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說秀瓊這會兒在家做什麽呢?”寶菡故意透宜玲的話兒。
“八成是又裝才女用功呢?”宜玲把她想說沒說出來的話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來。
“她這一年多也不知怎麽了,寫字寫上瘾了?”寶菡怎麽也沒想明白秀瓊這是為了什麽,她那字原本就出類拔萃,早就比咱們這群人好上太多,怎麽還總練個沒完沒了的。
“可不是嗎,又不是象男人那樣要上廷做官,寫再好有什麽用,過得去眼兒就成了,上次約好去你府上賞錦鯉她也沒到,白等了。”
“這一年多才聚了幾次呀!”寶菡抱怨起來,“而且頭幾個月在靜華府上她還和司空敏真聊的熱火朝天,真不知從哪扯出來的話頭。”
“司空敏真比她小一歲多呢吧?”宜玲問向和秀瓊同齡的寶菡,看着她點了點頭又道:“她還有些孩子氣,大咧咧的,秀瓊是個心細的,怎麽就能說到一塊兒去?”
“她自打去了陳府就和以往不大一樣了。”寶菡有些感傷,自己這好友有心事了不成?從來可沒聽她說過只言片語。
“你這一說還真是,別是和誰較勁呢吧?”宜玲說到這兒,若有所思的轉了轉眼珠,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知道了,定是被樂媺那個笨蛋說的沒臉了。”
“不會吧,秀瓊不是說樂媺一到陳府就只粘着陳沐白,哪有功夫搭理她?”
“就是因為陳沐白才要貶她,好讓自己顯得多出衆啊。”宜玲對自己的分析十分佩服,那個樂媺就是好出風頭,說不上哪天就讓她出個醜才好呢。
“樂媺可真是鬼得很,早早就把陳沐白盯上了,雖說家世不頂尖,可人才卻是十分。”寶菡有些豔羨的語氣,也難怪,都是十四五歲的少女,當然幻想着将來找個品貌雙全的夫君。
“那也得陳沐白看得上她才行,別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宜玲心裏也有些犯酸,怎麽好事兒就輪到了樂媺,自己可要比她懂事乖滑多了,最起碼言語舉止都知道讨長輩歡喜。
“那倒不能,秀瓊話裏話外的意思他兩家人也相處的很好,說不定沒兩年就好上加好呢。”寶菡認為樂媺還是有很大的把握成為陳家兒媳婦的。
“那又如何?樂家是個沒出息的,陳府也不象是個會經營的。”宜玲看經濟問題的眼光一向精準,直指核心,她只是沒有想過,她和樂媺追求的不一樣,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你的美酒也許是她人的毒藥。
“你怎麽和我娘講的一樣話?”寶菡斜了一眼身旁的宜玲,語氣卻極是親昵。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娘就常說,女人用不着學那些沒用的東西,最要緊的是要學會管男人,然後不時的點點他,看看誰家又新買了多少田地、添了多少下人,別讓老婆孩子出去穿不象穿、戴不象戴的,被人比的沒面子。”宜玲到金州後眼界比之前更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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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有些道理,吃不如人穿不如人,做什麽都沒意思,”寶菡重又靠近了宜玲小聲音道:“可我娘還是說做小姐時還是要有樣拿得上臺面的才藝,這樣顯着也有身價。”
“這話也對,你沒看我娘這麽說卻也還是讓我學一手好針線,比那些個琴棋書畫有用多了。”宜玲對自己的女紅還頗有些自負。
“你真有鬼心眼,還怕将來沒人給你做衣服不成?”
“其實說真的,我也就對這個東西還算有點兒心,別的學學就煩。”宜玲實話實說了。
“你就是個聰明的,要不然怎麽同樣的活計到了你手裏就比別人強呢?”
“那當然,”宜玲下巴一擡有些驕傲的又開口道:“說這個就想起來了,你妹寶蘊怎麽還是學什麽什麽糟?不過她倒是會看人臉色。”宜玲又将八卦轉到另一個目标上。
“誰知道呢?她平日也和我一樣的習字看書,就不見有什麽長進。”寶菡也有些愁,這妹妹機敏不足也就算了,還好胡思亂想,竟然和娘說什麽‘将來定要嫁個數一數二的人家,比姐姐們都要好。’也不知怎麽就能說出那樣的傻話來?
她二人走一路說一路的到了關府,果見秀瓊在府中,卻不是在練字,而是身子不爽,見她兩個來了自然高興萬分,宜玲将方才在尚書府上開玩笑被樂媺臊了的事說給秀瓊聽,引的她放聲大笑,直說她二人活該。
“哪有你這麽幸災樂禍的?你都不知道她當時有多正經,”寶菡站起身子學了學樂媺當時的神态,然後又接口道:“還有那個軟性子的上官寧竟然也有和她一樣的意思,新進京容家的千金容笑岚都比她會處事兒,咱們說什麽就只是笑着罷了,偏她是個多嘴的。”
“不用她狂,有她哭的時候。”宜玲撇了撇嘴。
“咱們不喜那性子可還真就有寶貝她的。”秀瓊不知是不是身子不爽所致,聲音有些沉悶異常,總之是不很開心。
“不就是陳沐白麽?那還不是她粘的緊,要不是早早就上趕着貼過去誰能看得上她?”宜玲自己都還不知道她這種心态叫做氣人有笑人無,典型的小人心态。
“別提她了,”秀瓊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名字就是樂媺,這個名字讓她不舒服,極不舒服。
“就是,提她做什麽,等着看她出笑話最好。”三人又談笑了一番後她兩人才各自回府,秀瓊在二人走後又埋頭開始練字,她總想着有一樣要無人能及才行,不然自己還怎麽和他心中的女孩比。
樂媺第二日真就等到了依約拜訪的容笑岚,兩人此後便同進同出的奔赴各府聚會,慢慢的京師千金小姐的交往圈子中對容笑岚接納的人也就多了起來,樂媺自己也高興有了一個穩妥行事的好友,現在就只煩心怎麽樣讓沐白哥哥知道自己的心意呢?他知道後會是怎麽個模樣呢?不會就不再理我了吧?要是他不理我了可怎麽好?看不到他的日子可沒法子過。她在胡思亂想且有些患得患失的心态中過了兩個多月,多姿多彩的盛夏時節便悄悄的到了,與外面的燥熱相比陳府的書房中還是一如既往的靜涼,後到的樂媺有些意外的迎上對面走過來的司空煜,他這是高興個什麽勁兒?升官了不成?小小年紀就開始熱衷于追名逐利,她自己心裏不舒展便看什麽都不大痛快,這孩子太不成熟了。
“這會兒天熱了才到,怎麽不早些趁涼出門?”司空煜哪裏想得到樂媺心裏在想些什麽,依舊親昵的迎了上來,他太想見到她,可到這兒半天了,該來的還不來,不該來的倒還在哪裏穩穩的坐着。
“也不太熱,你今兒個閑了?”樂媺已有月餘未曾見他,不知為何有些生疏,司空煜的臉色不似以往那樣的白皙,整個人看着卻精壯了許多,端的是豐神俊秀,只是那雙媚惑人的桃花眼水中的光彩未曾有一絲改變。
“再不閑就要悶死我了。”在宮裏裝的一臉正氣的司空煜見到樂媺便恢複了原狀,閑适的坐到她身旁,看向她的側臉微笑着不做聲。
“去那邊坐,熱。”樂媺沒他那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心思,毫不猶豫的将他轟到一邊,沒事兒坐那麽近做什麽,讓人沐白哥哥看着多心怎麽辦?
司空煜還以為樂媺進門時看到自己會高興的眉飛色舞,卻不想還是平常的樣子,确切的說還不如平時呢,難道看自己總沒來生氣了?不能,她要是心裏有自己才能生氣,那就可能是生疏了。
“司空公子,不如下盤棋吧?”秀瓊的頭雖低着,那眼光可瞄着兩人呢,瞅準時機邀請失意的那個人和自己對弈。
“好,那就看看你棋藝精湛了沒有?”司空煜回頭向樂媺孩子氣的挑了挑眉,逗引得她向上翻了下眼睛望天做無奈狀。
“沐白哥哥,今天陪我練小字好不?”樂媺的心就是靜不下來,她只想陳沐白陪在身邊才好,可能是天開始熱了上來的緣故。
“哥哥就在邊上看着你好了。”陳沐白象個疼愛妹妹的大哥哥樣坐到桌子的一邊。
“我要你坐在這兒陪我。”樂媺拍了□旁的椅子,有些任性的看着陳沐白,他只好走過來伸手拍拍她的小腦袋瓜。
“你要總是心不靜就沒法寫好字。”
“寫不好你就要一直陪着我。”樂媺擡起頭撒嬌的央求着,她沒想到她的輕言軟語對于司空煜來說就是把刀子,割的他心裏生疼,以至于落棋時臉色都有些凝重。
“司空公子心緒不佳?”秀瓊的聲音同樣的溫柔動聽,甚至有絲絲的甜意滲向人心深處。
“怎麽會?就是幾日未曾與人對弈,有些手生。”司空煜說罷便胡亂的落下一子,秀瓊淺淺的笑了下,看了下窗外的花園說道:“那片薔薇倒是開的鮮豔,咱們出去看看可好。”
司空煜本想一口回絕,可聽着秀瓊有些緊張的聲音便知她是有話想說,那就看看她要說些什麽?若是她有了愛慕之心此刻回了也好,省得麻煩,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孩子,能說明白就說明白,免得粘上就撕不下來,倒不是說自己有多出色,只是自己的家世總會有些富貴眼睛盯得緊,這一點他早就看個通透。
他二人出去的當兒,陳沐白語重心長的對樂媺說了這麽句話,“妹妹越發大了,人前要斯文守禮,不可讓人笑話了去。”
“誰笑話?司空表哥不會,那就是秀瓊?”樂媺側過身子睜大眼睛問着陳沐白。
“哥哥說的不止是在這裏,別的地方也一樣,不能總象個小孩子。”陳沐白擡手捊了捊樂媺耳邊的發絲,自然的就如同她是自己的親妹妹一樣。
“是不是象這樣端着點兒就行了?”樂媺說着話将身子坐的筆直,小腿并攏,兩手規規矩矩的交疊放置于膝上,脖頸稍稍前傾,眼簾半垂做嬌羞狀的看向桌上的書本。
“妹妹這樣很好看。”陳沐白沒看出來樂媺是故意做出這個樣兒來逗他,反倒真心的誇贊起來,弄的她一個洩氣狀的彎腰駝背耷拉頭。
“真拿你沒辦法,你看看人家。”陳沐白邊搖頭邊指向窗外和司空煜走在一起的秀瓊,那搖曳的身姿可不是天生就的,樂媺嘟起了嘴,她明天就得開始裝淑女了,沐白哥哥看來是喜歡自己變成端莊雅致的模樣,這可真有點兒難,以後不能随意說笑蹦跳了,那司空煜也必定是喜歡這樣的,不然不會和秀瓊曬着大太陽在園子裏賞花,看他二人在一起還真有點兒賞心悅目的意思。
秀瓊此時再沒心思理會周遭的一切,她緊張的在那叢粉豔的薔薇旁站定,眼光好似只盯在密密匝匝的花瓣上,臉兒慢慢的卻微紅起來,輕啓朱唇吐出的話語卻故作如尋常寒暄般自然,“這時節在宮裏當差一定熱的很?”
“還行,是熱的有點兒難過。”司空煜也客套的回了話,心裏卻盤算着她一句是要說些什麽呢?。
“要是不嫌我手工粗陋就拿這個擦汗用吧。”秀瓊的手裏原是攥着個帕子,想是她親手縫繡的,剛才司空煜還納悶她總扭着手做什麽,原是想着怎樣開口送自己,難為她了,鼓了這半天的勇氣才敢說出來,自己這個男子漢和她一比,還真是算得上膽小如鼠。
“還真不是嫌不嫌的,就是……”司空煜故作為難的想了想道:“小媺看着心粗,卻早就給了我一條帕子,若收了你這個怕是不好。”他是想讓秀瓊趁早死了這條心,也隐約的告訴她自己心裏有了人,秀瓊在說話聽音這方面是個聰明人,有些話不用說透她就能明白。
“那、那算了。”秀瓊當然知道這是托辭,司空煜真的是看中了那個愣頭青?還存着僥幸的以為上次他只是不喜自己心胸狹隘的指桑罵槐,沒想到兩人卻是有了真情,那樂媺還總纏着陳沐白做什麽,她可真不要臉,腳踩兩只船。
二人各懷心腹事的回書房時,陳沐白正指着樂媺的字說她心緒煩亂、失了韻致,說的她有些恹恹的,其實她哪是把心思放在寫字上,她是在懊惱以前為什麽不聽娘的話學着做個标準的淑女。
“表弟別難為她了,過兩天樂妹妹許就寫的好了呢。”司空煜剛剛還在秀瓊面前親熱的喚着小媺,這時節卻又是樂妹妹了,秀瓊恍然頓悟,他和自己一樣在單相思,喜歡這個傻瓜,可人家還沒開口應呢,真不知她有什麽好?最好是這個傻瓜讓你碰一鼻子灰,你才能記起我的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