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海朝格這一頓飯被司空敏真主仆三人狠敲了一筆,不過賓主盡歡也實屬難得,兩個少年男女越談越投機,因海朝格這段時日留在京師也是無事,兩人還講好了第二日同在西市游玩,司空敏真是當然的向導了,她也是本着認真負責的态度,想讓海朝格在這段時間內玩的舒心。

“小姐,真要去同那小王爺游玩?回程的馬車上,吃的心滿意足的小丫環不确定的問向司空敏真,這小姐怎麽興奮成這樣?不就是找了個玩伴麽,有什麽可樂的。

“當然,以往都是二哥和我一起,現在他去環州,哪裏還能陪着我了。”司空敏真有些傷感,但随後又氣鼓鼓的加上一句,“他沒去環州時也總想着陪樂媺。”

“小姐別氣,二公子得閑的時候太少了。”小丫環一是想安撫小姐,二也是想說句公道話,老爺有時對二公子管的太狠了些。

“知道了,啰嗦,回去不許和老爺夫人說剛才的事兒。”司空敏真其實心裏正有些想她那不争氣的二哥,可想有什麽用,總不能追去環州看他吧,如果真要去了,不止是二哥,估計自己都能挨老爹的板子。

“這是路見不平的好事怎麽還不讓說?”小丫環覺得這就應該高調的在老爺夫人面前顯示一下,怎麽小姐倒不讓呢?

“撥刀相助是應該的,可讓人家破費太多就不對了,估計我爹知道了又要教訓個沒完。”司空敏真都能想到自己老爹會教訓些什麽,無非是舉手之勞的事情你怎麽就能讓人家如此破費,況也是你本該先盡地主之誼,總之那道理是一條條的擺過來,說的你頭都沒法兒擡。

小丫環贊同的點了一下頭,主仆三人心照不宣的就當沒發生這事兒,回府後只說在關府用多了茶點,晚飯也沒用,司空夫人關心的問了兩句後也就罷了,司空敏真此後便常同海朝格去西市游玩,有時還會去京郊外騎馬玩樂,因西項人自小就好騎射,海朝格當然也精于此技,司空敏真的騎術倒突飛猛進了許多,順帶着也象模象樣的拉弓射箭了,雖說有時會失了準頭,引得海朝格在背後偷笑。

司空敏真就當沒這回事兒,和他個小孩兒計較什麽,再說想他笑也笑不了太長時間,隆順帝和西項王已然訂了十月初一的好日子,他王兄就會過來迎娶端和公主了,海朝格這時還能賴在京師游逛,等到他王兄迎親後他也就要回西項了。

其實西項王本想着這兩日就與其同回西項,但這心愛的小兒子卻想要再逗留幾日,等他王兄迎親後一道返回,當爹的也就點頭同意了,只在飲宴時同隆順帝提及小兒子還要在四方館中叨擾些時日,少不得請多加照看,隆順帝當然大包大攬的說盡管放心便是,天子腳下,誰人會難為貴客。這一場送別酒筵便是賓主盡歡,直到傍晚時分方結束。

待西項王一行盡散後,陪宴的司空湛見今日隆順帝心情大好,便舍了老臉提起了盤桓在心中數日的話來。

“聖上,西項王這一行也算是滿意而歸,臣因此有一不情之請。”

“盡說便是。”隆順帝一時半會兒沒能想到他要說什麽,左不過是他部屬升遷之類的事。

“能否開恩準樂染之女與家人團聚。”司空湛斟酌了一會兒,還是沒好意思說這已是自己未過門的兒媳婦。

“也不能太快吧?”隆順帝沒想到是這事兒,他沉吟着看了一眼司空湛又接口道:“總要讓這事兒淡下去再說,堂兄你也能明白。”

“臣明白,只等着聖上開恩便是。”司空湛忙起身以臣子之禮再行參拜,隆順帝不稱朕,卻以兄弟相稱,當然是要自家人別給自己出難題了,這剛下旨将公主送入道觀,沒幾天就還家了,你當金口玉言是鬧着玩呢,以後這聖旨都能被人當擦鞋布,皇家威嚴不能打折扣,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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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兄明白就好,她既有了你這層關照也不會難過到哪裏,權當是修身養性了。”隆順帝就差開口說,以後樂染這女兒或許能參悟些什麽道理,到時候他感謝我的時候都有,有個境界極高的家庭成員,臉上都有光,你堂弟我就喜歡仙風道骨的奇女子,可惜啊,這輩子就是個俗人。

司空湛沒他想的那麽不着調,只是也不好再說什麽,年紀大了更要講道理,不能倚老賣老的給堂弟施壓,那樣的話——也會給自己找不自在,最是無情帝王家,他萬一哪天翻小腸呢,這都得防着點兒,伴君如伴虎,五字守則謹記。

轉眼間九月初九,重陽節日,西項的大王子海塔魯恰逢此時帶人抵京,隆順帝着使者宣其到中和殿內接見,末了,當然要例行賞賜,從精致的布匹到金銀器具、再有玉制的佩飾,總之林林總總均為宮中所用的上品,用的賞完緊跟着又賜了聘金兩萬兩。這隆順帝給完東西後又設宴款待,宴席自然也極是豐盛,還有皇家樂隊的絲竹管樂在一旁哄托氣氛,陪着飲宴的諸位臣工皆在心中感嘆,人家關孝恭這女兒算是給她爹争氣,再看樂染的女兒,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而此時的樂媺正看着院中的落葉發呆,她丢開手裏的掃把,蹲下身去撿那光滑平整的落葉,終于挑了三個最舒展漂亮的,她淺笑着将它們放進懷裏,想着自己也寫幾個字上去,看看有沒有小時沐白哥哥寫的好,以往和他在一起時沒心思寫字,這時倒該好好練練,反正人一閑下來心裏也是難受。

忽一陣冷風吹過來,即便是早早穿了夾襖的樂媺背後也是一寒,她禁不住的便縮了縮肩膀,其實往年這時也沒到極冷的時候,秋風吹着也算舒爽。怎麽今年自己倒不耐寒了,樂媺這樣想着便又撿起掃把開始打掃,許是動起來就不冷了呢?她想的簡單,以為只是今年這山上冷的快,孰不知她早已然風寒入體,身子發熱,當然禁不得風吹。

當晚,躺在床上的樂媺燒的都有些糊塗了,夜半時分便胡言亂語起來,同住一室的師姐起身查看方知她是染病在身,忙忙的禀告了慧空師父。這慧空師父這幾日還在心內竊喜樂媺沒怎麽給她添亂子,誰知道這大亂子在後面呢,她要是病的大發勁了可怎麽好?還是先讓人熬些祛寒的草藥先喝着,明兒一早下山請個高明的大夫來瞧瞧,估計她這病不是一般的風寒。

慧空師父到底是有些年紀,說的真就八九不離十,樂媺只因心中郁結,又不肯與人說上支言片語,再加上初到觀中便要做這做那,自然身子勞累,且這觀中的吃食與家中也是不同,又每日只兩頓,她雖在家中不挑衣食,那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過來的,終究比不得普通人家的孩子,勉力做了十幾日的活計就已然支撐不住,所以這病便來勢洶洶,瞬間将她壓垮。

樂媺這病來的快,好的卻沒那麽容易,大夫過來後也說她素來郁結,心氣衰,肝邪旺,少不得要慢慢的調養了。

她這一病十來日後才算輕了些,勉強可出屋走動後,樂媺便還想幫着同屋住的師姐做些活計,那原本該是她分內的事,現在倒讓人家受累了,她這位師姐人雖面上冷淡淡的,內裏卻是個向熱的,直說要做也不差這一時,等你身子大好了再做,可樂媺這病總不見大好,到後來還有了咳症,又實實在在的吃了兩個多月的藥下去才算全愈。

樂媺這廂過的冷清孤苦,可京師之中卻正是熱鬧歡慶,只因這十月初一開始就是個大好的吉日,天公也作美,風清日朗,端和公主就在這一日從宮中出嫁了,當時宮牆外的道兩旁早就有好熱鬧的老百姓等着瞧這鳳唐公主出嫁的排場了,人群中還不時議論着說看人家這女兒養的,爹娘臉上多有光彩。

其實若樂媺看到當時盛大的儀式排場也會和別人一樣在心中豔羨,端和公主頭上戴着飾滿珍珠和寶石的金絲鳳冠,身上穿着繡滿牡丹和雀鳥的華美嫁衣,渾身披挂着玉佩、金項圈、金革帶等等物什,儀态萬方的坐上了花轎,那可貼金的轎子啊,轎子前面是按照她現今公主身份而配給的陪嫁物品與仆人,浩浩蕩蕩的招搖過市,而在轎外騎馬而行的西項大王子海塔魯也确實一表人才,人人都道二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端和公主尊貴奢華的婚禮讓在其後出嫁的幾位千金都難與其比肩,當然了,人家那是皇室規格的儀式,各門各府均難與其一争長短,但也同樣喧嘩喜慶。這不,其後的初冬時節,禦史大夫的女兒周靜華嫁與了李大學士家的公子,雖說兩府都沒太刻意的張揚,可因為新郎官的美名在外,前來觀禮的人便極多,都想着不看排場看人哪,果不其然是金童玉女、佳偶天成,京師老百姓的審美高度又向上拉升了一個檔次,其後禮部侍郎家寶菡的出嫁便平淡了許多,因為審美疲勞呗,況這新嫁娘又沒有禦史大夫家的女兒氣質高潔,新郎官倒是個争氣的好孩子,年紀輕輕的便已居奉議郎之職,且盡忠職守,辦事也是可圈可點。

這幾件熱鬧的婚事過後,京師的隆冬便也走遠了,太安觀中的樂媺很慶幸自己挨過了最冷的日子,只因她前次生病的緣故,身子比在家中時瘦弱了許多,便覺得這個冬天不如往年好過,每每在風雪交加的寒夜裏醒來時,并不願責怪旁人的她對于罪魁禍首還是有一些怨念的,只是她不知,被她怨念的人在環州了一樣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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