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之後的話題就圍繞着兩家的小孩轉了,說起了近況,提到了學習,最後說得最多的還是他們小時候的樣子,無形萦繞着大人們若有似無的哽澀因此散開了。自家孩子的事總是能夠帶來溫暖的治愈。
“來來,你們倆站起來比一下身高。”夏母說。
夏添大驚失色,連連擺手,“都差不多高還比什麽?”
“差不多?”陸堂似笑非笑地掃了他一眼。
“比比看嘛。”夏母拽着夏添站起來,“我發現堂堂一直在往上竄,你都沒什麽變化。”
“媽,我還是你親兒子嗎?”夏添苦笑,和陸堂背靠背站好,垂在外測的手,被陸堂悄悄勾了一下。
“站直了。”夏母拍了一下他的背,然後四個大人像商販一樣來回打量着他們。
“小添也挺高的其實,只不過在堂堂身邊看不出來。”陸母說。
“平常走路老駝背,跟個一米七出頭似的。”夏父說。
“陸堂這身高随我。”陸父說。
“小添你看你還不多運動,都矮人堂堂半個頭了。”夏母說。
夏添擡起手比劃了一下,忿忿不平道:“哪有,頂多兩三厘米。”
陸堂失笑,“敢報身高嗎?”
“180。”
“瞎說。”夏母毫不留情地拆臺,“上次的體檢單我看了,明明是178.5。”
陸堂不客氣地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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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添耳朵都紅了,“我長高了啊……”
“我183。”陸堂得意洋洋。
夏添的拳頭癢癢了。
“小添也高,才多大呀,過兩天就比堂堂高了。”陸母安撫他。
中場表演後,飯桌就變成大人的酒臺,夏父陸父聊一句喝一杯,陸母拿出了她的美容酒與夏母分享,不能沾酒的小孩們吃飽了坐到沙發上看動畫片。
确定了餐廳那邊的不會注意過來,陸堂大膽地握住夏添的手,正想和他十指相扣,卻被他抽了回去。
陸堂看着他的臉,笑了一下,“怎麽啦?還真的和我生氣了?好好好,我和你道歉。”他坐正了,“對不起夏添,我不應該比你高4.5厘米。”
“滾滾滾。”夏添随手拉來一個抱枕堵住他的嘴。
陸堂又去抓他的手,這次用了點力,沒讓他再抽走,必須得緊緊扣住才能罷休。
“你膽子怎麽就那麽肥呢?”夏添心虛地又确認了一遍,才眯着眼對陸堂說。
“我還能更肥。”陸堂快速地湊到夏添的面前,眨眼的瞬間就偷走了一個吻。
夏添捂着嘴瞪他,“剛吃完飯你也不嫌有味兒。”
陸堂就是食髓知味地具象化,他笑着拿開夏添的手,“太快了,沒聞到也沒嘗出來,再來一次。”
夏添連忙往後仰,但這樣的結果就是讓陸堂直接壓在他身上,客廳和餐廳隔着一個半堵牆似的裝飾品放置櫃,把他們擋得徹徹底底,但望過來沒看到人也很奇怪啊!夏添緊張得不行,又不能制造太大的動靜,這又正好讓陸堂下手得更方便。
“你瘋……唔……”夏添不自覺眯着眼,承受着陸堂霸道的吻。
幸好在陸堂膽大包天中還留有一絲分寸,這個吻沒持續太久就分開了,在起身前他還在夏添耳邊低聲說:“喝了多少杯橙汁了?好甜啊。”
夏添的臉頓時紅得不像樣,手腳并用把陸堂推開,飛速蹭到另一邊的單人座,表情身體都做出“靠近者死”的樣子來。
陸堂已經滿足了,連電視裏的熊出沒都使他感到愉悅。
這時,茶幾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陸父的。陸堂拿了起來,想要拿過去給陸父,但看到了屏幕——
趙秋籽。
他用了三秒鐘的時間記起了這個名字,他爸的秘書,這時候來電話他下意識的認為又是公事。他堵住了音口,往客廳看了一眼,那邊聊得正歡,沒注意到手機鈴聲。
夏添看他的動作不由疑惑:“怎麽了?又做賊了?”
陸堂小聲說:“我爸有工作了。”唯獨是今天他生出了私心,不想讓這樣的場景過早結束,于是他接起了電話,剛放到耳邊還沒來得及開口,另一頭就說話了。
聲音帶着委屈、哽咽和醉意:“誠澤,我好想你啊……什麽時候回來?”
陸堂:“……”
那邊停頓了一下,沒聽到回應便更委屈了,“我答應你不會任性的,但真的……控制不住,一想到你在那邊阖家歡樂,我就難過得不行。明明我們都在一起了……誠澤,你快點回來好不好?”
陸堂:“……”
“誠澤,為什麽不說話?生氣了是嗎?我……我真的很怕你會留戀那個家,我好怕你會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我、我……”
“什麽約定?”
“你真的忘了?說好的要組一個最幸福的……不是誠澤的聲音,你是……誰?”電話那頭的聲音變得驚詫與惶恐。
“陸堂?”夏添看着陸堂仿佛是暴風雨前夕的神情,心裏陡然不安。
“繼續說,最幸福的什麽?”陸堂目光低垂,聲音幾乎輕如鴻毛。
“……陸堂,是陸堂嗎?”
“讓你繼續說廢話那麽多幹嘛?!”陸堂突然暴喝道。
夏添立刻站了起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客廳的動靜終止了餐廳的和諧,陸母走過了想問發生了什麽,但看到陸堂手中的手機,登時心中一凜,什麽話都說不出了。
那邊把電話挂了。
陸堂緩緩垂下手,擡眼時,其中的情緒十分複雜,有震驚,有憤怒,有茫然,有無措。
“怎麽了?”夏母也過來了。
陸堂僵硬地把頭扭過去,看着陸母,所有情緒毫無保留地傾洩過去,剛才吓人的氣勢收了起來,他只是一個不知所措的兒子,聲音含着顫抖:“媽,為什麽剛才那個人……說和我爸在一起了?”
夏添睜大了眼,就算他是離陸堂最近的人,也下意識的懷疑自己聽錯了。
陸母看着這樣的陸堂,如鲠在喉,嘴巴張開卻出不了聲。她可以對陸誠澤犀利簡潔單刀直入,卻沒辦法告訴陸堂真相。半晌她只能回過頭,看着已是微醺的陸父,低啞道:“……藏不下去了,他知道了。”
之後便是萬籁俱靜,無聲的氣壓把殘留的溫情擠壓得蕩然無存,仿佛一塊巨石懸在頭頂,搖搖欲墜就要壓垮這個家庭。
陸父站了起來,走路有些搖晃,不知是因為酒還是因為接下來要面對的人。
陸堂看着他,眼中是滿滿的不可置信,還有一絲絲可憐的乞求,他在等陸父否定的話語。可在對上陸父歉意的目光時,他的心驟然墜入了無盡的深淵。
“……陸堂。”陸父那被酒洗禮過的喉嚨卻還是幹澀的,“我和你媽,其實已經離婚一個多月了。”
連夏添都被這突如其來無法預料的話震得後退一步,更別說是陸堂了,他幾乎站不住。
陸母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了陸父身邊,“我們想過很多個告訴你的時機,唯獨沒想到會是今天。”
“呵呵。”陸堂低聲笑了一下,可雙眼确實充血的猩紅,“爸媽離婚做兒子的一個月之後才知道,還是因為接到了他爸新歡的電話,我到今天才發現原來我的生活浸泡在一潭狗血裏。”
“堂堂,沒和你商量過,對不起。”
“我要說什麽?說沒關系是嗎?”陸堂咬牙切齒,額角頸側的青筋漲起,“我對你們來說,到底是什麽東西?憑什麽我的家你們說散就散?憑什麽?!”
“陸堂。”看到這樣失控的陸堂夏添覺得自己的心被肆意碾壓,難受得要命,他扶着陸堂的手臂,,感覺到了陸堂的顫抖。
“你是我最最重要的人堂堂。”陸母像是缺氧一樣急促地吸了幾口氣,“就是怕因為你接受不了,所以才瞞着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遠生活在你想要的環境裏。”
“即使是謊言構成的?”
陸母咬着唇,說不出話了。
“陸堂,我和你媽過不下去了。”陸父說,“再繼續勉強生活,只會讓彼此痛苦,維持不了你心中的那個家了。”
陸堂搖頭,拳頭緊緊地握着,“所以就把這個家拆散了是嗎?趙秋籽是誰?是你的新歡嗎?第一次才購物中心看見她的時候就是了嗎?什麽時候在一起的?離婚前還是離婚後?”
“……離婚前。”
“那就是出軌。”陸堂死死地盯着他,“既然你一開始就選擇放棄這個家,何必還要裝樣子,累不累?”
“因為我們都不想你……”
“別說是因為我!”陸堂憤怒地喊道,“因為我那就別離婚啊!就別出軌啊!……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你們這樣殘忍的人!”
陸母險些站不住,眼眶瞬間紅了。
“陸堂。”陸父也因為他這個“殘忍”狠狠傷了一下,“我和你媽勉強生活在一起,只會給彼此帶來更多不幸,這是你想看到的嗎?”
可此時的陸堂根本聽不了這樣質問般的話語,他幾乎是歇斯底裏:“你們瞞着我自己去離婚,考慮過我的想法了嗎?!這是你們倆之間的事嗎?!我就不是這個家的一員?!我像個傻逼一樣為你們操心這操心那,結果呢?!”
夏添包裹着陸堂緊繃得顫抖的手,感覺是在握着石頭。
手機又響了起來,趙秋籽這三個字像一樣戳刺着陸堂的雙眼。陸堂抄起手機狠狠砸進陸父的懷裏,咆哮着:“滾!你滾!去和你的新歡過去!”
陸父怔怔地看着陸堂良久,最後轉身,頹然地離開。
夏父看了一眼陸堂,随後默默跟着出門了。
夏母攬着陸母的肩,讓她依靠着自己。
關門聲帶走了陸堂全身的力氣,如果沒有夏添他會跌坐在地上。
“走,回房間。”夏添低聲說。
回到了房間,夏添讓他坐在床上。剛才經歷的變故比他打過的任何一場架都累,即使坐下了也停止不了脫力的顫抖。可他的拳頭卻依然沒有松。
夏添單跪在他的面前,握着他的手,“陸堂,把手松開。”
陸堂聽不進去。
夏添皺眉,自己用力去掰陸堂的手,費了挺大功夫才掰開了,看到的是鮮血淋漓,因為他的指尖深深刺了進去。夏添心裏一緊,“疼不疼?”
一滴水珠砸進了傷口之中,第二滴,第三滴……
夏添愣了,擡起頭。
陸堂哭了。
這似乎是夏添懂事以來,第一次看到陸堂哭。他咬着嘴唇,卻還是壓抑不住喉嚨裏嘶啞的嗚咽,眼睛裏淚水接連不斷,像是在溢出他的悲恸。
夏添緊緊地抱着他,他不知道該怎麽樣安慰突然面臨家庭破碎的陸堂,只能抱着他,把自己的力量傳達過去。
“夏添……”陸堂的聲音帶着哽咽的含糊,“……我沒有家了。”
夏添險些也掉下淚來,“我還在啊……”
“我沒有了……我沒有了……”陸堂在不停重複着,他自殘一樣給自己劃刀,疼得渾身顫抖。
“別說了。”夏添放開了他,陸堂帥氣的臉此時狼狽糟糕,夏添卻捧住他的臉吻了上去,溫柔地舔舐着他的嘴唇,用最柔情的方式堵住了他的自我傷害。
陸堂的顫抖慢慢停止了,他木然地接受着夏添的吻,在夏添要離開時又狠狠抱住了他,發洩一般的加深了這個吻。
夏添被迫往後仰,他有些難受,但卻順從地張開嘴,任陸堂的舌頭沖進來肆虐。陸堂睜着眼,帶着水光的眼睛通紅而脆弱,夏添也沒閉眼,他柔和地與陸堂對視。
這個野蠻的吻持續了很久,到最後又變成了細細地吮吸。
分開後,竟還牽出了一根藕斷絲連的銀絲。
夏添氣息不穩,他擦幹了陸堂的眼淚,“好點兒了嗎?”
陸堂沒說話,依然是緊緊抱着他,将頭埋進夏添的肩窩。
夏添摸了摸他的頭發,“你的手受傷了,我去拿藥幫你擦擦。”
陸堂搖頭,不想讓他走。
“陸堂……”夏添用上了哄孩子的語氣。
陸堂還是沒有松手的跡象。
夏添只能嘆氣,一下又一下的順着他的手法。
過了一會兒,敲門聲響起,咚咚停了半刻,敲門人才開口:“堂堂,是我,媽媽有話想對你說。”
夏添感覺自己的腰被摟得更緊了些。陸堂沒說話,但他的态度夏添知道,便說:“阿姨,陸堂現在還沒緩過來,讓他靜靜吧,明天再談行嗎?”
“……嗯,小添,麻煩你了。”
夏添送了口氣,門沒鎖呢,幸好陸母沒有強行進來,否則就他和陸堂現在這朋友之上的暧昧姿勢,只能讓糟心的事更多。
又過了會兒,夏添懷疑陸堂哭累了睡着了,動了動,陸堂也跟着緊了緊,生怕他會離開。
“……腳麻了。”
“……”陸堂使了點勁,把夏添撈了起來,讓他打開雙腿跨坐在他的腿上。
夏添的臉一下就紅了,“別這樣鬧。怪羞恥的。”
陸堂沒理他,又繼續抱着,将臉貼在夏添的胸口。
夏添只好也環着他的背,将下巴墊在他的發頂,“好點了嗎?還難受不?”
陸堂點頭。
“……是好點了還是難受?”
“都有。”陸堂啞啞地說,“我現在還懵着呢。半個小時前我還覺得自己就是人生贏家,喜歡的人在身邊,家庭圓滿和和美美,從天堂摔倒地獄的感覺我總算體會到了。”
夏添嘆息着,低頭吻了吻他的發。
“幸好你把我撈出來了。”陸堂仰起臉,在夏添的唇上輕輕烙下一個吻,“不然我真的……會崩潰的。”
夏添的心猛地一縮,更緊地抱着他,“陸堂,來依靠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