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秦無雙看着他, 徐徐說道:“若當初處置恰當, 或可斷根, 如今看來, 當初處置有誤,才導致肺髒受病而屬虛……”

蕭統佑聽了,面上依舊風輕雲淡的, 似乎對此事早已心知肚明, 只不過今日才揭破而已。

烏雷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向秦無雙重重叩頭央求道:“求秦娘子救救我家主人。”

秦無雙伸手拉起烏雷,目光堅定道:“你快起來,我一定會救蕭大哥的。”

遂轉頭對蕭統佑囑咐道:“蕭大哥,這藥你就先別吃了, 待我回去之後, 重新配些藥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 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蕭統佑看着她, 鳳目裏溢滿笑意:“小雙, 有勞你了。”

因着心裏記挂着要給蕭統佑配藥, 從雅岚居出來之後, 秦無雙轉道就趕到了朱雀門正店,連夜重新配了一副藥。

又想着煎煮繁瑣,且服用不便,便一連多日來店裏,将配出來的藥煉制成了藥丸。

待藥丸煉制出來後, 她第一時間送到了雅岚居。

“蕭大哥,這是我制的藥丸,兩日一粒,這一瓶可以服用一個月,蕭大哥先服用一個月看看,若是吐血間隔拉長,手腳冰冷緩解就證明症候對上了。”

烏雷見狀,一把搶過秦無雙手裏的藥瓶,道:“我先吃。”

秦無雙愣了下,随即反應過來,烏雷怕是擔心藥丸有問題,所以不敢貿然讓蕭統佑服下,她正要開口解釋她煉制的藥丸不會有什麽問題。

卻見蕭統佑淡淡橫了烏雷一眼,烏雷只好乖乖地将藥瓶奉上。

蕭統佑拿了藥瓶,轉而看向她微微一笑:“無論如何,我信小雙。”

說完,打開瓶塞,倒了一粒藥丸在手心裏,随後塞進口中,仰頭一氣兒吞了下去。

一旁的烏雷連忙捧着水杯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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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句話,說得秦無雙心裏暖暖的,從此以後,越發拿蕭統佑當親人看待了。

牧守業自從回來之後,秦無雙統共見他沒有兩次。第二次,牧守業見了她,卻也相比之前客氣了許多,不知是不是因為老太君對他說了些什麽,總之,他也沒有再為難她不得出去經商。

秦無雙不知道牧守業為何會突然回來,只知道牧守業回來不到兩個月就走了,但是留下了李重山在家。

聽說樞密院史金長晟還替李重山在汴都城裏謀了一個武職上任了,自那之後,劉姨娘的搖杆挺得越發直了。

芍藥跟秦無雙說,以前牧守業回來都會考察牧斐的功課,然而這回自從牧守業回來那日,父子倆吵得不歡而散,直到牧守業離開,牧斐都不知道。

牧斐獨自失落了好幾日,自那之後,也不出去玩了,經常在院子裏紮馬步。

讓秦無雙沒想到是,牧斐竟而會對練功一事如此認真,但對讀書考功名一事,仍舊淡淡的提不起興致。

也許是牧斐禀賦極佳,天生武才,不過短短幾個月,他的馬步已經紮得如同兩腳在地上生了根兒一般,一紮就是一個多時辰。為了加深難度,他還在自己的頭頂上頂着一滿碗水,後又在兩只拳頭上放上書。

每日裏丫鬟們都在院子裏替他加油,一旦紮馬步的時辰超過前一日,牧斐就會高興的賞丫頭小厮們一些碎銀子,大家從今以後越發喜歡督促他練功了。

秦無雙見了,并不十分逼他念書,人各有志,既然牧斐骨子裏面喜歡武,又何必阻擋他成長,就當他強身健體了。至于讀書考功名,也許只能等到讓牧斐真正意識到現實的殘酷,或許,他才會真心接納讀書。

秦無雙的牡丹花圃已經到了最後等花開的階段了。

如今建好的花圃遠遠一看,就像副山水畫,所以,秦無雙便将牡丹花圃園改成了牡丹山水園。

一日,牧斐突然拉着蕊朱到一邊悄悄地問:“蕊朱,聽說你同小娘子從小在一塊長大的?”

蕊朱看着神秘兮兮的牧斐,不知道他要作什麽,怯怯點了下頭:“是,是的。”

“那你肯定知道你家小娘子喜歡什麽罷?”

蕊朱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什麽?”

“就是小娘子的喜好,這很難懂嗎?”牧斐顯得有些急色。

蕊朱頓時反應過來,小官人這是在向她打聽小娘子的喜歡,于是笑着道:“我們家小娘子最喜歡賺錢啊。”

“賺錢……”牧斐捏着下巴思索了半晌,遂搖了搖頭,“這個不行,換一個。”

“啊?”蕊朱一臉懵然。

“就是除了賺錢,還喜歡其他什麽?”

蕊朱脫口就道:“自然是喜歡小官人聽話,好好讀書考功名啊。”

牧斐聽了,嘴皮子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遂用力抿了抿唇,又道:“這個……太不立竿見影,再換一個,譬如喜歡吃什麽?”

“讓奴婢想想。”蕊朱忽然拍手道,“對了,我們家小娘子喜歡吃李和吉的炒栗。”

“炒栗……”這都是什麽啊?牧斐搖頭,“那玩意兒有什麽好吃的,再說,太廉價了些,還有呢?”

蕊朱聳肩撇嘴道:“我們小娘子從小不挑食,只要有吃的就行,委實沒有什麽最愛的。”

秦家好歹是富商名門,嫡養的小姐不說金尊玉貴堆出來的,錦衣玉食總該全的,誰家娘子不是挑三揀四,趕最好的選的?秦無雙竟然只要有吃的就行,還不挑食。

細思之下,便知道秦無雙在秦家的處境過得還不如他們牧家的一個丫頭,牧斐心裏很不是個滋味。

轉念一想,虧得秦無雙嫁給了她,往後,他一定要把牧家最好的都給她。

頓了頓,他眼珠子滴溜一轉,湊近蕊朱,試探着問:“那……人呢?”牧斐怕蕊朱聽不懂,又補充了一句,一字一句慢慢道,“你們家小娘子喜歡什麽樣類型的男人?”

蕊朱這下總算搞清楚小官人這一大早拉着她問東問西的目的了,——原來小官人是打算從她嘴裏試探小娘子喜歡什麽樣的男人,雖不明白小官人此舉何意?但想着此前小官人對小娘子的種種為難,蕊朱覺得也得想個法子給小官人添添堵才行。

想着,計上心來,眉開眼笑地豎起手指道:“這個奴婢知道,我們家小娘子喜歡有學問有風骨的人。”

牧斐怪異地瞅了蕊朱一眼:“……何以見得?”

蕊朱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一眼,才向他壓低聲音道:“因為我們家小娘子給小官人沖喜之前,險些與她的青梅竹馬定了親。”

牧斐心弦驀地一緊:“青梅竹馬?什麽青梅竹馬?我怎麽不知道?”

蕊朱瞧在眼裏偷笑了一聲,越發添油加醋了起來:“小官人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小娘子的青梅竹馬就是景大官人的得意門生,是一位非常有學問有風骨的公子。本來二人已經約定好,待楊公子登科及第後,就上門來定親來着,誰知被你們牧家截了胡。牧家老太君和夫人親自上門提親,秦家哪裏敢不從,我們家小娘子便只得與她的青梅竹馬一刀兩斷了。”

原來秦無雙過門之前還有個小相好的……

一想到這裏,牧斐胸口就覺得似被重石壓住,堵得慌,臉色一時青白交加的,欲言又止了半晌,才小聲嘟囔道:“嫁給我她也不虧呀。”

蕊朱精明一笑,面上故作未聽清,追問道:“小官人說什麽?”

“沒,沒什麽,今日我問你的這些事情,暫時不要跟你家小娘子提起。”

蕊朱“哦”了一聲。

“三哥!”

牧婷婷的聲音猛地在二人身後炸開,登時吓了二人一大跳。

牧斐轉身斥道:“臭丫頭,冷不丁跳出來,想吓死你三哥啊。”

牧婷婷一臉賊笑地瞅着牧斐的臉,用手點了點:“只有做賊心虛的人才會被吓到,三哥,你心虛了?”

牧斐沖蕊朱做了個退下的手勢:“你先下去罷。”

蕊朱應了一聲“是”,便離開了。

牧斐轉身就走,牧婷婷跟在身後追問:“三哥,我見你拉着蕊朱說了大半日,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沒有的事。”

“哄我呢,三哥的臉上現在可是寫着‘我有心事’四個大字呢。”

牧斐停下腳步,心虛地摸了摸臉,反問:“有這麽明顯?”

牧婷婷雙眼閃動着好奇的光芒:“那就是有咯,三哥,快告訴我嘛。”

“罷了,告訴你也無妨。”牧斐被牧婷婷纏不過,只得如實相告,“過幾日,不是,那個……你嫂嫂生辰嘛。”

“嫂嫂生辰?”牧婷婷驚呼。

牧斐噓道:“小點聲。”

牧婷婷眨巴着眼睛問:“所以,三哥打算……?”

“我原是想找蕊朱打聽一下你嫂嫂的喜好的。”

牧婷婷順其意得出結論:“所以三哥打算投其所好,送嫂嫂生辰禮物?”

牧斐幹咳了一下,點頭:“……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牧婷婷立即拍手贊同道:“這個好,這個好,沒想到三哥也有這等覺悟,嫂嫂知道了一定很開心。”

牧斐白了她一眼,旋即,露出愁容:“只可惜蕊朱那丫頭說的一個都沒有用。”

牧婷婷想了想,靈光一現道:“我有個法子,三哥可以為嫂嫂畫一幅美人圖送給她啊。”

牧斐面露遲疑道:“我,我已經許久未動筆了,只怕生疏了。”

牧婷婷立馬在一旁吹捧道:“三哥就別謙虛了,你以前可是汴都風月界鼎鼎大名的‘美人畫師’,畫嫂嫂豈不是輕而易舉?再說了,蕊朱說嫂嫂喜歡風骨文人,那就待到嫂嫂生辰那一日,你只需打扮成文人的模樣,往嫂嫂跟前一站,吟兩首酸詩,再把嫂嫂的美人圖奉上,嫂嫂定然歡喜。”

畫面在腦海裏浮了一遍,想着秦無雙羞答答地接過他送畫的畫面時,牧斐的心急跳了一下。

是日,秦無雙生辰,但她自己全然忘記,只一大早就趕到牡丹山水園裏面檢查着花的長勢。

新建的攬月樓上,牧斐身着寬袍廣袖,愣是将道袍的儒雅風流穿出了矜貴倜傥的感覺,他頭上戴蓮花小冠,手持折扇,扶欄伸着脖子眺望。

見此番位置正對着下面正在忙碌的秦無雙。

于是清了清嗓子,一手握着一卷畫紙背在身後,一手悠閑地抖開折扇,正當他準備開吼喉吟誦《關雎》時,眼角餘光忽然瞥見有一白一黑兩道人影走進了園子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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