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彼時,定遠候府裏頭早已是亂的人仰馬翻。
秦無雙在定遠候府的牆頭上蹲了好一會兒,終于等到了一衆婆子小厮們從門外擁着一個提着藥箱禦醫打扮的人,急匆匆地往一個方向去了。她便暗中随着那行人,來到一處門外種着海棠樹的兩進院落。
此刻,院子裏聚集了不少人,個個急色惶惶的,屋裏時不時地傳來桌椅翻到,瓶器碎裂的聲音,卻是誰也不敢貿然進去。見了禦醫趕來,衆人如見救星,忙忙地請到了裏面。
秦無雙不好再蹲牆上,便起身一躍,輕手輕腳地來到了屋頂上方,尋了一處方便落腳之地兒,接了一片瓦,從洞裏望下去。
只見西屋地下,牧斐穿着寝衣,披頭散發地被兩三個小厮合圍抱住,有人抱身子,有人抱胳膊,還有個抱腿。只是牧斐看起來仿佛厲鬼上了身,神情癫狂,舉止無狀,跳上跳下,掙紮着亂踢東西。
牧家老太君被兩個嬷嬷攙着在門內看着,手裏緊緊捏着一串菩提念珠,急得直抹眼淚兒。牧家夫人倪氏哭着想要上前,硬是被身後的兩個婆子拉住,勸了半晌。
禦醫見狀,忙放下藥箱,從藥箱裏翻出三根銀針來,分別對着牧斐頭上幾處大穴紮了下去。
須臾後,牧斐全身一軟,那幾個小厮連忙接住送到了床上躺着。
衆婆子媳婦們扶着牧老太君與倪氏一齊兒圍了過去,見禦醫又在牧斐身上連施了好幾針。
牧斐眼神呆滞地任由禦醫紮針,一動不動。
待那禦醫一切忙畢,牧老太君忙請至堂屋裏奉茶,那禦醫也不敢接茶,只是搖頭嘆氣地說:“老太君,恕卑職無能,牧小公子的病狀實在古怪,一切藥石皆無效用,如此下去——恐怕老太君只能是早做準備了。”
倪氏一聽,頓時掩嘴就嚎哭了起來,被牧老太君一聲厲喝止住了。
牧老太君又和禦醫客氣了幾句,才命下人們好生送出去了。
一時,房裏的無關下人們收好了滿地狼藉後,俱退了出去,堂屋裏就剩下牧家老太君,抽噎不止的倪氏與幾個大丫鬟們。
牧家老太君不滿地瞥了一眼倪氏:“哭什麽哭?斐兒沒死都快被你哭死了。”
倪氏一聽,忙忙止住哭,焦急地說:“老祖宗,該請的名醫都請了,連宮裏的禦醫都輪番來了個遍兒,看了斐兒之後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您說眼下該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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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家老太君摩挲着手中念珠,低頭沉吟了半晌,才道:“你今日去秦家,可有見着那個秦無雙?”
“哪裏見得着,我剛一把意思表出來,就被那秦家三郎給趕了出來。”
牧家老太君蒼眉緊皺了起來:“如此說來,秦無雙的八字并非那秦家三郎派人送來的?”
倪氏就着旁邊的凳子坐下,皺眉細細想了下,道:“我瞧着那情狀,秦家三房的那對兒夫婦似乎根本不知此事,倒像秦家大郎和大娘子都樂見其成的。”
牧家老太君又問:“那秦家老太太是個什麽态度?”
倪氏不太确定地說:“看她老人家,好像并無太大反應似的……”
牧家老太君聽了,也只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倪氏急了:“老祖宗,斐兒可是您的嫡親孫子啊,好歹求您顧着他,不如您親自……”
牧家老太君擡手,止住了倪氏的話頭,只道:“太急了,再等等。”
倪氏只好不情願地閉了嘴。
牧家老太君見牧斐睡沉了,來到床邊守了一會兒,被婆子們勸着天色已晚,該歇息了。這才吩咐屋裏的下人們好生照料着,領着那倪氏一起離開了。
牧家老太君同倪氏一走,那些下人們唯恐牧斐再次發起狂性來,都不敢在屋裏守候,紛紛躲到外頭去了,院子裏倒是一個人也不見,正好方便了秦無雙趁機溜進了屋。
秦無雙徑直走到西屋床前,沿着床沿坐下,蹙眉看了牧斐一會兒。剛要擡手去摸牧斐的脈搏,牧斐突然一個驚咋,竟胡亂地撈住了她的手一把緊緊抓在懷裏,嘴裏急切地喊着:“茵茵,別怕,我這就帶你走。”
聞言,秦無雙震驚住了。
牧斐抓着她的手竟又睡過去了。秦無雙傾身湊過去,細細地用目光描繪着牧斐的五官,俊骨削顏,面如冠玉,宛若畫就,原來十六歲的牧斐已然俊美的如此奪目了,她之前竟從未覺得。
“牧斐……你是嗎?”她低低地問。
牧斐精致的唇角微微上揚,似有所知一般。
恰此時,門外傳來丫鬟們的交談的聲音:“要不,再給小官人加點安神香罷,省得後半夜又醒來折騰……”
秦無雙起身就要躲,手卻被牧斐牢牢地抓住不放,試了幾下都沒能抽出來,聽着門外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只好就床沿翻身一滾,滾到了床裏間,飛快地鑽進了牧斐的被窩裏蒙住了頭。
門“吱呀”一聲開了,兩個丫鬟站在門內看着裏間,你推我,我推你的,誰也不敢率先進一步。僵持了好一會兒,兩個人才攜手一起往裏間走來,匆匆忙忙地找到了桌子上的狻猊小香爐打開,抖抖索索地往香爐裏面倒着香灰。
也不知道那牧斐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秦無雙剛躲進他被窩不久,牧斐竟然一把将她撈入懷裏緊緊抱住。秦無雙吓了一大跳,掙紮了兩下。
那兩個丫鬟聽見床上有動靜,扭頭看去,只見牧斐背對着她們,被浪起伏的,頓時唬地失手打翻了香爐。“哐啷”一聲,反倒把床上的秦無雙吓得一動也不敢動了。
那兩個丫鬟只以為牧斐又要發狂病,吓得撒腿就跑了出去,躲在門外聽了好一會兒,見裏面并無大動靜這才離開。
秦無雙掀開被子,長籲了一口悶氣。
一轉頭,見牧斐那張人神共憤的臉就貼在眼前,濕熱的呼吸薄薄地噴在她的臉皮上,——她眨了眨眼,心跳有些快,臉頰有些熱。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平靜下來,用力将牧斐推開了些,撐着身子坐了起來。
低頭一看,牧斐此前抓住她的手此刻還抓着。她嘆了一口氣,從身上摸出一根銀針,對着牧斐的虎口刺了下去。牧斐劍眉一蹙,旋即,松開了手。她順勢摁住牧斐的手腕把了一會兒脈。
六脈似沉浮,又似動滑,又疾數不定,一時氣虛,一時陽虧,一時元損……
她竟從未見過這等脈象,難怪連宮裏的禦醫都束手無策,斷不了這起症候。瞧這光景,竟真不像病症了。難不成真是中了邪,被什麽給纏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牧斐:媳婦兒,你終于來了,讓小爺我等了好久,來,抱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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