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秦無雙轉過頭,看着籠子裏叽叽喳喳的畫眉,苦澀一笑:“好。”

一時,有老嬷嬷過來請牧斐去老夫人房裏用早飯,牧斐哼着小曲兒去了,阖府裏瞧見,個個詫異。

牧老太君見狀,也是大吃一驚,便趁着牧斐心情好,委婉地勸了幾句。

無非是希望他歸家來住,不要整日裏在外頭飄着;與秦家婚約肯定是不能退的,不然牧家會被外人戳脊梁骨的;委實不喜歡秦無雙,可以先處着,處着處着就會生出感情來着,還是不行,到時候再多娶幾房姬妾等等。

牧斐聽了,竟一一應了,牧老太君吃驚之餘,心裏越發喜歡秦無雙了。她雖不知秦無雙到底怎麽說服斐兒這般乖順聽話,單憑秦無雙能把斐兒帶回來一事,便讓她從心裏認定秦無雙是個有本事兒的。

那牧家嫡長子牧重光在世時,是個能文能武的奇才,素日裏最是喜歡收集各類兵器,在他的院子裏,至今還原封不動的保留着他的兵器庫。

牧斐将借來的君子劍放回壁間的挂鈎上,原要離開的,無意間瞥見了上首的木架上挂着的那套銀光軟甲,軟甲旁邊的立着一杆紅纓槍。

而那杆紅纓槍曾經跟着牧重光上過戰場,救回了身負重傷的牧守業,牧重光就是那一戰成名的。

牧斐猶豫了一下,舉步走到那套盔甲前,擡手輕輕地摸了摸軟甲,一面心想他堂堂一男兒竟然連秦無雙都打不過,很是憋屈不服;又想憑什麽兄長能武,他卻不能從武,卻非要從科舉出生?

一腔忿然激得他一把握住了紅纓槍,有那麽一瞬間,他體內的熱血似能感受到紅纓槍的呼應,于是卯足了力氣将紅纓槍拔了起來。

不料,這紅纓槍卻比他想象的要沉上許多,重得他雙手架不住,直被紅纓槍壓得趔趄了好幾步才險險穩住身體。

他深吸了一口氣,好容易才将紅纓槍拖回去,複又插在座子上。

做完一切,他累的氣喘籲籲,就地坐在木階上,心內已然灰了一大半。

這杆紅纓槍他能擡起來已是不已,牧重光卻能運用自如上戰場,——有的人,果然是他這輩子都逾越不過去的高山。

好在這憂愁來的快,去的也快,想着一會兒要去打馬球,心情一下子好轉。

他起身撣了撣身上的褶子,哼着小曲兒,出了兵器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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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了衣裳,帶着一衆小厮,錦衣華服,玉勒雕鞍,大搖大擺地又出門耍去了。

自那日與秦無雙立下約定後,牧斐一如既往的出門找樂,或賞花閱柳,或游山玩水,或逗球賽馬。

同住一個屋檐下,牧斐竟真的與秦無雙井水不犯河水,見了面也是相敬如賓,時不時的還會坐在一起吃個飯。

看着他們二人能和平相處,讓牧老太君甚是欣慰。

而秦無雙自去了西水門腳店後,期間又回了一趟秦家看望父母雙親,之後便一直在屋裏,除了每日去給牧老太君和倪氏請安問好,倒是鮮少出門,只關在房中将秦家藥行十三家的保胎藥都細細研究了一遍。

秦家藥行除了賣各類中成藥,還賣一些丸散膏劑之類的配方藥,其中最有名的便是這保胎藥。這保胎藥是秦家祖上流傳下來的秘方,因其用料考究,價格親民,又因保胎效果甚好,從而遠近聞名。

太宗時期,有個貴妃因胎盤不穩,屢有滑胎跡象,貴妃聽說秦家的保胎藥好用,便命人去秦家買了幾丸保胎藥偷偷服下,不想胎兒竟保住了,最後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自那之後,秦家藥行得了一特旨,每半年便要向宮裏進貢一批保胎藥。

只是秦無雙已将十三家裏的保胎藥查了個遍,發現保胎藥本身并無異常之處。

這些保胎藥都是由正店統一調制後再發往腳店,每半年進貢的保胎藥也是由正店專人配送進宮裏,中間不可能再出現其他纰漏。

那麽,上一世,給皇後娘娘用的那批保胎藥裏,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離皇後一屍兩命還有七年,為今之計,她必須想個法子撇清關系,阻止秦家藥行繼續向宮裏進貢保胎藥才是。想了幾日,總算讓她想出了個法子,只是時機還不成熟,只能待日後尋找一個合适的機會再實施。

自打她巡了西水門腳店後,就一直按兵不動,無非是讓人把她在西水門腳店裏的一番作為,傳遍秦家所有藥鋪,好敲山震虎。

只是,單憑她在西水門腳店的一些手段,也只能對其他店鋪起到一定的警醒,若要真正震懾,徹底為己所用還是遠遠不夠。所以眼下,她也只能一家家店鋪巡視核帳,慢立威信。

秦無雙算算時日差不多了,便吩咐人準備了一輛馬車,和蕊朱女扮男裝了一番,前往新曹門腳店巡店去了。

車行至半路上,聽到不遠處傳來喝道聲,馬車遂停了下來。

蕊朱撩起簾子問車夫怎麽回事,車夫說是吳越主的車隊進宮面聖,官兵清道來着。

吳越乃祁宋屬國,祁宋還未統一天下時,吳越曾是偏居一隅的小國,國號吳。祁宋統一南北戰亂後,吳國自降身份,自行免去皇室頭銜改為國主,并向祁宋稱臣,年年進貢,以求護佑。

半年前,官家下了一道旨意,請吳越主錢喬親自來朝貢,以表歸誠之心。

後來吳越主來了,官家卻說與吳越主一見如故,親如兄弟,委實舍不得他離開,便命人替吳越主造了一座大宅子,誠心誠意地請人先住下來。而這一住就是半年有餘,幾乎每隔半旬,官家便會邀吳越主進宮一敘。

只有秦無雙知道,吳越主恐怕是再也回不到他的故土上了。

一盞茶後,馬車動了。

到了新曹門腳店後,早有秦家藥鋪的人等候在門前,一見馬車,便有人笑着向前相問:“可是新東家?”

蕊朱先下了車,很是詫異:“你怎知我們的車裏就是新東家?”今日巡新曹門腳店雖是提前派人通知了的,但是這些藥鋪裏的夥計們并未見過秦無雙。

那人笑着說:“我們掌櫃的說新東家現如今是牧家的貴人,坐的定是牧家的馬車,就命小的在門口守着,若是見了牧家的馬車,定是新東家無疑。”

秦無雙進牧家的門給牧斐沖喜一事,并未對外宣布,所以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如今新曹門腳店的掌櫃得知了此事,恐怕事先得了那位堂兄的口風。

說話間,秦無雙已經下了車,那人見了,連忙行禮,又在前頭帶路。

童掌櫃聽見動靜,忙在裏面迎了出來,客氣寒暄了兩句後,便将人領到了後院上房奉茶。上房裏早有藥鋪裏一幹夥計等着,見了秦無雙個個恭敬又小心。

秦無雙随意問了大家一些日常,因有西水門腳店的前車之鑒,大夥兒們這次有問必答,再無懶散敷衍之态。秦無雙很是滿意,便讓夥計們下去各忙各的。

得知秦無雙是來巡店核賬的,童掌櫃早已将鋪子裏近兩年的賬目全部呈在案子上。

歷來每家藥鋪的賬目分底薄和抄錄薄,底薄每家店鋪存底,抄錄薄交上去查賬,祖母派人送到她手裏的賬目都是抄錄薄。核賬就是核實抄錄薄和底薄是否一致,是否存在瞞報,做假賬等等。往年,秦家藥行所有腳店的賬目一應上交給正店的總管,也就是朱賬房核賬。而她那些個管理藥行的堂兄因不懂藥理,以至于不清楚行貨進溢價等等,故從不親自核賬。才有了後面十三家藥鋪幾乎無一不欺上瞞下的做假賬。

童掌櫃自是和其他掌櫃一樣,等着想看秦無雙這個黃毛丫頭究竟有幾斤幾兩,兩年的賬目核對,非一朝一夕就能定案的,她若真是個有本事的,那才叫他們心裏真真服氣。

童掌櫃原本是想留下來應承的,無奈前面來了客,一時少不了他,他便賠了兩聲罪,自去前面應酬去了。

轉眼到了晌午,蕊朱想着秦無雙肚子餓,便悄悄地去了街上看看有什麽好吃的,給秦無雙買些來。一時,後院的上房裏就剩下秦無雙獨自一人埋頭看賬本。

突然間,身後“咚地”一聲悶響,秦無雙一扭頭,只見一把帶血冰涼涼的匕首尖,悄無聲息地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別動!”那人在身後順勢勒住她的脖子威脅道。

秦無雙依言不動,眼珠子向後一溜,只掃見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勁裝,似蒙着頭臉;力道如鎖,想來是個身材高大的男子。

自那男子闖進屋裏後,空氣中隐隐約約彌漫着一股子血腥氣,加之其氣息紊亂,秦無雙心裏猜想此人身上應是受了重傷。

男子拖着她起身往窗邊,推開一絲縫隙向外一瞧,街市上有官兵亂糟糟地在尋什麽人,正鬧得雞飛狗跳。

恰此時,院子裏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那人登時放下窗戶,一手勒着秦無雙的脖子,一手舉着匕首指着門。

看他這架勢,若是門外有人敢闖進來,定會血濺當場。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靠人不如靠己,搞什麽不如搞事業重要,加油,秦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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