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真心話(上)
人一旦氣急敗壞,果然什麽話都能說得出來。
被無緣無故潑了盆出軌的髒水,邵錦泓心裏頭不快得很,什麽也沒能顧上,玩兒了個文字游戲反過來氣了胡裏一把。
但理智一回籠,他知道自己過分了點。
于是他松開了胡裏的手,佯裝平靜。
胡裏也知道剛才鬧得太難看,默默直起身子,揉平衣服。
沉默了好一會兒。
胡裏撇着腦袋別扭地問:“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沒出軌。”
邵錦泓也不看胡裏,裝模作樣地盯着對面牆上的吸壁燈看:“沒。”
胡裏嘟囔:“那你剛才還說得那麽逼真,好玩兒?”
“誰讓你無緣無故懷疑我,”邵錦泓說,“是你先上趕着氣我,該的。”
胡裏指出他的錯誤:“我不是無緣無故懷疑你,我是真情實感并且有理有據地懷疑你。”
邵錦泓心口猛地又是一股氣沖騰而上。
他轉過頭不可置信道:“我都說了我就你一個活寶,你還不信?”
胡裏:“那你把晚歸、喝酒……哦,還有明明閑着卻騙我說忙的事兒,解釋解釋。”
邵錦泓冷哼,把領帶給扯開,丢垃圾似的甩在一邊。
他不屑道:“你還想管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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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裏搖搖頭:“我不想管你,我也沒那能耐,”他擡起手,中指上的婚戒在床燈的映照下熠熠閃光,“但我覺得咱倆結了婚,這種事你應該要給我一個明确的交代。”
邵錦泓盯着那枚戒指沉默了會兒。
胡裏放下手:“邵哥,你說,我聽。”
方才那陣氣惱過去,氣氛也緩和了。
邵錦泓聽出胡裏話語中給彼此臺階下的意思,也不想再這麽不清不楚地把這誤會梗着,于是将這三天發生的事兒,簡單說了一遍。
胡裏聽,滿臉驚訝:“你只是陪失戀的朋友喝了三天的酒?”
邵錦泓嗯了一聲:“他七年的感情就這麽破裂,郁悶大了。白天還得裝模作樣地在公司主持事務,到了晚上實在撐不下去,才找我喝酒消愁。”
胡裏又問:“那你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
“你不也沒問。”邵錦泓涼飕飕的。
胡裏摸摸鼻子,心裏明白,還是他和邵錦泓缺乏默契,交流不暢。
說得再通透點,就是要結婚了卻沒個夫夫的樣,折騰。
誤會解開,倆人心裏各自打着小算盤做總結反思,嘴巴卻跟上鎖似的都沒張,分頭洗漱。
等一塊兒躺上了床,邵錦泓關了床頭燈:“下次不可以亂懷疑我。”
胡裏盯着黑暗裏天花板上方方正正的一塊光斑:“那你也得有事及時跟我說明白,否則誰猜得出你到底幹什麽去了。”
邵錦泓哼了一聲,沒反駁。
傲嬌的人總是做不到乖乖點頭,他們有獨特的表達同意的方式。
胡裏在被子下踢了邵錦泓的小腿一腳,不輕不重。
邵錦泓惡咧咧:“又想幹什麽。”
“我知道你憋得慌,”胡裏話題轉得突然,殺了邵錦泓一個措手不及,“我也不是木頭,能感覺到你的火氣,這麽久沒做,你肯定不痛快。”
邵錦泓皺了皺眉,轉過身看着胡裏。
他不是什麽禁欲系,被養得皮膚白淨又骨肉勻停的胡裏就這麽躺在他身邊,邵錦泓早不知道硬過多少次,在夢裏把人幹成什麽樣了。
但胡裏的肚子告訴他,不可以。
那寶寶就那麽丁點小,承受不住激烈的動蕩。
邵錦泓嘆氣:“我是不痛快,但你現在這情況,我沒法……”
“對,所以再不痛快你也先憋着,”胡裏出其不意道,“尤其不能出軌,至少咱們婚姻期間內,不能。”
原來還是擔心他出軌。
邵錦泓咬牙:“我他媽只有你一個人,要我說多少遍。”
胡裏收了聲,把邵錦泓這句只有他一個人的諾言默默記在心裏。
要是哪天邵錦泓違背了,他就把這句話抛出來,梗死他。
氣氛再度陷入沉默。
身體一松弛,胡裏的胃鈍鈍發疼。
他想起來,自己晚餐只是随口扒拉了點飯就出門找張铮去了,吃得比平時少,精力消耗比平時大,難怪這時候餓得痛。
胡裏其實很不想麻煩邵錦泓,但有的時候,食欲比性-欲還讓人瘋狂。
邵錦泓做的飯菜在他腦海裏晃啊晃,咂咂嘴似乎還能回想起滋味。
胡裏忍不住了。
他選擇厚臉皮一次:“邵哥。”
邵錦泓閉着眼,還沒睡着:“幹什麽。”
胡裏咕咚咽了一口:“我餓了。”
“又餓了!”邵錦泓騰地睜開眼,滿眼的不快,“晚餐不是讓阿姨給你做了嗎,你的胃到底能裝多少東西。”
胡裏無奈:“晚餐湊活了,沒吃多少。”
“你可真有事,”邵錦泓坐直了身子,把床頭燈重新打開,黝黑的眸子沉沉盯着胡裏,“是不是我不盯着你,你就學不會好好吃飯?”
胡裏被食欲折磨得不輕,不想和邵錦泓在好好吃飯這個話題上糾纏争論,只能繼續厚着臉皮蹭上去:“我好餓。”
肚子很配合地咕嚕咕嚕響了一串兒。
胡裏:“你聽到寶寶對食物的渴望了嗎?”
邵錦泓:“……”
邵錦泓昂着下巴,還在拗:“不做,誰讓你不好好吃晚飯。”
胡裏喪氣頹肩,摸了摸肚子,自個兒起身打算下床。
邵錦泓急忙把他拉住了:“幹什麽!”
“你不是不做嗎,”胡裏甩開他的手,穿上拖鞋,“我自己弄。”
邵錦泓一把将人扯回床上。
他罵道:“就你做出來的那些東西,甜不甜鹹不鹹,要品相沒品相,要味道沒味道,你想折磨誰呢!”
他的孩子還在胡裏肚子裏,沒出生就要受到糟糕廚藝的折磨,邵錦泓作為孩子的親爹,看不下眼。
他冷着臉下了床:“躺好。”
胡裏掩着點點笑意,把被子拉到脖頸處。
邵錦泓扯了扯嘴角,穿上拖鞋往門外走。
走到卧室門處,他回過頭,惡狠狠道:“我肯定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胡裏眼睛映着床頭燈的光,亮堂堂如天上星。
廚房的冰箱裏塞滿了做飯阿姨準備的各樣食材,邵錦泓效率很高,半個多小時就弄出了一碗飄着濃郁香氣的紅豆糯米粥。
胡裏接過粥碗,小心翼翼吹了吹氣,往嘴裏一勺一勺地喝。
邵錦泓就坐在床邊看着他。
趁着胡裏乖乖喝粥的當口,他也順便在腦海裏把今兒發生的事從頭到尾過一遍,濾掉無用的部分,只把關鍵的地方重新嚼刍。
當他回想到胡裏因自己說了在外面養了人之後,眼眶裏密密匝匝泛起了紅的畫面時,邵錦泓心口忽然跳了跳,像是突然捕捉到了什麽不尋常的信息。
胡裏正喝粥喝得胃暖,只聽旁邊邵錦泓佯裝随意地開口:“今天反應為什麽這麽大?”
胡裏擡起頭,啊了一聲,沒明白。
邵錦泓不耐地啧了聲:“我問你,為什麽你對于我可能出軌這事兒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胡裏用舌尖沿着唇線繞了圈,把沾在上頭的鮮甜粥液舔進嘴裏。
“說話啊,”邵錦泓心裏打鼓,卻依舊保持着死鴨子嘴硬的态度,裝得一派坦然,“難不成……你吃醋了?”
胡裏臉皮一僵。
他眼游移不定:“……誰吃醋了。”
像是要說服自己,他又補了句:“我沒吃醋。”
邵錦泓自己都沒發現心底裏那股突然冒出來的失望。
他不死心,接着問:“那你怎麽那麽大反應?”
胡裏想了想,給自己找了個絕佳的借口:“因為我們訂婚了,出軌是一件很嚴重的事,違背婚前協議,我不能容忍。”
邵錦泓眯了眯眼,危險道:“只是因為協議?”
胡裏沒說話,又往嘴裏塞了一大勺。
邵錦泓不痛快起來,連帶着看胡裏美滋滋地吃自己做的東西都覺得難受。
他一把将胡裏手中剩了半碗的粥搶過來。
胡裏懵了:“你幹嘛?”
“這是我做的東西,”邵錦泓冷着臉,“我現在不樂意給你吃,我自己吃。”
說着,他用勺子舀起粥,往自己嘴裏塞了口。
胡裏才吃了半碗,哪能飽,不死心地湊過去:“再讓我吃幾口。”
邵錦泓把碗挪遠了些。
胡裏咬咬牙,湊上前,低下頭咬碗壁,像個求食的小動物似的讓粥液順着碗壁淌入嘴裏。
邵錦泓被他這新奇的喝粥方式氣得樂了。
他的視線膠着在胡裏頭頂的發旋上,諷笑:“你能不能不這麽耍無賴?”
胡裏沒說話,安安靜靜又喝了幾口粥才松開嘴。
他抽了紙把嘴角的漬給擦了擦,才擡起眼皮看邵錦泓一眼,又匆匆低下頭。
良久:“……好吧,其實是有那麽點酸。”
“我沒放醋,加了兩勺的糖。”
“我沒說粥。”
邵錦泓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等腦子轉過彎來了,眉心忽然一跳,脊椎都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