着腮,望着手上的筆發呆。

“夏添,夏添?”溫煜叫了幾聲,夏添才反應過來,他指着一道滿分的歷史題問夏添是怎麽想到的。

夏添看了眼,“就……這樣答的呀。你要是問我數學題我還能說出個解題思路,但是歷史題就是得靠個人平時的積累吧。”

溫煜不解的委屈,“我都背了呀,怎麽就沒拿滿分呢?”

夏添也不知道,又把眼睛放空了。

“陸堂的成績也像你一樣好嗎?他會選文還是選理?”溫煜的嘴裏突然冒出陸堂的名字。

對于夏添來說,陸堂這兩個字比五雷轟頂的威力還要大,他一下就坐正了,“你提他幹嘛?”

溫煜也覺得自己這下有些生硬,像個女孩不知所措時用三指擋着嘴,“我,我就随便這一問……”

也幸虧溫煜着皮囊不錯,不然男生作出女态來,夏添不知都得抖掉多少層雞皮疙瘩了,他說:“他的成績當然好了,不然我爸媽哪敢讓我和他走得那麽近?”這是實話,雖然他家是典型的慈母嚴父式,但是他所作的一切都必須得是以成績優異為前提,要是因為和陸堂交好而把他的成績落下了,那麽他爸媽會做出告誡他少和陸堂來往這種事。

溫煜看出了夏添在提及陸堂時眼中的些許煩躁,小心翼翼的問:“你們倆是不是吵架了?”

“真要是吵架那麽簡單就好了。”夏添小聲嘀咕着。他們倆沒吵架,陸堂也如同昨天他所要求的,把之前的那些旖旎暧昧全都忘記。今早一起來學校的時候他們一如往常……才怪,平時并肩走今天是一前一後,上公交是坐在一起的,今天隔着走道。陸堂在刻意的跟他保持距離,正是察覺到了這點,夏添才會到現在還悶悶不樂。

“不要吵架,吵架很傷感情的。”溫煜磕磕巴巴的勸慰。

“沒有吵架。”夏添向前傾,下巴壓在桌面,“仔細想想就是我自己在無病呻吟,唉,說了你也不懂。”

夏添不想告訴他,他也不好意思繼續深問,畢竟也是他的私事,只能期期艾艾的“哦”一聲。

但是他還是好想知道啊,不僅是因為夏添不霁的情緒,還有因為這是關于陸堂,關于陸堂的事他都好想知道……

放學的時候,夏添被老師叫走了,溫煜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早早的就離開了教室。

到了校門口,陸堂果然在,他靠着圍牆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溫煜看到他就忍不住緊張,想起了上一次也是在校門口,陸堂主動打招呼的樣子,忽然就鼓足了勇氣,走到陸堂面前,“那,那個,你好啊。”說完他在腦內炸開了,這是何等古早的問候方式!

陸堂擡起了頭,看到是溫煜,笑了笑說:“你也好。”

溫煜生怕自己的心髒跳出胸膛,呼吸都不敢了,漲紅了臉說:“你在等夏添嗎?”

“嗯,他出來了嗎?”

“他被老師叫走了,估計得有一會兒才能出來。”溫煜漸漸的不敢直視陸堂了,頭越來越低,幾乎是發旋沖着陸堂了。

“哦,謝謝你告訴我。”

然後誰也不說話了。陸堂以為他就單純的過來打個招呼就完事了,可現在他還是站在面前,沉默了一會兒陸堂問:“你還有事嗎?”

然後溫煜才意識到自己光顧着害羞緊張了,結結巴巴地說:“沒、沒什麽大、大事,就是、就是……”他努力的在搜尋兩人之間的共同話題,最後發現只有夏添,“……今天夏添,他、他怪怪的,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我有點擔心……你們吵架了嗎?”

“他是這麽說的?說我們吵架了?”陸堂問,只要說起夏添,他就百分之二百的專注。

“不是的,他說如果是吵架就好了。”溫煜悄悄的瞄了他一眼,又怕被發現似的很快移開了。

陸堂嘆謂道:“我也這樣覺得。”

“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溫煜問。

“夏添沒跟你說,那我也不能說。”

“啊……”溫煜發出一聲失落的音。

“你很關心夏添呀。”陸堂說。

“因、因為是同桌嘛。”

陸堂垂下眼簾輕聲說:“我就不喜歡別人關心他。”

“啊?”溫煜沒聽清。

“沒什麽。”陸堂看着他一笑,“對了,你還不回家嗎?我看你今天那麽早出來,應該挺着急的吧?”

溫煜的性格能主動來說話就已經是超越極限了,現在沒有多餘的勇氣再繼續停留制造話題了,于是就點頭,“那我走了,再見。”

“再見。”

走了幾步,溫煜突然回頭問他:“以後我還能過來和你打招呼嗎?”

陸堂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你看到我想來就來呗,咱們也算熟人了。”

咱們。

溫煜覺得自己好像被泡在蜜裏似的。

夏添是十分鐘之後出來的,他小跑着到陸堂面前。

“這麽着急幹嘛。”陸堂看到他額頭上冒了汗,就慣性的伸手想替他擦,但手伸到半空中就停住了,最後收了回來。

他的動作太明顯,夏添清楚他想做什麽,當他又收回手時,心裏有不舒服了起來。

兩人走去公交車站。

路上陸堂并沒有開口詢問夏添為什麽出來晚了,還是夏添忍不住主動提起:“你就不問我幹什麽晚出來了?”

“剛才你同桌告訴我了,老師找你有事。”陸堂說。

溫煜?他來找陸堂了?夏添心裏有些疑惑,但此時他的重點放在陸堂身上,他在等陸堂問“老師找你幹嘛了”,等了半天,走到了車站陸堂還是沒有問。

“你不好奇老師找我有什麽事嗎?”夏添又問。

“你是好學生,老師找你肯定不會是壞事,無非就是誇你考得好,讓你繼續努力之類的。”

夏添覺得心裏的悶氣要沖到脖子了。

陸堂轉頭看了眼夏添,看見他因為他的回答而不滿意微微鼓起的臉頰,心軟成了一片,“那你告訴我吧,老師找你有什麽事?”

“你不是都說了嗎?”

居然随便一猜就對了,陸堂有些佩服自己了。之後夏添不在勞心勞力的找話了,轉頭看着馬路的遠方。

陸堂就趁機小心地,貪婪地看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出去玩兩天,停更一次,八號照常更新.祝大家中秋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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