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愛恨入骨
人潮湧動,王爺大婚,達官顯貴陸續而來,連門欄都有種被踏爛的錯覺。喬希恒頂着無懈可擊的俊逸笑容拂袖以禮相待。楚之懷和韓遠堯姍姍來遲,喬希恒再一次見到楚之懷時已沒有了往日心跳如鼓的感覺。
楚之懷手中握着精致的錦盒,裏面不知裝着什麽。韓遠堯裝模作樣地和喬希恒寒暄了幾句,楚之懷不冷不淡的笑容裏帶着疏離,「王爺大喜,沒什麽可送的。這點小禮,不成敬意。」
喬希恒不傻,楚之懷冷漠的話語裏夾雜着的疏離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以前他從不會稱他王爺。
「今日怎麽那麽見外。」喬希恒佯作無事地收下禮物遞交給身邊的烨華。
楚之懷隐藏在袖內的手掌緊了緊,喬希恒和顧青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真當他是傻的嗎。如今喬希恒大婚在身,那顧青又何去何從。他這個師兄他是了解的,是個認死理的人,絕不會委曲求全。而現如今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楚之懷斂了斂秀氣的眉,語氣雲淡風輕,「哪裏,王爺就是王爺。本來就該有尊卑之分。」
府內全是朝中之人,喬希恒不便與楚之懷在這樣的場合多做辯解,微微一笑道,「既然來了,今晚就喝個盡興。」
喬希恒話音剛落,楚之懷黑眸輕輕一瞥,宛若鋒利的刀刃,「師兄在哪裏?」
楚之懷的聲音壓得很低,刻意隐忍的努力處在爆發邊緣。站在一邊的韓遠堯輕輕搭上楚之懷的肩膀,「王爺說的沒錯,既然來了,就無醉不歸。今晚是王爺的大喜日子,我們就不耽擱,免得影響了王爺迎客。」
不待楚之懷奮力反抗,連拖帶拉将人帶到後花園,寂靜的花園裏楚之懷溫潤的聲音顯得有些尖銳,「你攔着我做什麽?如今他大搖大擺要成婚了,那師兄怎麽辦?」
「你沒看到大堂上都是朝中之人嗎?他畢竟是王爺,你就算不給他面子,你也要給皇上面子。他可是皇家之人。」韓遠堯不是不理解楚之懷心中的憤怒,只是在那樣的場合跟喬希恒發生不必要的争執不是明智之舉。
「既然他要成婚了就該放師兄走!總之今晚我見不到師兄,我是不會走的!」楚之懷是鐵了心要把顧青帶走,誰也沒法阻攔。
韓遠堯擡起手,有些焦心地揉了揉眉心,「好好好,但總得等他拜堂成親了再說。這王爺府大得跟迷宮似的,單憑你我二力,哪裏知道你師兄在哪裏。」
「我就不信,一個一個翻,我還能找不到一個活人。現在大家都忙着在前堂,沒人有時間搭理後院。我們先去找找看。」
喬希恒因為楚之懷的話顯得有些心神不寧,後來陸續來的客人都招呼得有些魂不守舍。新娘子就快要到了,而他馬上也會拜堂成親。什麽都不會有改變。那個女人不過是政治的犧牲品,而他愛的永遠都會是顧青。
「新娘子到!」
Advertisement
清脆的喲呵聲從門口傳來。喬希恒微微慌神,門口出現一名女子身穿嫁衣,小步向他走來。
「王爺。」烨華小步上前,輕聲在喬希恒耳邊道,「您該上前去牽新娘子的手了。」
喬希恒稍稍拉回走遠的意識,牽過女子白皙的纖纖玉手。女人是什麽樣的感覺,他比誰都了解。他曾經很貪戀那樣的溫柔鄉,因為可以忘記沙場裏的打打殺殺,不必血流成河。女子溫婉動人,她們每一個都能讨他歡心。可是被握在手中的纖纖玉手,卻讓喬希恒不由自主地想起顧青那雙白皙而又骨節分明的手,不似女子的柔軟光滑,卻讓人握住就不願意放手。從沒有哪一刻,那麽刻骨地思念一個人。你明知那人就在後院,離得那麽近,你卻不能過去牽起他的手,對他許下海誓山盟。
紅燭搖曳,紅蓋下的女子到底是和樣貌喬希恒根本無暇顧及。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顧青。他想快點結束這該死得令人生厭而綿長的婚禮,過多繁雜的禮節讓他不得不壓抑着他即将磨光的耐心。
「大膽!」
烨華怒氣橫生的叫聲從門外傳來,只見一名年過四旬的男子手握長劍抵在烨華的勃頸處,黑眸裏迸發着三九冰寒的怒氣。烨華被男子逼得步步倒退進入喜堂,客人驚慌得亂作一團。和喬希恒拜堂成親的郡主也在發現異樣後自己扯下了喜蓋。
「你是什麽人?竟敢擅闖王府?」喬希恒并不懼怕來人的氣勢洶洶,雖然那刀尖是抵在烨華身上,但那男人的怒氣卻是沖着他而來。
「把顧青交出來。」刀尖在男人手腕的帶動下,輕輕滑過烨華的皮膚,刺目的鮮血染紅了鋒利的刀刃,「如果你還想他活命。」
「你是誰?跟顧青什麽關系?」聽到來人提到顧青的名字,喬希恒也不顧衆人在場便質問了起來。
「與你無關。」
「放肆!你擅闖王府,你真以為今天可以全身而退?」縱身一躍,從身邊侍衛的腰間刀鞘裏抽出劍,毫不猶豫地朝着男子刺去。
楚之懷和韓遠堯繞了大半個王府依舊沒有找到顧青居住的仙居閣,倒是繞得自己快要迷路了。就在二人幾乎快要放棄時,楚之懷微微擡首,黑眸閃過一絲驚喜,拉着韓遠堯的手興奮地叫了起來,「遠堯,快看!仙居閣!師、師兄肯定在這裏!」
韓遠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楚之懷拉着推門進入屋內。從屋外溜進的寒風吹起了輕飄飄的紗帳,床頭的紅燭已經被燃得見底。楚之懷定睛看到床鋪上躺着一個人紋絲不動。不知是不是因為看得不真切的關系,楚之懷發現那人及腰的發絲如雪,雙手安穩地十指交叉放在胸前。
松開了韓遠堯的手,楚之懷跌跌撞撞地走到床邊,顫抖着手不敢去拉開那一層紗帳。
那不會是顧青。不會是他的師兄。一定不會的。
楚之懷屏住呼吸,猛地掀起紗帳。只見顧青面色蒼白如紙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往日絕美的臉龐此刻毫無生氣。枕邊倒着一個精致的白色瓷瓶,楚之懷不敢去探顧青的呼吸。韓遠堯注意到楚之懷有些異樣的背影,快步走上前,眼前的場景令他倒吸一口氣。
顧青原本如墨潑般的黑發此刻是雪一般的白,模樣似人似鬼,有些觸目驚心。楚之懷拿過枕邊的瓷瓶,跟記憶裏見過的某樣東西極為相似。一顆心在半空狠狠跳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顫顫巍巍地将瓶底翻過來。
鮮紅的二字錐心刺骨。
情害。
楚之懷永遠不會忘記何英那一年制出情害時曾經說過的話:此藥天下無解,一旦服用,必死無疑。
「啊啊啊啊啊啊————」
楚之懷悲傷入骨的尖叫穿透後院。四肢百骸都冷得冰涼徹骨。他不相信,顧青真的會如此不留任何念想地服下情害。明知無藥可解,還是喝了下去。
「師兄!師兄!師兄!」楚之懷無法克制此刻心中驚濤駭浪的情緒,他瘋狂地搖着顧青冰冷的身軀,好似想把他晃醒,「醒過來!醒過來!為什麽?!」
為什麽明知無藥可解。還是義無返顧。
「之懷,你冷靜點……」韓遠堯見楚之懷悲恸的模樣不忍再看顧青,握住愛人的手無力地安慰,「顧青他……」
「不可能!師兄明明答應過會和我一起為師傅養老送終,他不可能舍得師傅,不可能舍得我!」楚之懷無法接受令人肝腸寸斷的事實。
或許是他們還來得及時,被搖晃的顧青還未完全氣斷身絕,顧青竟然在楚之懷撕心裂肺的哭喊裏慢慢睜開眼睛,瞳孔灰暗一片,無法聚焦。
「師兄……」楚之懷見到顧青睜開雙眼,聲音裏帶着顫抖的喜悅,「你看看我!沒事的……你不會有事的……」
「別……難過。」顧青失去了往日溫婉動聽的嗓音,此刻的破碎嘶啞好似八十歲的老翁,聽得人錐心刺骨。
「我現在就帶你去大夫!一定可以解毒的!」楚之懷現在早已是慌亂無措,将顧青從床上拉了起來。
顧青輕輕一笑。唇角溢出鮮血。他知道時辰快到了。
「就快到了……」
「晚了……」
「顧青!」楚之懷在也顧不了平日裏溫文儒雅的模樣,失控地吼了起來,「你怎麽能為了喬希恒就那麽輕賤自己的命!你有沒有想過師父!有沒有想過我!?就算沒了喬希恒,你還有我們啊?!師父說過那藥無藥可解!你知不知道這是必死無疑!」
知道啊。
就是因為知道必死無疑。
才會覺得如此安心。
從此往後再也不用見到那張令自己愛得刻骨銘心,恨得深入骨髓的容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