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王國(二)
白薔薇城, 原名白薔薇騎士王國, 現名紅薔薇騎士王國的首都。
阿奇·貝利遠遠看着那座美麗的城市,感嘆道:“雖然我們已經來過一次, 但這景色果然還是很震撼。”
之前他們就是在這座城市裏由伯西恩帶領着與聖騎士們見面彙合。
“是嗎?我倒覺得沒什麽好看的。”雷德說,“龍島的景色比這裏漂亮多了。我們那裏多得是各種漂亮的石頭,每一頭巨龍都會用各種發光的石頭裝飾一座巢穴。”
那不是石頭,而是各種寶石吧。阿奇·貝利有些羨慕地看着他。
“巨龍們真是富有啊。”
雷德得意地哼了一聲。
就在少年們交談之時,聖騎士們的隊伍已經準備與貴族車隊告別。
那位老管家道:“既然各位騎士大人們已經抵達了這裏,那麽想必光明教很快就會派人來接應你們。那我們就不多打擾了,告辭。”
他離開之前說:“希望你們在白薔薇的行動一切順利。”
“原來他不是不知道我們來幹什麽。”艾迪看着車隊漸行漸遠的背影,道, “他只是不說。”
“大主教失蹤這麽大的事, 各地的領主怎會不知道。”伊馮蹙眉,盯着遠方馬車上的家族徽章,“進城後查一下這是哪個家族的車隊。”
從始至終,那個所謂的家族繼承人, 都沒有出現在騎士們的視線中。
“好。”艾迪應下。
“前方,可是聖城使者!”
就在這時,遠遠只見一隊人禦馬趕了過來, 與剛剛離開的貴族車隊擦肩而過。他們座下的馬匹撅着蹄子,掀起一路塵埃。
Advertisement
“前方可是使者大人們!”
對方又問了一遍。在他們即将逼近時, 伊馮策馬迎了上去。
“是的, 敢問閣下是……”
“我們是臨時主教派來迎接各位的!”領頭的騎士拉住缰繩, 在聖騎士們面前一段距離停下。他身上也穿着騎士盔甲, 刻印着都伊的紋路,卻不像伊馮他們那樣用銀扣編起了長發。
聖騎士們一眼就認出,這是一位還在“受戒”中的聖騎士候補。對于所有有志于成為都伊聖騎士的人們來說,在歷經了十數年艱苦的訓練,從成百上千人中脫穎而出之後,還不一定就能蒙主眷顧。脫穎而出的人會成為聖騎士候補,俗稱“受戒者”。他們要在一年內游遍大陸,行善積德,直到獲得都伊的認可後才可以回聖城聖騎士團總部接受敕封。
在所有聖騎士中,其他神明的聖騎士只要信仰虔誠并得到教會許可即可獲敕封,甚至有一些神明的聖騎士的頭銜還可以通過捐贈給教會金錢來買得。但只有都伊聖騎士的歷練是最漫長又最難熬的,他們總要接受非人的訓練,包括精神和**各方面的。因此,也有人稱都伊聖騎士們為苦行者。至于以利的聖騎士,由于從古至今只有一個,無從比較。至今人們也不知道,薩蘭迪爾究竟是為什麽獲得了以利的青睐。
看到這一位是正在“受戒”中的兄弟,聖騎士們都放緩了态度。
“臨時主教忙于城內事務,無暇分身。正好我歷練經過此地,便帶着其他神侍們前來迎接。”這位“受戒者”帶着熱情的笑容迎接自己的兄弟們,“我叫豪斯,半年前從分部被選拔出來進行歷練。”
“豪斯。”伊馮點了點頭,“城內情況怎麽樣?”
豪斯露出苦笑:“大主教突然失蹤,教內正是一片混亂,而其他教派又趁此機會向我們施壓……”
這就是情況很不好的意思。伊馮點了點頭,示意他們盡快進城,到時候再細談。
“只有你們幾位嗎?”豪斯突然四處打量起來,露出一個有些壓抑的興奮表情,“我聽說這一次那位大人也離開了聖城,之前不是還出現在梵恩城了嗎?他——”
他四處張望,卻失望地沒有發現精靈的身影。
“薩蘭迪爾大人在別處辦事,暫時沒有與我們同行。”伊馮也是剛剛才察覺到薩蘭迪爾不見了。不過他并不擔心,當薩蘭迪爾不想見誰的時候,他随時都可以消失得無影無蹤。或許,大人是不想這麽招搖地進入白薔薇城吧。
雷德對天翻了個白眼,人類撒起慌來真是不眨眼。
艾迪卻想說,善意的謊言有時是必要的。
阿奇感覺,原來都伊聖騎士們也不都是古板不知變通。
聖騎士們帶着兩個少年與迎接他們的教會人員離開了。而在他們離開後好一會,靠近獸人山麓的林子裏才踱出一個披着鬥篷的身影。他松開手中的缰繩讓馬兒自由地去覓食,又回頭看了眼遠處的城牆,突然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這可不是進城的方向。”
一道聲音突然從他身後傳來。
瑟爾停頓了一步,随即有些不悅道:“法師,我給你我的信物,可不是讓你随時施法利用它來跟蹤我。”
一個披着黑袍的身影從樹林的陰影裏緩步走出。他的臉色還是那樣蒼白,好像溫暖的血液從來不在他身體中流淌。
“那你可以把信物收回去。”伯西恩說,“然後我們結算報酬兩清,你也不用再委托我幫忙。”他這麽說,好像一點都不擔心精靈确實會這麽做似的。
瑟爾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會的。”他說,“遲早。”但顯然不是現在,他還有用得着法師的時候。伯西恩就是看穿了這點,才敢這麽明目張膽地挑釁他。
瑟爾不再理會這個神出鬼沒的法師,而是撥開樹叢向樹林深處走去。這是一片生長在平原和山麓間隙的樹林,此時才剛剛從寒冬的冷意中複蘇,樹梢上的嫩葉都沒能舒展幾片,動物們也都藏匿得不見蹤影。瑟爾卻像是認準了方向一般,越走越深,期間法師一直不出聲地跟在他身後。兩人再沒有交流。
不知過了多久,瑟爾才放緩了腳步,他像是迷失了目的般在樹林中的一處徘徊許久,再沒有前進。
這時伯西恩開口:“即便你假裝迷路,也不可能逃避已經存在的事實。”
瑟爾這才想起來這家夥窺見過奧利維的記憶,而這裏是當年他和奧利維一起建造的。奧利維已經失蹤了,現在,法師怕是世上除他之外唯一一個知道密林中真相的人。
不過,這個家夥可比奧利維刻薄多了,真看不出他們身上流着同樣的血脈。大概是精靈的眼神太過直白,伯西恩的臉色冷了冷。
“我是我,奧利維是奧利維,不要在我身上尋找他的影子。”
于是精靈收回目光,卻也已經一掃之前的猶豫。他看了看天色,确定了方向後再次前進。這一次不過一會,兩人視野中的樹林便開始變得稀疏,再向前行走一陣,他們聽見了河水潺潺流動的聲音。
一段河水憑空出現,懸挂在他們眼前的一小片空地上。它突兀地流淌過這片被叢林包圍的空地,又突兀地消失在空地的邊緣,就像是有誰施展了法術将一條河流截斷,又将它封鎖在這裏。在靜谧的樹蔭下,清澈的河水宛如寶石般閃耀,折射着密林間灑落的日光。
伯西恩感嘆:“只有親眼所見,才能感慨它的神奇。”他看向精靈,“你和奧利維究竟是布下了怎樣的法陣,才能将一段艾西河的支流截流在這裏?”
瑟爾沒有回答他,或者說他眼中除了眼前的空地已經再沒有其他。他走上空地中央,看着被河水滋潤的土地有一棵小小的樹苗筆挺着身姿,驕傲地舒展着枝葉。而在樹苗周圍,竟然是一片茂密的星沙草。它們神奇地違背了自己的生長規律,在這座密林中的秘密花園裏盛開不敗。
精靈走到河邊,用雙手捧起河水,澆灌在樹苗和星沙草紮根的泥土下。這樣澆灌實在太沒效率,他卻不知疲憊般一次又一次地來回。伯西恩靜靜看着這一幕,第一次沒有遵從他嘲諷的天性去嘲笑瑟爾這個舉動。
法師知道,精靈是在祭奠。
傳說在西方樹海,在艾西河的源頭,在精靈們的家鄉,生長着一片永遠不會凋亡的星沙草。那是所有已故精靈的化身,它們的靈魂化作星沙草永遠陪伴着自己的親人。而失去親友的生者們則日日夜夜守護着這片星沙草,不允許任何人去破壞。只有在新生命降臨的時候,精靈們才會精心挑選摘取一朵星沙草去為新生兒做洗禮。
在艾西河的另一邊則生長着一種貌似灌木的低矮樹木。它們長得很緩慢,往往一百年才長出一個巴掌那麽高,卻是所有性情溫順的草食動物獲取食物的可靠來源。這是德魯伊的墓地,相傳德魯伊會在死後會化作一棵“安魂樹”為他們的動物朋友們提供食物和庇護,他們的靈魂也因此得到安息。因為德魯伊和精靈們都信奉自然女神,兩者的墓地也緊緊相依,有時候精靈們會替德魯伊們代種下“安魂樹”。久而久之,習慣發生了變化,精靈們也會為意外故亡的異族朋友種下一棵“安魂樹”,祈禱他們靈魂的安逸,來世的幸福。
死亡與新生,就在其中循環。
而這裏,千裏之外的紅薔薇王國,一片不起眼的叢林裏,也有一片盛開不敗的星沙草,和一株迎風搖晃的“安魂樹”。
——
“這是一個陷阱!”精靈們說。
“這是一個陷阱。”刺客說。
他們正面臨絕境,前進是死亡,後退是死亡,該如何抉擇,精靈們也陷入了困境,茫然無措。
“但至少。”刺客站起身,手中匕首反射着冷銳的鋒芒,“我們還可以反擊。”
他握起匕首對着不遠處帶着惡意與殺意的敵人。在沖入敵陣之前,他遙遙看了遠處的山峰一眼。
【我不懼怕死亡。】
刺客割開一個敵人的喉管,卻有更多的敵人圍上來。
【我甚至不絕望。】
刺客早就料到自己有一天會死在他人的刀鋒之下,卻沒想到不是死于暗殺,不是死于陰謀與陰溝,而是死于守衛一座城。
他的後背被人割傷,他持匕首的手被火焰灼傷,但他依舊無知無覺般繼續斬殺着敵人,以為身後的人們多争取一瞬的時間,等來救援。
而刺客唯一害怕的,就是讓前來馳援的人,只能看見他們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