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牧婷婷震驚地瞪大眼睛, 心裏暗想:“難道三哥失敗了, 沒送成?”她便試探着問, “就是一副嫂嫂的美人圖, 三哥可是花了好些時日畫的,嫂嫂沒收到?”
所以,牧斐一大早出現在牡丹山水園裏……, 其實是為了為她慶賀生辰, 準備送她美人圖的?
結果意外撞上蕭大哥送花的一幕……
這陰差陽錯的。
她十分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話說回來, 牧斐怎麽會知道她的生辰?竟然還親手畫了她所謂的‘美人圖’欲送給她做賀禮?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用心的簡直讓她有些受寵若驚,驚過之後便是五味雜陳,其中不乏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難道……
她突然生出一個讓她臉紅心跳的念頭,可是稍一冒出便被她死死地摁回去了。
不可能, 以牧斐如今的心性是絕對不可能喜歡上她的。
難道是為了感謝此前她在牧守業面前替他求情?思來想去, 覺得這是最大的可能。
那絲期待瞬間湮滅成悵然若失,遂勾了勾唇, 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她竟然開始自作多情了。
是夜, 秦無雙歪在榻上看書, 時不時地望着窗外。
半夏見天色已晚, 便過來放下窗戶, 過來勸道:“小娘子,快子時了,早些歇息罷。”
秦無雙放下書,忍不住問:“西屋那邊……,還是沒動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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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看了一眼西屋方向, 靜悄悄的,便搖了一下頭:“沒呢,恐今夜不會回來了,小娘子別等了,奴婢替您等着罷。”
“不必了,都睡罷。”
翌日,秦無雙洗漱更衣事畢,來到堂屋裏用早飯,芍藥正站在院子裏只會小厮丫頭們掃灑。
“芍藥。”秦無雙喊了一聲。
芍藥聞聲立馬進了屋,行了禮。
秦無雙問:“小官人可是一夜未歸?”
芍藥道:“小官人今早兒打發安平回來傳話了,說是要在謝世子府上住兩日,讓家裏不必擔心,過兩日自會回來的。”
難得牧斐還會派個人回來傳話,這可是以前從未有的事情。
知道他有着落了,那盤旋在心頭的不安稍稍落定,她便又如往常去了花圃。
一早,牧斐在院子裏的一樹木槿花下面紮馬步。
謝茂傾來見了,大感意外道:“文湛,你何時練起武來了?”
牧斐不動如松道:“練着玩玩,強身健體。”
早有幾個府裏的小厮擺來桌椅茶具與早點,謝茂傾便坐在一邊,一面吃茶,一面笑道:“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可記得,你們家有個規矩,自小不準你練武來着的。”
“如今我老子已經不管我了,再說,我就只是紮個馬步而已。”
謝茂傾起身好奇地繞着牧斐轉了一圈,然後啧啧道:“我看你這馬步紮得夠穩的啊,兩腳就跟紮地上生根似的。”
牧斐得意洋洋道:“那是,只要是我牧小爺想做的事,必須做到最好。”
謝茂傾揶揄道:“是嗎?我可不信。”說着,冷不防地在背後用力推了牧斐一掌,竟然沒有推動。
牧斐哼道:“就知道你要試我,勁兒太小了,再使點。”
謝茂傾不信邪,便用雙手卯足了勁兒推牧斐,牧斐竟然一動不動,他這才相信牧斐的話。
二人正鬧着,段逸軒來了,老遠喊着:“你們倆玩什麽呢,這麽開心?也不等我來。”
謝茂傾收了力道,起身拍了拍手道:“文湛在紮馬步呢,我試試他底盤。”
段逸軒立馬來了興趣,磨拳搓掌道:“是嗎?我也來試試。”
“恕不奉陪。”說着,牧斐收勢起身,接過丫鬟碰上來的巾帕擦了擦額角上的汗,一面問,“讓你查的信兒怎麽樣了?”
“我來正是說此事呢,你讓我查的秦光景的得意門生我已經查出來了,其人姓楊名慎,年十八,湖州人氏,出生薄宦世家,自幼喪父。其舅舅在汴都當差,便受母托獨自一人前來投靠了舅舅,最後舅舅找了關系,入讀了秦家家塾,拜在秦光景門下。因品學兼優,據說很受秦光景器重。如果不出意外,今年秋闱,金榜上應該會有他的名字。”
牧斐皺了皺眉:“那是出了什麽意外?”
段逸軒吃了一口茶,沖着牧斐賊笑道:“還是文湛聰明,——意外就是楊慎之母前兩個月病故了,所以他不得不回去守孝三年。”
“也就是說……楊慎人不在汴都?”
段逸軒點頭:“對的。”
楊慎不在汴都,那也就是說那日在花圃裏遇見的男人不是楊慎。
“那雅岚居呢?”
提起雅岚居,段逸軒立即正了色,道:“說起這個雅岚居也真真兒是詭異的很,你們可知,這雅岚居是誰的宅子?”
他這麽一賣關子,牧斐與謝茂傾都湊過去頭去聽。
“快說,是誰的?”謝茂傾催促道。
“是後唐大宦官蔡振的老宅。”
“蔡振?”謝茂傾大吃一驚,伸出手指算了算,“那這宅子豈不是有近百多年了?”
“誰說不是呢,這宅子歷經亂世後就一直荒廢在這裏,畢竟當年蔡振滿門一夜之間,全部離奇地死在裏面了,誰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有人就說這是座鬼宅,風水不好。祁宋立國之後,這宅子便被收入官中,因為鬼宅問題,誰也不敢要,便一直荒廢着。直到十五年前,有個從外地進汴都來賣皮貨的商人,聽說這宅子後,便出打錢給買下來了。”
謝茂傾沒想到有人還敢買:“……那官府就給賣了?”
段逸軒道:“當然賣啊,你想啊,官府那幫人一想那人是賣皮貨的外地人,竟然願意出高價買座鬼宅,好糊弄,自然是趕忙出手給清理了。”
牧斐越聽越皺眉:“那個商人叫什麽?可在汴都?”
段逸軒道:“怪就怪在無論我花多大精力竟然查不出那商人的底細,只知道是姓簫,是個賣皮貨的游商。據說,他買下宅子後并沒有住進去,而是等了五年後,有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獨自一人住了進去。”
小男孩……
牧斐垂眸想了想,又問:“可知那小男孩的身份?”
段逸軒遺憾地搖了搖頭:“一無所知,只知道那個小男兒在那個鬼宅裏生活了十年,身邊除了一個仆人,再無任何下人。偶爾有人看見,每隔一段時間,那個仆人會抱着一兩盆奇花異草去大相國寺裏擺賣。”
牧斐聽了,沉吟着不說話。
段逸軒好奇地問:“話說,文湛,你為何要調查楊慎與雅岚居啊?——我記得你上次動用關系查人的時,還是為了查你現在那位夫人的底細,這次又是為了誰啊?”
牧斐起身道:“除了她,還能為誰。”說完,又對謝茂傾道,“是時候回去了,阿傾,這回多謝你收留。”
謝茂傾起身拍了一下牧斐的肩膀,笑道:“都是好兄弟,別說這些見外的話。”
烏雷在前面開了門,随後走出來讓到一邊立着。
蕭統佑走了出來,烏雷關上門,二人下着臺階,忽然聽見斜刺裏有人沖他們喊了一聲:“蕭公子。”
烏雷神色驟然一凝,手迅速摸向腰間暗器,蕭統佑忽然伸手過來攔住了他,随後轉過頭去,波瀾不驚的臉上挂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道:“牧公子好啊。”
牧斐抱着手臂,靠在門外的石獅子上,扭頭瞅着蕭統佑冷哼道:“你果然住在這裏面?”
蕭統佑半笑不笑地反問:“怎麽?難道小雙沒告訴你我就住在這裏面?”
聞言牧斐噎了下,臉上不甚自在地問:“你和秦無雙到底是什麽關系?”
“這個問題……”蕭統佑挑眉,看着牧斐似笑非笑,“你不應該是去問小雙嗎?”
牧斐一向自诩汴都小霸王,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從沒有任何人入得了他的火眼金睛。然而,眼前這個人,牧斐卻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種不可捉摸的未知氣場,強大的讓他不可忽視。
他站直了身體,走到蕭統佑面前,緊緊死鎖住了對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們是什麽關系,我來,只是是為了警告你,——秦無雙她是我的女人,你最好不要對她有什麽非分之想,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
“哦?是嗎?”蕭統佑嘴角慣有的笑意裏帶了三分寒,“那也得先看看你……究竟有沒有本事贏得小雙的心。”
這是一句赤裸裸的宣戰。
二人随即目光對峙,電閃雷鳴,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最終,牧斐眯眼,拂袖冷哼:“走着瞧!”
烏雷看着牧斐離去的背影,憂心忡忡道:“主人,這個姓牧的恐怕已經盯上你了。”
蕭統佑冷哂道:“無妨,不過汴都一纨绔,成不了大器。”
牧斐進入紫竹院時,恰值秦無雙帶着蕊朱出門,二人迎面錯身時,秦無雙停下,剛準備打招呼,卻見牧斐繃着一張臉徑直進去了。
秦無雙今日還有重要的事要辦,便也沒回頭直接出門去了,想着有什麽話還是等晚上回來再說。
牧斐邁進了院子後停住了腳,想了想,轉身打算還是先和秦無雙握手言和。
誰知,等他轉過身時,哪裏還有秦無雙的影子。
他頓時不由得火冒三丈起來,離開了這麽多天,原來他在秦無雙的眼裏根本無足輕重,她甚至連打個招呼都不願意,她是有多不在意他啊?
一想到這裏,他心裏就像吃了秤砣似的,又悶又堵又氣,他腳步攜着沉重的怒氣砸進了屋,然後一屁股咚在凳子上,大喊:“安平!”
安平見牧斐回來了,忙上前問:“小官人,您終于回來了。”
“去!把四書五經、周禮春秋、資治通鑒、八家文集、戰國史記,統統給爺買回來。”
安平不解其意,試探地詢問:“爺……咱買這麽多書作什麽用?”
牧斐白了他一眼:“還能作什麽?買書自然是為了讀啊!”
安平一聽牧斐竟然主動要讀書,頓時傻眼了。
牧斐見安平發愣,斥道:“還不快去!”
安平連忙應“是是是”,心裏想着小官人竟然願意主動讀書,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立馬興高采烈地帶着人出去采購書籍去了。
原本牡丹的花期在每年暮春與初夏之間,但自從蕭統佑教秦無雙學會用摧花,遮陰,琉璃溫棚等技術後,她園子裏的花已經能受人工幹預,達到定時開花的效果。
是以,正值夏末時,汴都城裏其他的花俱已開到凋謝殆盡,而秦無雙園子裏的花卻剛好進入含苞待放時。
為了讓牡丹山水園的未開先火,秦無雙決定先廣傳一下牡丹山水園的美名。
于是,約了幾名經常流連花樓的風月大才子,今日前來攬月樓免費賞花品茗,又請了一些歌姬美人一起前來助興。
那些才子們一來,見滿園子牡丹名品争相待放,又有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花異草相輔,別具一格的人工山水景觀亭臺樓閣點綴其間,簡直是美若人間仙境。
登時,詩興大發,提筆就來,一首首《詠牡丹》《牡丹賦》《賞牡丹》《清平調》應興而出,紛紛對牡丹山水園不吝華詞美句,稱贊不絕。
之後,那些詩詞歌賦很快就在汴都城裏紛紛流傳開來。
應酬了一日,秦無雙至晚方歸,回到紫竹小院時,廊下的燈已經點亮了。
芍藥從堂屋裏出來,正好迎面瞧見秦無雙,上前行禮道:“小娘子回來了。”
秦無雙點了一下頭,問:“小官人可在房裏?”
“在呢。”芍藥笑着答。
秦無雙進了屋,徑直朝西屋裏走,快走到門口時,突然又覺得縱使見了牧斐,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話是好,一時間竟索然無趣起來,便又轉了腳步,直接回東屋裏了。
牧斐看了一整日的書,早已是累得他頭昏腦漲的,剛想抛開書趴一會兒。
忽然聽見院子裏的腳步聲,又聽見秦無雙的聲音響起,登時來了精神,又擺出一副手持書卷,認真看書的姿勢,一本正經地等着秦無雙進來。
明明聽見腳步聲到了門外,就等掀起簾子進來,誰知,等了半晌,人沒進來,聽着腳步聲好像又往東屋裏去了。
牧斐“啪”地一下擱下書,沖安平喊:“安平,去給爺準備繩子和錐子來。”
安平一聽,吓得差點跪下來:“小官人,您可千萬不要想不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