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秦無雙懶得理會他, 便與蕊朱繼續往前走。

才走了幾步, 牧斐追上來問:“你的腳怎麽了?”

她昨晚已經熱敷過了, 又擦了藥, 本已好轉了,只是逛了一整日的花行,累着了, 腳腕又腫了, 走路時就少不得控制受傷的腳少用些力, 竟被牧斐察覺了。

“與你無關。”

牧斐見秦無雙不想理他,便拽住蕊朱低聲問:“小娘子的腳怎麽回事?”

蕊朱恨恨道:“還不是因為您把我們扔在玉枕關上,小娘子下山的時候才不小心崴到了腳。”

牧斐聽完,又是心疼又是懊惱的, 只得快步追上秦無雙拉住了她, 小心翼翼地說:“我背你罷。”

“不必了,我能走。”說完, 秦無雙拂開牧斐的手, 一颠一跛地往前走。

牧斐落在後面見了, 一咬牙, 急步上前, 一把打橫将秦無雙抱了起來。

秦無雙一時不防,被牧斐吓了一跳,驚呼道:“牧斐你幹什麽?”

也不知道是怕他自己後悔,還是怕秦無雙後悔,總之牧斐抱着秦無雙走得飛快, 只管目視着前方,說:“都是我的錯,我抱着你走,就,權當是我給你賠禮了。”

秦無雙抿唇不說話了。

“你說,你還想去哪兒?我送你去。”

秦無雙默了半晌,道:“……秦家。”

走了不過半盞茶功夫,牧斐就已經累得氣喘籲籲,臉紅脖子粗的。

秦無雙窩在牧斐的懷裏,反而悠哉地叉起了雙臂,瞅着他的下巴,冷笑道:“沒那個金剛鑽,就別攬這個瓷器活,抱不動就趕緊放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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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斐一聽,額頭暴出的青筋突突跳了幾下,“……堂堂,男子漢,當然,抱,得,動。”說完,咬牙一用力,又将秦無雙提起來抱穩當了些。

安喜,安平他們老遠看見牧斐抱着秦無雙快步走來,幾人立馬迎了上來,要搭把手。

牧斐嫌棄道:“去去去,別動手,快把馬車拉過來。”

幾人又趕緊沖回去拉馬車。

一番折騰,總算上了車。

秦無雙才一坐下,牧斐蹲下來就要去掀她的裙角。

“作什麽?”秦無雙攔住他問。

牧斐道:“我只是想看一下你的腳傷得怎麽樣了?”

一時被牧斐這麽關心,秦無雙委實有些不适應,收了手,将腳縮了一下用裙角蓋好,道:“我是個大夫,自然比你懂行,無需你關心。”

牧斐知道,秦無雙這是不肯原諒他了,便低下頭,再次陳懇地道歉:“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故意把你們丢在山上不管的,你能不能別生氣了。”

其實這事秦無雙壓根沒有放在心上,她也知道,牧斐憋屈了幾個月,此番帶她出來多有不情願。她本就準備出了城後,各散各的,只是沒想到牧斐會把她帶到玉枕關上去。

說實話,她還要感謝牧斐,要不是因為見識到了玉枕關的美色,她也不會心生開牡丹花圃的念頭。

雖說牧斐今日能親自出來找她,她很意外,但是牧斐也确實不像話,若不給他點顏色看看,指不定下次還會幹出什麽更大膽的事情來。

再者,她不知道還會在牧家呆多久,如果牧斐再這麽任性下去,就算牧家能避過抄家大禍,也避不了敗家之命,她只希望在離開牧家之前,能讓牧斐盡快成熟起來。

于是,她靠着車壁閉上眼睛,做出一副不想說話的疲憊之态,忙活一天了,委實也乏了。

牧斐只好閉上了嘴,靜靜地看着秦無雙。

到了秦家,門上的人一看是秦無雙回來了,連忙要往裏面通報。秦無雙喊住了他,道:“不用報了,我回來到三房略站站就走。”

那小厮便下來,殷勤地替蕊朱抱着牡丹花盆。

因小厮沒見過牧斐,也不知道跟在秦無雙身邊的俊美公子是什麽身份,只是不停地拿眼觑牧斐。

秦無雙轉身對牧斐說:“我進去看望我爹娘,你就不必跟進去了。”

牧斐當即反駁道:“這怎麽能行呢?我好歹是秦家的女婿,既然都到了秦家的大門了,怎麽能過門不入呢,剛好,我還沒有正式拜見過岳父岳母大人呢。”

說完,竟然率先大搖大擺地進門了。

一旁的下人們這才得知眼前這位俊美的公子哥竟然是秦家的新姑爺,忙有人悄悄地去告了秦老太太。

林氏正在喂床上的秦光景吃着藥,曹嬷嬷喜笑顏開地跑了進來報:“喜事,喜事,景大官人,大娘子,五娘子回來了。”

“茵茵回來了?咳咳……”秦光景一聽,高興地連忙推開藥碗要起身。

林氏急忙放下藥碗,摁住秦光景,勸道:“官人,你別激動,先躺着,我去接茵茵去。”

正說着,秦無雙雀躍的聲音頓時在門外響起:“爹,娘。”

緊接着,秦無雙的人已經大步跨進了門內。

林氏欣喜地迎了上來:“茵茵,你回來了。”

秦無雙笑盈盈地拉住林氏的手,道:“娘,我回來看你們了。”

秦光景激動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沖秦無雙喊道:“茵茵啊,咳咳……”

“爹!”秦無雙臉色一變,急忙沖到床邊,拉住秦光景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眼,見他面色蒼白,眼色發青,擔憂地問,“您這是怎麽了?讓女兒看看。”說着,就要去診秦光景的脈搏。

秦光景笑着反握住秦無雙的手,阻止她診脈道:“不礙事,不礙事,人老了,底子薄,不小心着涼了而已。”正說着,餘光忽然瞥見站在門內的牧斐,眼神不由得一定,“那位是……?”

曹嬷嬷站在門內,正在不停地拿眼觑牧斐。

聽見秦光景問,牧斐這才大步走了進來,撩起衣袍,就地一跪,沖秦光景夫婦分別磕了一個頭,然後長跪在地上,拱手道:“小婿牧斐,拜見岳父,岳母大人。”

見牧斐竟對她爹娘行如此大禮,秦無雙很是意外了一番。

“你是……”秦光景看着地上的牧斐,一時沒反應過來,扭頭看向秦無雙求證。

秦無雙笑着點了一下頭:“爹,他就是牧斐。”

秦光景卻震驚地盯着牧斐說不出話來了,心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牧斐便一直跪着。

林氏見狀,局促上前,虛扶了牧斐一把道:“你,你先起來罷。”

牧斐依言起身,他這一起身,瞬間比林氏高出了一個頭。

林氏見牧斐生得俊美非凡,往那裏一站,玉樹臨風,氣質斐然,心裏暗暗替女兒高興,一面命人道:“來人,奉茶。”說完,又向牧斐做了一個請的姿态,“牧公子,請先坐下罷。”

“岳母大人不必客氣,小婿就擱這兒站着。”牧斐抿着唇,笑眯眯地看着林氏,顯得十分乖巧讨喜。

林氏道:“這怎麽能行呢,你來就是客,怎有讓客人站着的道理。”

牧斐擡手親切卻不失恭敬地攏着林氏的肩,低頭分辨道:“岳母大人這就是太見外了,小婿既然娶了無雙,那我們就是一家人,哪有把小婿當做客人的道理?還有,小婿姓牧名斐,字文湛,以後岳母大人只管叫小婿文湛,或者同小婿母親一樣,叫小婿斐兒也行。”

林氏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了,越發顯得局促了。

秦無雙倒是沒想到牧斐賣起乖來倒是挺有一套的,只是他越賣乖,越發吓到她娘了。

便沖林氏喊:“娘,您就随他的意,不必管他。”

牧斐松開手,沖林氏微微彎腰拱手,彬彬有禮到了極點:“岳母大人,您忙,不必管我。”

林氏只好回到床邊站着。

秦無雙見床頭的小幾上放着未喝完的藥,便端了起來:“爹,我來喂你吃藥。”

秦光景無奈道:“爹自己能吃。”

秦無雙撒着嬌道:“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一次,爹就讓女兒喂您一次嘛。”秦無雙撒起嬌來,聲音軟糯糯的,聽着讓人心坎酥酥癢癢的,仿佛再硬的心腸在她面前都會軟化了一般。

秦光景果然扛不住,只好笑着張嘴。

牧斐站在後面看着秦無雙一勺一勺的喂着秦光景吃藥,粉面含春,香腮帶笑,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愉悅,悄無聲息地纏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乘隙打量了一眼屋裏的鋪陳,總算明白了秦家三房的處境了。

方進這院子時,就發現這園子在秦家又偏又遠,還在宅子的角落上。進了這院子後,更是沒他紫竹院一半大,好歹也是三房嫡子,沒想到住的院子竟如此之小。

再瞧這屋裏的一應鋪陳,除了簾帳帷幔,陳舊桌椅,箱籠妝臺,書案藏書,牆壁兩幅字畫,再無什麽貴重之物。屋子裏也只有一個瘸腿的嬷嬷,兩個老态的婆子,兩三個土裏土氣的小丫鬟伺候着。

難怪秦無雙說她想掙錢,掙很多很多的錢買一座大宅子,要将她的父母接出去親自照料。

恰在這時,又有人來報:“老太太他們來了。”

話音才落,就聽見秦老太太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聽說,牧家的小官人來了?”

秦無雙只好放下碗起身,與林氏往門口來接。

只見秦老太太正被大房長子秦光明,嫡妻封氏,二房嫡妻周氏,還有秦無暇等一衆人簇擁着走了進來。

秦無雙欠身一一見禮道:“無雙見過祖母,大伯父,大嬸嬸,二嬸嬸,四姐姐。”

牧斐這時也來到了秦無雙身邊,拱手做輯,跟在秦無雙聲後念道:“牧斐見過祖母,大伯父,大嫂嫂,二嬸嬸,四姐姐。”

老太太滿面春光的伸出雙手,虛虛擡了擡,樂呵呵地說道:“哎喲,快免禮了罷。”

牧斐率先起身,然後自然而然地扶秦無雙起了身,同時不着痕跡地握住了秦無雙的手,并肩而立,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一衆人。

秦無雙下意識收手,牧斐暗暗用力,面上笑容不改,秦無雙只好順着他了。

秦家人皆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二人緊握在一起的手。

老太太眼裏閃着精明的光,滿意地點了點頭。

三房的下人們看了自是滿臉喜悅。

只有封氏一家的臉色又酸又臭的。

尤其是秦無暇,眼裏嫉妒的發狂,她怎麽也沒想到,——這牧家小霸王不僅長得英俊不凡,風流倜傥,而且舉手投足之間,彬彬有禮,根本不像傳說中的纨绔子弟。

老太太道:“小官人怎麽來了也不提前派個人通知一聲,也好讓我們準備迎接一下。”

牧斐微笑道:“說來慚愧,是無雙突然聽說岳父大人病了,一時着急,也顧不得其他的就急匆匆的趕來了,牧斐失禮,竟連正式的拜見禮也未能及時準備,還望祖母見諒。”

老太太笑道:“你能親自前來已然很好,何須講這些虛禮的。”說着,又向屋內走了幾步,看着秦光景道,“景兒如何了?”

秦光景掙紮着要下床,一面咳,一面道:“多謝母親關心,兒子好多了。”林氏趕緊回身去扶。

“躺着罷,不必多禮了。”老太太遠遠地示意別動彈,秦光景只好又躺了回去。

“你就好生養着,其他的事不必操心。”

秦光景應了聲“是”。

老太太轉身又看向牧斐道:“小官人,你好不容易來秦家一趟,不如去前廳坐一坐?”

“我既已拜見了岳父岳母大人,以後便會時常陪無雙回來看望岳父岳母,自是有機會再見的,今日就不必了。”這話暗含敲打,表明他牧斐來秦家是因為秦光景夫婦,以後來,也只是因為他們,而不是因為秦家。

秦家人一聽,各自暗暗看了一眼彼此,老太太眸色微微一深,遂又笑着道:“你這孩子倒是孝順,既然人都已經來了,那就留下來吃了晚飯再走罷。”

牧斐轉過頭,拉了拉秦無雙的手,寵溺地看着她道:“這事得問過無雙的意思,我都聽她的。”

如此一來,秦家人心裏登時明白了秦無雙在牧斐心中的地位不一般,以後誰還敢看輕了她。

秦無雙沒想到牧斐竟然會當着秦家所有人的面替她撐腰,心裏一時很是感動,只是面上不顯。

便與他裝作一副夫妻和睦的樣子,嬌聲嗔怪道:“你怎地又給忘了,昨兒個你可是已經答應了老祖宗,說是晚上要去她屋裏一起吃完飯來着。”

牧斐一聽,喜上眉梢,遂擡手拍了拍腦袋,看着她,鳳目含笑道:“還是你記性好,我都給忘了。”

秦無雙原只是想悄悄回來看一眼父母,放了花就走的。

如今卻把阖府都驚動了,從祖母器重牧斐的态度看來,少不得又是一番應酬折騰,這麽多人在,她便無法與爹娘敘舊。今日她也累了,便提醒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牧斐略顯激動道:“好,我們這就回家。”

秦無雙回到床邊又對父母囑咐了幾句,這才離開。

秦家一衆人簇擁着老太太一直将秦無雙與牧斐送到了門外的馬車上,等到馬車走了才進屋。

馬車上,秦無雙看着牧斐,真心地對他說了句:“方才,謝謝你。”

出府前,祖母雖然答應讓曹嬷嬷主持三房家計,但秦家中饋畢竟是把持在封氏手裏,再加上那些下人們拜高走低,暗中克扣為難總是避免不了的。而且爹一向清心寡欲,凡事不争不搶,安于現狀,那些下人們就越發不放在眼裏,曹嬷嬷也是沒有辦法的。

她看得出,爹娘過得并不好,心裏只期盼着趕緊掙了錢買座宅子,好把爹娘接出來住。

但牧斐方才的态度,讓秦家人覺得他對她是在乎的,以及對她父母的重視,想必封氏以後也不敢過于怠慢她的爹娘。

“那你可不可以別再生我的氣了?”牧斐撅着嘴定定地望着她,丹鳳眼裏竟有些委屈。

作者有話要說:  某人賣起乖來,天下無敵。

牧斐弱弱地問:你們get到了我的一絲好了嗎?

作者:雖然數據一般,但是每天看見大家踴躍留言,心裏很滿足,謝謝小仙女們,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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