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小雙。”
秦無雙正在低頭裁着花枝, 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喊, 扭頭一看, 見是蕭統佑。
她連忙放下手裏裁枝的剪刀, 快步來到蕭統佑面前,驚喜地問:“蕭大哥,你怎麽來了?”
蕭統佑身着一襲白色錦袍, 素簪束發, 清風道骨, 眉目清俊溫雅,嘴角總是噙着一抹暖化人心的笑意。
“怎麽?不歡迎我來?”
秦無雙笑道:“當然歡迎了,這園子裏可是有蕭大哥一半的功勞,蕭大哥就拿這園子當做自己的, 想來随時都可以來。”
蕭統佑哈哈笑道:“那我可說好了, 待這園子開放之時,我要頭一個來。”
“那是自然。”
說着, 她瞥見烏雷手上抱着一盆奇怪的花, 金黃色的, 兩顆花頭簇在一團兒, 看着像蓮花, 下面卻又冒出半截粗大的莖來,且又種在土裏,不禁好奇問道:“烏雷手上抱的是什麽?”
“這是地湧金蓮。”蕭統佑接過花盆介紹道,“它是佛教聖花,傳言佛祖誕生時, 每走一步足下都會生出金光閃閃的金蓮花來,便名為地湧金蓮。”
秦無雙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花瓣,由衷贊嘆道:“好美,——我長這麽大從未見過這類花,似乎很是少見。”
“地湧金蓮出自南域,一般都是獨莖獨頭花,這顆卻是獨莖雙頭花,且它喜陽耐熱怕寒,在中原極難養活,可以說是稀世罕見。”
中原四季分明,一到冬日,寒侵入骨,地湧金蓮自是極難養活,難怪汴都從無此花,她不由得有些納悶道:“那你怎麽養活了?”
蕭統佑溫柔地嗔了她一眼:“這麽快忘了我同你說的溫棚種植了?——只要把它放在溫棚裏,它就能活下來。”
對啊,溫棚反季節種植,還是蕭統佑前不久剛教過的。
秦無雙傻笑着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道:“确實給忘了,我的錯。”說着,她又十分喜愛地看了一眼地湧金蓮,感嘆道,“你一定養了很久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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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很久,現在送給你。”
秦無雙詫異:“送,送給我?”遂又連連擺手,“無功不受祿,這麽貴重的花我可收不起。”
“該怎麽說你是好。”蕭統佑無奈地搖了搖頭,語氣帶着幾分寵溺道,“你忘了?今日可是你的生辰。”
“啊?”
秦無雙眼珠子一溜,拍着自己的腦門,失笑道:“我都給忙忘了。”忽地又一皺眉,她納罕地看着蕭統佑,“可是蕭大哥又是如何得知今日是我的生辰?”
蕭統佑又是無奈一笑道:“你又忘了,你租我地時提供了你的身份文書,我看了一眼上面記載着你的生辰,便記下了。”
秦無雙傻笑道:“你看我,這腦子笨,總記不住事兒。”
“我身無貴重的東西,唯有滿宅子的花,這盆地湧金蓮就是送給你作賀禮的。”說着,蕭統佑将金蓮送上。
秦無雙再不好拒絕,加之的确喜歡不得了,便笑着接下了。
恰值一陣風起,一時吹亂了秦無雙的鬓發,因她兩手抱着花盆,多有不便,蕭統佑便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替她将亂了鬓發別到耳後去。
秦無雙的一句“多謝”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冷不丁地聽見一聲怒喝傳來:“你誰呀?”
二人聞聲望去,只見牧斐牧斐一身純素,正提着衣擺急匆匆地從攬月樓上沖了下來,老遠用折扇指着蕭統佑,怒氣沖沖而來
秦無雙驚訝地望着他:“你怎麽來了?”
牧斐沖到二人中間,猛地煞住腳,先是狠狠地瞪了蕭統佑一眼,這才轉臉氣呼呼地看着秦無雙,哼道:“我要不來,怎麽能看得見你與他!”他用扇子點了點蕭統佑,“——卿卿我我的。”
秦無雙一聽牧斐不分青紅皂白地污蔑她與蕭統佑的關系,立時氣不打一處來:“誰卿卿我我的,牧斐,請你說話注意點!”
“還說沒有!”牧斐用扇子指了指秦無雙手裏抱着的地湧金蓮道,“那這又是什麽?”
“這是……”
牧斐一看到這盆地湧金蓮就忍不住想起方才秦無雙與身後男子說說笑笑的一幕,他的胸口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死死壓着似的,堵的他難受又焦躁,于是,一發看這花礙眼,不待秦無雙說完,奪了花盆,二話不說就往地上砸了去。
一時,幾人看着地上碎裂的花盆,齊齊呆住了。
“你幹什麽?”秦無雙擡頭沖牧斐怒吼。
牧斐也沒想到自己會這般沖動,可是砸了花他心裏一點也不後悔,反而十分爽快,撇了撇嘴道:“不就是盆花嘛,你若喜歡,爺都買來送你。”
“你知不知道這盆地湧金蓮有多珍貴?”秦無雙瞪着他,雙眼有些發紅。
見她動了真怒,牧斐不由得心虛道:“……再珍貴爺也賠得起。”
“你賠不起!”秦無雙吼道,“因為這盆地湧金蓮珍貴的是他的心意,無價!”
秦無雙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收到禮物,這讓她覺得被人重視,被人關心,她打心眼裏感謝蕭統佑對她的照顧。
誰知,竟被牧斐一下子打碎了。
牧斐徹底驚愣住了,自打他認識秦無雙以來,戲弄過她無數次,為難過她無數次,與她對着幹了無數次,可秦無雙一向表現的風輕雲淡,從容的都快讓他以為她有個菩提心了。
可這一次,她竟然沖他發火了,為了一個陌生的男人,沖他近乎歇斯底裏。
這一瞬間,他有種無法宣洩的憤怒,積壓在有如刀絞般的胸口上。
“好個無價!”他冷笑,“是爺耽擱了你們,哼!”說完,毅然轉身,拂袖去了。
秦無雙目送着牧斐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徹底消失,這才回過頭來,沖蕭統佑歉笑賠禮:“蕭大哥,對不起,讓你見笑了。方才那位……是我的未婚夫,他脾氣一向暴躁,又是孩子心性,希望你不要介意。”
蕭統佑淺笑搖頭:“不介意。”
秦無雙連忙蹲在地上,拔開碎盆泥土,地湧金蓮的花瓣已經折掉了一半,但是根莖還在。
她抿了抿嘴,感覺心都跟着碎了似的,很是心疼難受,“這盆地湧金蓮……”
蕭統佑也蹲了下來,撿起地湧金蓮放在秦無雙手上,溫溫一笑道:“你也說了,珍貴的是這盆地湧金蓮的心意,而不是花。既然已經送給了你,那就是屬于你的東西,它是怎樣的結局全憑你的心意,無需向我說明。”
秦無雙心裏一暖:“你放心,我會把它們重新種在溫棚裏面。”
牧斐來到河邊,抖開秦無雙的美人圖看了一眼,越看越氣憤,越氣憤就越不想看見她,便想撕了。
只是他剛一使勁,心裏竟然又舍不得了。
他看着畫裏的秦無雙,是那日她站在廊下逗畫眉的側顏,嬌媚如花,瓊姿玉貌……
那時的畫面仿佛刻在腦子裏似的,他揮筆就已畫就。
最終,他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将圖卷好,貼身收了起來。
“文湛!”
慶豐樓,二層的扶欄旁,段逸軒一見牧斐進了大堂,便老遠沖他揮手喊。
對面的謝茂傾提醒他:“你小聲點,文湛來了自有人帶了上來,慌什麽。”
段逸軒嬉嬉笑道:“好一段時間沒見着他了,甚是想念,一時沒忍住興奮。”
謝茂傾無奈地笑看了他一眼。
牧斐進了雅間,見桌上擺着美酒好菜,二話不說,坐下拿起酒壺就連吃幾杯。
看得段逸軒與謝茂傾面面相觑,紛紛察覺出不對勁來。
“這是怎地?一來就猛吃酒,也不吃菜墊墊,小心燒了胃。”謝茂傾關切道。
段逸軒忙在一旁附和道:“是呀,文湛,有什麽不高興的,可以跟兄弟們說說,別一個勁地吃酒啊。”
牧斐猛地将空杯重重摁在桌子上,沖段逸軒喊道:“阿軒,幫我調查一座宅子!”
段逸軒一聽,雙眼放着八卦的光,登時來了勁,忙問:“宅子?什麽宅子?”
“城西北角,雅岚居。”
那宅子太古怪,關鍵是秦無雙每隔幾日就會獨自去那宅子裏一趟,連她的心腹婢女蕊朱都不知道她進去幹什麽去了。
他上次去那宅子栽了個大跟頭,只因父親突然回來,他便只好将那宅子一事往後擱了。
今日,他見那個送花給秦無雙的男人時,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那人确實長得不比他差,他第一直覺就是覺得雅岚居跟那人有關。
“好的,交給我就是了,我保證将那宅子裏裏外外給你查的一清二楚。”
牧斐轉念又一想,今日那人一身氣質看起來仙風道骨的,看着應該是個文人。
蕊朱說秦無雙喜歡有風骨的文人,還說她之前喜歡的青梅竹馬就是有風骨的男人。
難不成,那人又或是秦無雙當初險些定親的青梅竹馬,姓楊的那小子?
“再幫我調查一個人。”
“誰?你說。”
“秦家三郎秦光景的得意門生,一個姓楊的小子。”
段逸軒立馬拍着胸脯保證道:“你放心,我一定将姓楊的祖宗十八代查得妥妥的。”
秦無雙剛邁進紫竹院的大門時,牧婷婷突然從一旁跳出來,喊道:“嫂嫂!”
好在秦無雙心神夠穩,并未吓到,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一面往裏面走,一面問:“你怎麽來了?”
牧婷婷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道:“今日是嫂嫂的生辰,我當然要過來給嫂嫂慶賀啊。”
秦無雙煞住腳,轉頭詫異地看着她:“你是怎麽知道的?”
她自嫁入牧家來,就從不過生辰,不為其他,就覺得麻煩,她也從未想過在牧家長久地呆下去,便覺得沒必要在別人的地盤那般招搖,加上她并未及笄,也不适合大操大辦的。
牧婷婷愣了愣,道:“三哥告訴我的啊。”說到這裏,她轉身往後面探頭望了望,“三哥呢,他不是去園子裏給你送驚喜了麽?怎麽沒跟嫂嫂一起回來?”
“驚喜?”秦無雙很無語,明明是驚吓好不好,不過細細一想,今日的牧斐的确很古怪,便問,“什麽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