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行走(一)

回到梵恩城的時候,阿奇還有些莫名其妙。

“伯西恩老師, 為什麽我們要這麽急着趕回來?”

法師學徒看向走在前頭, 腳步匆匆的黑袍法師。

“不是還要繼續幫薩蘭迪爾找人嗎?那個奧利維……”

阿奇的聲音截然而止,因為他看到走在前面的法師停下了腳步, 那雙黑色的眸子沉沉望了過來, 氣氛沉重,就在他以為對方會說些什麽的時候, 法師又收回實現,繼續向前走去。

兩人臨分別時,阿奇在學院門口看到了自己的祖父。貝利大法師似乎早就等候在那, 伯西恩向他走去。兩位實力強大,年紀相差懸殊的法師,開始交談。

隔着老遠, 阿奇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

只看見祖父的神情是輕松愉快的, 而伯西恩老師, 即便沒有看到他的正臉, 阿奇也能感覺到——黑袍法師心情并不好。

——

“看到沒有?”

白薔薇城的早晨,帶着大戰過後的複興氣息, 蒙特坐在窗邊望着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有人擡頭看見他, 就會興奮地對他揮着手,熱情洋溢,蒙特也熱情地揮手示意。

“我還是第一次這麽受歡迎呢。”半精靈說,“走在街上,這裏每一個人都要搶着和我打招呼, 就好像我是什麽大人物。”

他見身後沒有回應,就回頭看去。瑟爾正坐在椅子上,左手放着弓,右手放着長劍,目光投向前方不知在想什麽。這個狀态的精靈,可是不多見。

蒙特對旁邊的半獸人德魯伊布利安問:“他這是在發呆?”

布利安正擔心女兒,聞言沒好氣道:“你看不出來嗎?”

“嗨!德魯伊,你女兒可不是我拐走的,別把氣撒在我身上。再說,我們可比你更擔心特蕾休!”蒙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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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魯伊哼哼了兩聲,不說話了。

半精靈又看向發呆中的瑟爾。

“那個法師走就走了。他有他的事我們有我們的事,一個早晚要分道揚镳的人而已。你可不該是這麽介懷的性格!”

瑟爾看了他一眼。

他沒有告訴半精靈,自己可不僅僅是因為伯西恩的不告而別而郁悶。瑟爾是嗅到了一絲不一樣的氣息。

伯西恩走得毫無預兆。法師幫了自己這麽多忙,他甚至沒有從自己這裏得到任何報酬,就這樣離開了。這根本不符合法師的性格。

他走得太着急,好像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理由讓他不得不在此離開。而這個理由,還是在他那晚與瑟爾交談過後,突然發生的。

瑟爾覺得很不對勁。

然而,正如蒙特所說。他永遠無法弄明白一個已經離開的人在想些什麽。

“出發吧。”

精靈背起短弓,收起長劍,起身推門而出。半精靈和德魯伊緊跟在他身後。然而剛到樓下,他們就遇到了在大廳等候已久的幾人。

“薩蘭迪爾閣下。”

維多利安和薔薇騎士團們走上前來。

這位代團長向精靈深深鞠了一躬,道:“請允許我們為您送行。”

瑟爾剛想說不必,維多利安已經開口了。

“你想必還不知道,城內的百姓知道了您要離開,現在都聚集在城門。恕我直言,幾位恐怕無法獨自離開白薔薇城。”

蒙特想起了這幾日受到的熱情待遇,忍不住摸了摸胳膊。最終,精靈、半精靈和獸人接受了薔薇騎士團的護送請求。然而,瑟爾很快就後悔了。

這簡直太招搖了!由身穿銀甲,刻着薔薇花紋的騎士們護送,遠比瑟爾他們自己出門更引人耳目。整個城裏的人都被吸引了過來,他們圍着騎士團護送的隊伍,不斷地撒着花瓣。視力好的半精靈甚至還看到,有好幾個女孩在看到他們後,尖叫着暈了過去。他不由地看向身邊的精靈。

“你以前和你的夥伴們外出的時候,每一次都是這個陣仗嗎?”

瑟爾沉默了一瞬,說:“白薔薇城是特殊的。”

白薔薇城是特殊的,瑟爾帶着他的同伴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了這裏,這裏的百姓對精靈自然是有着難以言喻的感激。然而一百五十多年前正是退魔戰争時期,人心惶惶,人們更多地為生存而奔波。瑟爾他們每次出行的時候,別說是歡送的人群了,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他們只與死亡和戰争相伴。

在今天之前,對于這座城市,瑟爾銘記更多的是痛苦。

蒙特看懂了精靈的神色,他伸出手,拍了拍瑟爾的肩膀。

“至少現在,他們為你歡呼。”

薩蘭迪爾離開了白薔薇城,然而關于他的傳說卻以白薔薇城為中心,在整個大陸蔓延開來。在沉寂了一百五十年之後,這個當年震撼了世界的精靈,又出現在了世人眼前。

吟游詩人們為他編起了新的歌謠,關于他的讨論,也是一波又一波連綿不絕。

大陸西北方,洛克城。這是一座位于人類王國和矮人王國交界處的自由城邦。因為靠近矮人王國,這裏盛行礦石和武器貿易,又由于靠近人類王國,是個四不管邊境,這裏也盛行奴隸買賣。

“除了他們自己,人類沒有什麽不賣。”其他種族嘲諷道。

“不。如果價錢合适,我自己也可以賣。”人類商人這麽回應。

雖然有着被人唾棄的奴隸買賣,但是洛克城的管理秩序卻十分嚴明。畢竟在這裏的每個商人,都不想自己的“合法財産”輕易地被強盜和小偷奪走。是的,在這裏,奴隸買賣也是合法的。

洛克城,最無序的貿易之城,也是最有秩序的城市。今晚,洛克城的大街小巷裏都在流傳着一個相同的故事。然而,在這家酒館裏故事卻有些不一樣。

“那孤獨的人,徜徉于蔓草,那疲倦的風,漂流于空中;

露出月色的眼眸,露出深淵的軀體;

像是塵埃,像是灰燼;

它落在地上,無聲無息。”

吟游詩人歌唱完了,酒館裏有人不滿地叫道:“這是什麽敗壞興致的歌,嘿,吟游詩人,現在其他人都在歌頌薩蘭迪爾的英勇事跡,你唱的這是什麽!”

“我唱的,也是薩蘭迪爾的故事。”吟游詩人放下豎琴,昏暗的酒館燈火下,他淺藍色的長發就像是流動的水光,他的眼睛翠綠,猶如最美的綠寶石。

那醉鬼不信道:“你那唱的是什麽大英雄?明明就是一個一無所有,被孤獨打敗的膽小鬼!”

吟游詩人不再理會醉鬼,背起豎琴便欲離開。

“你給我回來!”醉鬼仗着酒意想要鬧事,在他沖到吟游詩人面前之前,卻被別人伸腳絆倒了。

絆倒他的人戴着一頂兜帽,開口道:“巡邏隊就在門外,你确定要鬧事?”

被夜巡的洛克城的巡邏隊抓到,那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喝醉躺倒在地上的醉鬼還有幾分理智,罵罵咧咧了幾句,便回到自己的座位去。

吟游詩人看了他救了自己的陌生人一眼,在看到相似的翠綠色眼睛時,步伐停了一停,然後當做沒看見似的往前走。

“喂喂。”那兜帽人走後面追了上來,“我救了你一回,你都不感謝我?”

吟游詩人充耳不聞。

“算了,就算我多管閑事。不過,難得在這麽遠的地方遇到同胞,你也不想和我聊一聊?”

吟游詩人停下步伐。

“我沒有同胞,更何況是肮髒的半精靈。”

兜帽人眼色一變。

“你再說一次試試!”

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叮鈴一聲,酒館木門上的風鈴再次被人推響。

“走了,蒙特。”夜色裏傳來清脆悅耳的聲音。

就這一句話,使得吟游詩人的目光就緊緊盯着他。

“你……”他咬緊牙齒,緊緊看着這新進來的人,對方的面容同樣隐藏在兜帽之下,詩人炙熱的目光卻似乎要把兜帽燒穿。

“走了,蒙特,瑟爾!”

門再一次被人推開,只不過這一次開門的人蠻力太大,被推開的門扉往前用力往前一撞,砰!瑟爾和蒙特都及時躲開了,然而——他們齊齊看着倒地不起的吟游詩人,又把目光轉向德魯伊。

獸人捏了捏自己的爪子,笑道:“哎,意外意外。”

吟游詩人再一次醒來時看到的是頭頂的月色。他用了好一會功夫才讓自己被撞暈的大腦恢複神智,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奇怪三人組。

一個精靈,一個半精靈,還有一個獸人,他們坐在一起,意外地和諧。

“沒想到高貴強大的薩蘭迪爾,竟然也會與這樣兩個肮髒的種族走在一起。”

瑟爾正在與同伴整理最新獲得的消息,突然聽到這樣一個聲音。他回頭,看到吟游詩人正對自己微笑,然而眼底卻是一片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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