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黑瞎子沒有回應,摟住他的腰胡亂的吻了上去,他吻他的嘴唇,吻他的眼角,手在他的腰上徘徊,他何止是想他,他領會到了更複雜的感情。
解雨臣順從的由着他吻,潮濕的吐息糾纏在一起,眼睛也顯得濕漉漉的,黑瞎子想要湊上去含住他的嘴唇,卻感覺到一只小爪子在推他的臉,他轉頭一看,小狐貍趴在解雨臣的肩膀上不滿的朝他嘤嘤嘤。
黑瞎子讨好的伸出手,小狐貍連咬他都懶得咬他,轉頭跑開了。黑瞎子無奈的向解雨臣求救:“哎,這可怎麽辦。”
解雨臣眨了眨眼睛:“問我?我也不知道。”
黑瞎子伸出一只手細細的摩挲他的臉頰,好像有些蒼白:“想你了,你呢,你要對我說什麽。”
解雨臣垂着眼睛,近在咫尺,卻不敢擡頭看他似的:“我一切都好,你自己小心。”
“我不想聽這個。”黑瞎子輕吻着他的臉頰,話語卻是拒絕的。
解雨臣被他弄得有點癢,輕笑了一聲:“那你想聽什麽。”
“你自己想。”黑瞎子在他的耳垂上報複性的咬了一下。
“我想不到,告訴我吧。”解雨臣輕輕閉上眼睛,雙手從西裝外套裏鑽進去攀緊他的脊背。
“說你不開心,說你恨我,說你恨死我了。”黑瞎子低吟着,粗粝的風一樣的聲音簡直像是咒語。
解雨臣無奈的笑了一下:“我為什麽要說這個。”
“或許是因為你吃醋。”黑瞎子笑了一聲,“這很正常,你說吧,你說了我也不會走的,說吧。”
解雨臣笑容漸漸褪下去,小小的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下決心,他擡起眼來,目光像池水一樣閃動:“我不開心,你為什麽讓她挽你的手,為什麽她穿什麽顏色的裙子你就打什麽顏色的領帶,我那天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吃了止疼藥也吃了安眠藥,還是睡不着,我想聽你的聲音,哪怕是聽聽你呼吸的聲音,可是想到你可能和她在聊天,可能還吃了她送的夜宵,我連電話都不敢打——我怕藥失效——我恨死你了。”
“恨我吧,對不起。”黑瞎子縱容的把他按進自己的懷裏,他一邊愛着這個分享痛苦的時刻,一邊心又因此而疼着。
“我恨死你了,為什麽沒有證據就要告訴我我是你的向導,如果她才真的是你的向導——”
黑瞎子捧起解雨臣的臉,讓他看着自己,他的眼圈紅了,眉頭還兇惡的皺着,黑瞎子從他的臉上頭一次看到脆弱。
“如果她真的是我的向導,那又怎麽樣呢,你是我的愛人。”他笑着,卻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許諾。
解雨臣有些滿足的笑了,他的眉頭服貼展開的時候,牽動了眼淚,如同一個精巧的機關一樣,沒有多餘的表情,眉頭舒展,眼淚落下來。
黑瞎子像繪制油畫那樣細心的抹開他的淚水,他知道今夜的解雨臣不同尋常,長久以來的霜雪因為他的一句話最終摧折了他的情緒,他現在搖搖欲墜。
他想他不能說別哭,也沒資格說哭吧,他落淚,他就沉默的幫他擦掉。
解雨臣忽而伸出手,雙手搭上了他的手腕,黑瞎子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裏。
“我怕死。“解雨臣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你那個時候,站在城樓上,想過怕死嗎?”
黑瞎子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沒有想過,反正勝負對我來說沒有什麽區別,只是那時候我想要那樣做罷了。現在就不一樣——”
解雨臣眯起眼睛:“對,我最近逐漸怕死,我猜想是思念你的緣故——都怪你。”
黑瞎子比他高半個頭,看着解雨臣的眼角微彎上翹,活像小狐貍的眼睛,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未必都美,但是一定是媚的。
黑瞎子突然低下頭,在他白皙的脖頸上兇惡的又咬又嘬,留下一個鮮豔的印記,才咧嘴笑道:“別死,我們誰都別死,活下去有得是要幹的事。”
解雨臣點點頭,看了看表:“時間快到了,你先回去,我馬上就回去。”說罷擡手叫來小狐貍,小狐貍慢悠悠的走到解雨臣的腳邊趴下,從嘴裏吐出了戒指,戒圈早就給咬的七扭八歪了。
黑瞎子倒吸了一口涼氣,看來以前小東西是真的和他耍性子,沒想真下口咬他:“嚯,寶貝兒,牙口不錯。”
解雨臣站在旁邊說風涼話:“髒不髒啊就往嘴裏放。”
黑瞎子沒敢搭話,尴尬的笑了兩聲,站起來等待解雨臣依依不舍地送別。
解雨臣果然開口:“還有一件事——你記得要保護吳邪。”
黑瞎子聽見這話,有點不太樂意,把戒指放兜裏:“這事兒你不說我也記着。”說完就要走,小狐貍突然一口咬住他的褲腿,嘤嘤的甩着尾巴不讓他走。
解雨臣有點臉紅,把小狐貍收起來,轉過頭:“你快走吧。”
黑瞎子撈過他的肩膀,狠狠的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晚安。”
解雨臣的情緒不好,他也沒有再提解語花的事情,他看見解語花那個名字的時候确實有一種特殊的直覺,和他看見解雨臣的時候非常類似,但是對于持有那個證件的汪小秋本人卻沒什麽感覺——無所謂,總之他已經認定了解雨臣,和向導甚至都沒有了太大的關系,他是他天賜的另一半。
解雨臣目送黑瞎子走遠,臉色逐漸沉重了起來。
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拿着黑瞎子的向導去冒險,他看起來那麽珍重那棵海棠樹。
汪家人等了這麽多年,終于等到他在北京獨木難支,汪家人想讓他死,自己活下來,而他想讓汪家人死,自己活下來,兩方互相博弈,似乎在對拼運氣。而他的爺爺是最聰明的,他們想贏,就要打破這種均衡,解決方法很簡單——他只要汪家死,其餘的都無所謂。
他在聖所的時候看到的那個裝置和爺爺小時候訓練他的裝置一模一樣,想必和北京塔裏的裝置也是一樣的,爺爺早就知道汪家依靠隕銅的力量是不可避免地,即使選擇了集體模式的人因為情緒的高漲智商會急劇下降,但是鬣狗足夠多,終究會咬死獅子。
所以他爺爺設置了一個保險,那就是他,解雨臣聰明如此,自然能領會解九爺幾乎是手把手教他下的這一步:把汪家人集中到北京塔,毀掉隕銅,用自己的精神來代替隕銅,連接所有被隕銅控制的哨兵。
但這也意味着,要把他們剿滅,自己也要承受同樣的痛苦,他永遠忘記不了小時候自己做這種訓練時,同時連接十幾個人的精神,就要承受十幾倍的痛苦,而根據他最新拿到的名單,汪家人控制的北京塔哨兵一共有二百三十六個人,也就是說想要達到九門的目的,他必須二百三十六次面對死亡帶給精神的壓力和痛苦。
最可能的結果就是精神圖景因此崩塌,而他陷入混沌之中,永不醒來。
黑瞎子獨自一人面對聯邦的軍隊時,也曾這樣恐懼嗎。
解雨臣自嘲的笑了一聲,難怪吳三省最後留下的訊息是要讓黑瞎子保護吳邪,因為決戰之日,他或許已經不在了。
他在生命的最後都沒有遇到一個和他匹配值高的哨兵,但是還好,遇到了一位愛人。
解雨臣淡漠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頸,雖然這個動作會牽動前幾天肩部的傷口隐隐作痛,但無所謂,黑瞎子留給他的印記依然溫存,這就值得了。
黑瞎子回到舞會,汪小秋立刻蹭過來抱怨:“舞會都快結束了,你怎麽才回來。”
黑瞎子掏出戒指交還給她,說是在路上看見的,不知道是什麽動物,汪小秋看着戒指有些不開心,還撒嬌的讓他看手上被撓出的血痕:“好痛哦。”
黑瞎子沒空理他,不一會兒,解雨臣回來了,舞會結束時他必須在場,黑瞎子看他的臉色又蒼白了一些,他踏進場地,四周汪家哨兵的精神都明顯緊繃了起來,看來這麽多年的周旋,有些被他吓怕了。
“他太讨厭了。”汪小秋說着,拽着黑瞎子的袖子晃了晃。
而解雨臣在沒人在意的空檔裏,朝他迅速又俏皮的眨了下眼睛。
黑瞎子的心像是被小狐貍摘去又舔又撓一般悸動,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
舞會淩晨散場,黑瞎子剛回到宿舍,就受到汪家通訊線路的緊急集合通知,同時解雨臣發給他一條簡短的訊息:煽動全員。
他趕去那個破敗的禮拜堂,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人參加,可能是隕銅持續在發揮作用,越來越多的人被精神控制,他估計了一下,大約有二百人之多。
“今晚解雨臣被我們逮到試圖溜進塔裏,觀察了地形後離開了。”一個哨兵彙報道。
首席哨兵冷笑了一下:“解雨臣啊,聰明反被聰明誤,他以為我們的高階哨兵全都被幹掉了,沒有想到我們都在等請君入甕的這一刻。”
接下來就是解放日的長假,塔下屬的哨兵和向導只有在這一周的時間裏被允許自由行動,大多數人都選擇離開塔探親或度假。
“恐怕他明天就會真正行動,我們不如就裝作已經沒有與他抗衡的兵力,放他進去,然後一舉殺掉他。”汪彥提議道。
“我有一個小提議。”黑瞎子舉手。
汪家人全都看着他。
“解雨臣死亡的這個時刻應該被汪家永遠銘記,不如我們明天全都去見證這個時刻怎麽樣。”黑瞎子怪笑了一聲。
汪彥有點擔心:“是否有些大張旗鼓……幹掉他并不需要這麽多的人。”
首席哨兵也笑了:“不,這很有必要。我的兄弟姐妹們,我們為了偉大的理想沉默了這麽多年,很多人或許灰心了,失望了,但明天,最晚後天,大家聽我的集合令——汪家将要取得第一次意義重大的勝利,最狡猾的敵人解雨臣的死狀,我們每一個人都要記在心裏!為汪家而歡呼吧!”
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陣真歡呼和喝彩,黑瞎子知道他們已經抛棄了自己的思想和精神,選擇做一個情緒的容器,他們高唱起對汪家的贊歌,汪小秋在他身邊激動的幾乎要流淚,哪怕解雨臣根本就不認識他們,但他們不需要理由,他們只需要一個無辜被選中者的鮮血來繼續煽動他們的情緒,他們要讓世界上只有他們一種聲音。
黑瞎子也笑着,但是慢慢攥緊了拳頭,他們這麽多人,他想不通解雨臣怎麽贏,即使是群情激憤的老鼠,數量如此之多也足夠讓人生畏,正因為群情激憤,才更加恐怖。
第二天早晨,該離開塔的哨兵和向導都陸續地離開,就連聯邦的高層也去度假了,汪家的哨兵每個人都按兵不動,為的是給解雨臣一種他們已經離開塔的假象。
解雨臣比他們想象中行動的更早,黃昏時分,黑瞎子聽見三聲并不洪亮的短哨,對哨兵來說卻足夠了,他帶上解雨臣送給他的槍,裝滿了子彈,又在腰包裏多裝了一些子彈,保證汪家人一個人能有一顆子彈。
黑瞎子到的時候,汪家人已經潛伏在了塔裏的各處,首席哨兵笑得幾乎扭曲,他說他要上去親手解決解雨臣,黑瞎子說我和你一起去,他以為自己會受到一些阻撓,在心裏編好了理由,沒想到汪彥很幹脆地答應了。
黑瞎子和首席哨兵一起推開了控制室的門,首席哨兵開口道:“解雨臣,你終于落到了我的手裏——”
他話音未落,黑瞎子的一顆子彈射穿了他的眉心。
解雨臣笑道:“wow,我太愛你了,我就喜歡你這種不給人變身時間的反派。”
“底下那麽多人,你怎麽辦。”黑瞎子走近他。
解雨臣遞給他一把黑色的短刀:“來,幫我把隕銅毀掉,只有這種材質才可以,我快把我家祖墳翻了一個遍才找到。”
黑瞎子笑道:“別着急填回去,給我留個位。”
說罷就向裝置中心的隕銅揮刀砍去,隕銅破碎的瞬間黑瞎子感受到了不計其數的精神力在同時向自己施壓,他啧了一聲,加大了力道,解雨臣在後面緊緊的抱住了他,張開了自己的精神屏障。
隕銅落在地上碎成小塊,解雨臣臉色有些蒼白,黑瞎子握住他的手:“下一步怎麽辦。”
解雨臣笑笑:“我們解家當然有代替隕銅的高科技,會暫時控制住那些哨兵,他們會陷入混亂,你要幫我把他們全部殺掉,一個都不留,可以嗎?”
黑瞎子捏了捏他的臉:“小瞧我?”
解雨臣笑了笑:“一定要速戰速決,知道了嗎!”說完放出自己的小狐貍,說跟他去吧。
黑瞎子點點頭,他覺得解雨臣笑得有些難過,但是大軍壓境,他沒時間多說。時隔六十五年,他終于再一次一人一槍面對敵人的槍口,可是這次不同,解雨臣在她身後,他知道他會贏。
黑瞎子也放出自己的精神體,懶懶散散的狼抖了抖耳朵,率先走到控制室門口,對着塔外的黃昏,凄厲的叫了一聲,小狐貍站在他身邊,很自覺地沒有開口。
黑瞎子替解雨臣關上控制室的門,黃昏給他的墨鏡塗抹上莊嚴的濃墨重彩,他笑了一下。
汪家人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解雨臣看到門緩緩地關閉,娴熟的把連結隕銅的兩個電極貼到了自己的太陽穴上,是黑瞎子開的槍,這件事讓他欣慰了很多。
黑瞎子站在最高處說:“各位,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來個英雄交響曲。”
話音剛落,有人突然崩潰的叫了起來,黑瞎子迅速的捕捉到了他的位置,擡手就是一槍,他知道,解雨臣開始控制他們的感官了。
下一個瞬間,崩潰慘叫的人越來越多,黑瞎子不知道解雨臣是怎麽完成這麽大面積的控制的,一邊哼着加快的樂章一邊從容地開槍。
一個。兩個。撿到了燃燒彈,好東西。黑瞎子笑。往一樓一扔,十幾個人痛苦的在火裏翻滾起來。
汪彥舉起槍口對準他,黑瞎子也舉起槍對着他,率先開槍,汪彥的子彈來不及出膛,黑瞎子的子彈就穿過他的槍管炸了他的槍,黑瞎子又是一槍,穿顱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