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一年的除夕過後沒幾天,樂夫人的病情便突然加重,帕子上咳的都是血,大夫開的湯藥再也沒什麽用處,樂染向廷上告了假,整日守在妻子的病榻前,樂媺更是不敢離開娘親半步,不時的端藥喂湯,亦或哄着娘多吃上兩口粥,但樂夫人還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樣,讓身旁的兩個至親之人心疼萬分,自知病入膏肓的樂夫人縱然是不舍得離開他父女兩個也沒能捱多少時日,還不出正月,樂媺便成了沒娘的孩子,驚駭惶恐的她一時間連別人的憐惜疼愛也接受不了,陳子謀夫妻帶着陳沐白頻繁的造訪安慰也沒能起很大的作用,她只想着自己再也沒有娘親了,陳伯母的懷抱是很溫暖,但那只是種長輩的慈愛,自己可以依賴一時,但不能總靠在她的懷裏,那也是沐白哥哥的娘親,他一定不喜歡自己這麽軟弱的總粘着她,要擺脫沉重的悲傷、微笑着過下去,只能靠父女兩人才行,畢竟此時此刻旁人都比不上骨肉至親感同身受。
“小媺,怎麽還不睡?”這晚,樂媺撲通通的跑到了爹爹的房裏,不出意外的看着他背過身去擦幹眼中的淚水。
“爹,我不要自己一個人睡,我怕。”樂媺故做撒嬌狀的撲到樂染懷裏,娘走了快一個月了,她還是很想娘,但更怕的是爹總是孤單單的守在娘臨走的床前,悄無聲息的坐個通宵,她不要爹就此一病不起,也要扔下自己。
“你娘不是挑了新的丫環給你,讓她們陪着你在房裏。”樂染無奈的将女兒的抱起,父女兩個坐到床邊。
“我要爹陪我,不要別人。”樂媺抱緊了爹爹的脖子,這一個月她太知道相依為命的意思了,她是爹的希望,爹是她的牽挂。
“乖女兒,不怕,不怕。”樂染輕輕拍起女兒的後背,一心一意的哄着她,慶幸自己還有個牽腸挂肚的女兒,要不然可真算得上是萬念俱灰了。
第二日一早,樂媺又說自己頭疼,樂染少不得着了慌,又向廷上告了假,在家中請醫問藥的忙個不停,還好,虛驚一場,大夫只說小姐是心情郁結、睡的不實,開了兩劑安神的湯藥,樂媺喝了之後也就慢慢的好了,這一折騰就過去了半月,樂染的心思全都轉移到了女兒身上,生怕她有一點兒病啊災啊的,對妻子的滿腹思念全化做了對女兒的細心呵護。
雖然心裏悲痛的人感覺不到時間過的飛快,但和暧的春日還是如常的來到了,柳絲點碧,桃杏芳菲,這樣的好時節自然要出去踏青郊游,樂媺沒那個心思,可別人有,用她的話講,春心蕩漾的司空公子有此雅興,定要奉陪才行,因此,便一同坐上了去郊外的馬車,到了郊外的草場才發現,這兩位少年是要騎馬,怪不得馬車後面跟着兩個小厮,還另外牽着兩匹高頭大馬,她還沒學會那個本領,只能在一旁當個搖旗吶喊的觀衆。
“過來吧,我教你。”司空煜策馬揚鞭的跑了會兒,便回到了樂媺身旁,他對于騎術可說是精通,陳沐白也算是他指導過的,現在儒雅斯文的表弟都已對此不再生疏,當然也要讓本性開朗的她學會與自己并肩馳騁。
“我害怕。”樂媺難得表現出來的懼怕讓司空煜倒暗自笑了,終于可以在她身旁名正言順的保護了,前些日子去看她也沒個好法子安慰,倒是想陪着她傷心,可太唐突了,還是從此後多心疼着她,讓她開心好了,看她這一陣子都瘦的許多,想到此處,他利落的翻身下馬,将缰繩牽穩後,拉過來向後退縮的樂媺。
“你先上去坐穩了試試。”
“我不試,它太高了。”樂媺說什麽也不肯靠近那高高的棗紅馬,心想着萬一它使性子把我摔下來可就慘了。
“你怕它摔你?”司空煜不出所料的看到樂媺點了點那黑黑的小腦袋,“放心,有我在呢。”
“你能管得住它?”樂媺才不相信這瘦高的少年有力量控制住健壯有力的俊馬,她只相信自己爹爹的能力。
“你上去,我牽着它,慢慢的走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樂媺沒想到司空公子會耐心至此,她開始有了猶豫,再看着遠處陳沐白潇灑的騎着白馬縱情飛奔,心裏一熱,鼓了鼓勁頭,試探着靠了過去。
Advertisement
“扶好,坐穩了。”司空煜看着臉色有些發白的樂媺戰戰兢兢的坐到了馬背上,他擡起頭向她微微笑了笑,牽着缰繩慢慢的開始向前走。
“怎麽這麽晃?頭都要昏了。”樂媺自己還沒有發覺,她開口講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主要是她真的不太适應馬上的感覺,身子一動不敢動,僵硬的象是塊木頭。
司空煜就此停下了腳步,看了看馬上正流露出企求目光的樂媺,他知道應該扶着她下來,可還是不甘心的握了下缰繩,猛然快步上了馬,坐到了樂媺的身後,将她身子環緊。
“你別鬧了。”有了人在身後做依靠,樂媺底氣開始足了,回過頭來想教訓這個莽撞的家夥。
“平日裏膽子大的很,怎麽現在就怕成這樣。”司空煜邊說邊夾了夾馬肚,剛剛還穩穩的地面又開始忽上忽下的颠簸在樂媺眼前,她不敢再看,唯在閉緊了雙眼,任憑風聲開始在耳邊響起。
“怕就靠緊我。”司空煜要的就是這效果,看你這膽量也是不如妹妹,下次還來教你。
樂媺如他所願的緊緊依偎在他懷裏,讓這小小的少年第一次知道什麽叫軟玉溫香抱滿懷,不過就是這軟玉溫香還處在不解風情的年紀,沒能嬌羞的給他一記崇拜的眼風,反倒是下得馬來後狠狠的瞪了他一下,怒目擰眉的吼道:“你想吓死我不成?”
“怎麽了?妹妹氣成這個樣子?”陳沐白在樂媺還想繼續發脾氣的時候縱馬跑了回來,她唯有壓下怒火喏喏的說道:“我害怕騎馬。”
“二表哥的騎術了得,妹妹大可放心。”陳沐白剛剛跑的這一路很是輕松,白皙生動的臉龐在春日的陽光下更添了光輝。
“那沐白哥哥帶我騎一小會兒試試行不?”剛剛還怕到不行的樂媺,此時卻要攀上陳沐白的馬身,司空煜的心裏別提有多酸了,可攔阻她了才怪,眼看着她坐到了陳沐白的身前,小手還緊緊抓着人家的臂膀,雖然對自己說她不過是自小習慣了和表弟撒嬌,但還是掩蓋不住心頭的失落。
三人玩玩鬧鬧了半天,才坐上了回程的馬車,可能司空煜還沒騎過瘾,沒和她二人一同坐車,反倒是快馬加鞭的先回了陳府。
“做什麽不等我們,要自己回來?”剛剛進府的樂媺便開始對司空煜發難,要出去玩的是他,扔下別人自己先回來的還是他,這是犯什麽毛病了?
“怕你們兩個回來累着了,先讓人準備好熱水,泡上半個時辰身子才不會酸。”司空煜體貼人的借口真是順手拈來,明明是心裏別扭憋着一口氣,這會兒倒說的象是多關心弟弟妹妹一樣。
“那我就先回府了。”樂媺聽他這麽一說,便想着回自已家中才好行事,今兒個這半天是夠累的,肚子也餓了。
“先吃點東西墊墊底兒。”司空煜此時只顧心疼她,便将方才之事抛到了腦後,端過丫環剛上來的點心送到她眼前,樂媺也就不客氣用了兩塊,随後便上了回府的馬車。
“回府後記着泡身子的水要一直熱些,再讓人給你好好按揉按揉,不然明兒個身上酸疼。”司空煜可能是不放心,生怕樂媺家裏的下人沒一個能侍候好她,跟在她身後沒完沒了的叮囑,在她坐進馬車後還不放心的問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府?”
“司空表哥,你放心,我都記下了。”樂媺忽然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他怎麽比爹還要唠叨,爹是因為娘剛過世,才有父兼母職的意思,他可是養尊處優的太尉府公子,自然是別人圍前圍後的侍候他,什麽時候學會這麽婆媽了。
樂媺始終還是沒能學會縱馬揚鞭,只能坐在馬背上讓馬走出牛的步伐,她此後倒是有那個心好好的練上一練,可最初上心上意教她的正主兒卻說府裏的車輛不就是給你準備的?費那個事學它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