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偶的頭發只露出了一瞬間,徐梅驚鴻一瞥之下猛地睜大眼睛,還未待她仔細确認,它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再加上那只手機……

徐梅快步離開蕭栗的房間門口,她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倒沒有往蕭栗會禦鬼這方面去想,像一般尋常人哪裏會跟鬼打交道?而且蕭栗看上去就是個年輕人,每天上課讀書,住在蕭宅也沒出過什麽幺蛾子,像葉先生這種禦鬼者沒有門路是搭不上的——徐梅內心所想的是,葉先生将鬼留在蕭栗身邊,不會一下子将他弄死,而是要在無窮的恐懼之中令他膽戰心驚。

她這麽一想,原先因為葉先生失蹤帶來的陰霾,倒是散開了。

徐梅放柔聲音,喚仆人端來一碗甜湯,揪着蕭鳴的耳朵教育小兒子絕對不許再接近蕭栗。

貴婦人風姿卓越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大廳裏的樓梯之下,在花瓶裏的一朵玫瑰花後面,那只人偶露出一只眼睛,呆滞地盯着她。

徐梅想的是不錯,但是很快,當晚她就發現事實并不如她所願。

在蕭家老爺不回來的時候,她都是一人獨居在主卧。

床鋪是柔軟光滑的真絲,整個房間噴滿了徐梅喜歡的香薰,她素來喜歡花草,在床頭放了一盆珍稀的蘭花。

她關掉臺燈,閉上眼睛,準備入眠。

徐梅平日來睡眠質量都不錯,可今日不知為何,心裏總有種七上八下的感覺,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約莫十分鐘,還是再度睜開了眼睛。

她不睜還好,這一睜,卻是看到了一個影子就坐在她的床尾!

因為長久的閉眼,徐梅隐隐能夠看清黑暗裏的東西,那玩意好像是一個人偶,穿的很胖,看不清楚五官。

“這什麽鬼東西!”徐梅胸膛劇烈起伏着,她從床鋪上爬起來,伸手去夠一旁的臺燈。

可那只人偶卻動了起來,在徐梅駭然的神色中,它從小變大,化作一個真人大小的鬼影,穿着染血的校服,站在床頭的蘭花邊上,把頭埋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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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它距離徐梅很近,那股帶着血腥味的味道也擴散開來,徐梅的尖叫被屯在了嗓子眼,她手腳顫抖地往另一個方向爬去。

人影沒有管她,它就這麽站在原地,在徐梅朝門外跑的時候擡起頭,看了一眼門口,離開了這間房子。

徐梅從未經歷過這種事,眼見那鬼影消失,她跌跌撞撞地撞開門,扯開嗓子驚叫道:“啊——!來人啊!有、有鬼!”

——

另一端的房間內部,蕭栗正懶洋洋地躺在椅子上,嘴裏塞了一塊糕點,舉着手機打游戲。

自周影鑽進這手機裏之後,他的後臺就有一個一直在運行的程序,名叫開心消消樂。

小孩兒到底還是小孩兒。

蕭栗操作自己的人物又幹掉對手拿到了一個雙殺後,感慨地想。

他已經晾了小黃本一天,也玩了一天游戲了,蕭栗跟蕭鳴不同,蕭鳴每天都很忙,不止工作日,就連周末徐梅都用各種各樣的培訓課給塞滿了,而蕭栗,就連不去上課都沒什麽人管,蕭栗也就樂得清閑。

他正玩着游戲,門外又傳來了很大的動靜,聽聲音像主卧那邊的叫聲。

蕭栗頭也沒擡,他對這裏壓根就沒什麽感情和好奇心,更何況出聲的還是徐梅——那輛詭異的出租車蕭栗可還沒忘,他之所以現在沒有因為有人要殺自己而坐立難安,也是因為有八成把握能猜到那幕後的主使者就是徐梅。

他某種程度上記仇,對于徐梅不能像對那位襲擊者那樣爽快利落,要慢慢來。

一陣風吹來,窗簾随着夜風飄拂,人偶又乖乖地回到了窗邊。

在一頓操作後,蕭栗垂眸看着手機上的結算界面,mvp再度給了他,私聊框裏沈蜃之發來消息:“再來?”

蕭栗:“不來了。”

沈蜃之:“行。你什麽時候回學校?”

蕭栗:“不一定,看心情。”

沈蜃之應了一聲,下線了。

蕭栗放下手機,瞅了一眼小黃本——被鎮壓在書包底下的小本子顯得非常瘦小,之前震了許久,不過并沒有得來蕭栗的關注,現在已經安靜了下來。

他走過去将書包提下來,冷不丁從半空中飄下來一張紙,正巧飄進少年的手心裏。

準确的說,那并非一張紙,而是一張正式的邀請函,在背面刻有某個蕭栗不認識的家族族徽,狀似一柄劍,四周織有玫瑰般的花朵,而正面則用流暢的鋼筆書寫道:

【尊敬的偵探先生,距離約定之日已經越來越近,唯恐您忘記,特此提醒,請于那日晚上六時來到塔耳塔洛斯莊園,恭候您的大駕。】

落款是一串流利的英文名。

塔爾塔洛斯莊園……這名字可不怎麽好啊。

蕭栗這念頭剛跳出來,下一秒,蕭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景色也逐漸發生變化——

一開始是一條林蔭小道,四周是高聳入雲的樹木,遮天蔽日地遮蓋住頭頂上的光線。再往前,這條小道的盡頭是一條海峽,有一條飄來蕩去的懸索作為木橋,連接着海峽的另一端,在那端的懸崖上,伫立着一座恢弘的城堡。

懸崖底下的海浪不住地拍打着峭壁,蕩起一重又一重的水花聲。

夕陽的餘晖照耀在那座古堡之上,它四周作為守衛的圍欄上纏繞着帶刺的荊棘,古堡的表面上布滿了屬于歲月的痕跡,顯得古老而神秘。

在圍欄的大門口,蹲坐着兩座石雕,那是兩位仁愛的天使,有着潔白的翅膀,臉上含着微笑,露出了小半牙齒。

【塔耳塔洛斯莊園是隸屬于北歐貴族的古老莊園,歷經歲月的洗禮,不知埋葬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真相。收到邀請函的客人啊,來赴這一次的秘密之約吧,也許這裏能完成你的願望,也許這裏會收割你的靈魂,這一切都在你的選擇之下。】

蕭栗再睜開眼睛之際,自己已經站在了這座莊園的門口,身後的海風吹的他幾乎站立不穩。

四周還有幾位和他一樣的人,人數遠沒有孤兒院那次衆多,他們正互相打量着面前的建築物和其他人。

這一次的副本世界竟然相隔時間這麽短。

那張邀請函還在蕭栗的手心裏,小黃本懸空漂浮在少年的面前,其上大張着的紙張顯示道:

【剩餘安全時間:三分鐘。】

【本次任務:1、在塔耳塔洛斯莊園裏存活七天;2、破解這裏的真相,以上任務可任選一樣完成,完成後會被随機傳送回現實世界。】

【隐藏任務:1、不要不理我;2、不要冷落我;3、親我一下,以上任務須全部完成。】

蕭栗收起小黃本,翻過那張邀請函看了兩秒,在上面的“偵探先生”這幾個字上停頓了兩秒鐘——他在現實裏并不是偵探,這意味着在這個副本裏……他所扮演的角色是一名偵探?這倒挺符合他用的化名。

這一次輪回者不多,因此剩下的幾人自發地靠攏了過來,每一個都如有所思的樣子,看上去并非新人。

一名棕發青年率先拿起自己的邀請函,對着衆人苦笑道:“塔耳塔洛斯莊園,這可不是個好名字,我想我們‘中獎了’。”

“什麽意思?”另一名女子撥了撥眼前的頭發問道。

“塔耳塔洛斯在希臘神話裏的意思是‘地獄’。”棕發青年看上去一幅溫和大哥哥的樣子,“以這種詞彙為名的地方,凡是有鬼怪,都會相當恐怖。”

“還沒進去呢,就自己吓自己?”自到這裏以來,一直用雙手環抱在胸前的大叔不屑地道,“我倒不信了,我連百人副本都活過來了還會栽在這裏?”

青年收起了自己的邀請函:“我也只是擔心而已,希望事實并非如此。這裏人數少,怕是團隊副本,我們幾個要不要認識一下?我叫葉令視。”

“葉令視,命令的令,視覺的視?!”一名一直未曾開過口的年輕人驚訝道,他顯然是聽過這人的名聲,說話的語氣都帶了幾分喜洋洋,“論壇上輪回者排行98的那個?!”

葉令視笑了一聲,謙虛地說:“我的确是這個名字,這排行……也無須多看重,我們只是輪回者,一旦遇到高階鬼怪,有時候只能純靠運氣,艱難求生。”

大腿啊!

“我叫吳填,還請多多關照。”那少年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來,另外幾人也對這無害的青年有些刮目相看。

那論壇排名蕭栗昨夜才看到,沒想到這麽快就遇到能在上面有名號的了。雖然只是第九十八名,但也依舊在榜單上。

接下來,他們互相交換了姓名,幾乎是最後一人的介紹話音剛落,安全時間就到了。

一名滿頭銀發的老者正站在欄杆邊上,老者的頭發全部被發油一絲不茍地往後梳去,他的出現悄無聲息,完全沒有任何動靜。

“尊敬的各位客人,晚上好。”老者微微欠了欠身,動作緩慢,但并沒有尋常鬼怪的僵硬感,“我是這裏的管家羅尼,請諸位跟我來。”

他說話便打開莊園的鐵門,那鐵門上生有斑斑鏽跡,發出令人渾身不适的摩擦聲。

羅尼帶領着他們進入古堡,從鐵門進入後,這裏的空氣都散發着古老的味道,那是一種融合了青草和鏽跡的氣味。

他們在一樓的大廳裏停下腳步,管家羅尼恭敬地指向樓上:“尊敬的各位客人,衣物已經為您們準備好,還請去往房間換了衣物之後下來食用晚餐。”

老管家帶領着衆人走過他們的房間,每到一個人的房間便讓一個人進去,想來這房間是分好的,最終蕭栗被分到了三樓的中間,他推開門進去,一眼就看見床鋪上的那套衣服。

蕭栗回頭關上門走過去,這房間裏面鋪着天鵝絨的暗紅色地毯,腳踩上去十分柔軟,他掏出小黃本,想了想又将它塞到了衣服底下,這才脫下衣物。

屬于少年的脊背一寸一寸地伴随着衣物的脫落而裸露出來,好似光滑的美玉,很快,另一套截然不同的衣物又覆蓋在這珍貴的寶物之上,遮擋了它所有的光彩。

那是一身西式的襯衫、馬甲和鬥篷,黑色的馬甲勾勒出屬于少年的清瘦身材,再配上一頂帽子,蕭栗覺得自己宛如在cos那位著名的大偵探家。

他剛一穿好衣服,小黃本就來了:【你為什麽生氣?】

【因為我說想親你?】

【這是很正常的事,我喜歡你,所以想親近你,不需要為這件事生氣。】

它一下子顯示了這麽多,中途話鋒還一轉,試圖引出新話題:【這件衣服很好看,很襯你。】

【當然,你穿什麽都很好看,不穿最好看。】

蕭栗看它那副無辜的樣子,原本想說的話倒是又給卡殼了——他簡直難以想象,會有這樣的色鬼?還色的如此坦蕩和純潔。

最終少年糾結了一下,落筆:“……我生氣不是因為你想親我,是因為你變态。”

對!如果不是變态,誰會将這種話說出來,還形容的如此詳細,就跟寫小黃文似的?!還想這樣親他?

小黃本并不引以為恥,還反引以為榮:【你想叫我什麽都行,但是不要不理我。】

蕭栗一下子就全身無力了,有一種懶得計較的感覺——反正只是一本小黃本,又沒有實體!被色兩句也就……色兩句吧!

他合上本子,又給自己理好袖口,從房間裏走了出去。

蕭栗出去的時候,大廳裏已經聚集了幾人,正纏着老管家羅尼在不斷地詢問,最先開口之人正是葉令視,他換了一身西裝,看上去像個現代的商業精英:“羅尼先生,敢問這裏的主人是……?”

他不敢直接問“邀請我們來的理由”或者“約定是什麽”,生怕将自身暴露在鬼怪的眼皮之下,只能這樣迂回試探。

老管家冷着一張臉道:“公爵閣下有自己的事,還請各位客人諒解。”

葉令視笑道:“遇到急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們并不介意。”

在他們交談間,剩下的人也陸陸續續地走了出來,除卻葉令視那四人外,還有一男一女,看樣子是一對情侶,其中的男性叫何偉,女性叫賀芸,彼此交頭接耳,但是不怎麽跟另四人接話。老管家見狀朝另一條通道伸了伸手:“各位,這邊請。”

衆人走過古堡內部漫長的通道,等待他們的是一張漂亮的長桌,上面鋪着潔白的桌布,其上擺放有各種各樣的西式食物,中間放着兩排蠟燭,燭火在古堡暗沉的夜色裏閃爍着明亮的光輝。

葉令視坐下來,看着桌子中間似松了一口氣般地道:“幸好這裏中間沒有印第安小人。”

名叫吳填的年輕人聽上去頗為不解:“印第安小人是什麽梗?”

之前那名女子——蕭栗記得她叫馮鳳青,此時換了一身合身的歐式長裙,肩膀裹着白色毛皮,聞言哼了一聲:“無人生還。”

那是現實裏一部極為有名的暴風雪山莊殺人模式小說,講述的是八名素不相識的人應邀來到海島之上,留聲機裏吟唱着一首童謠,在餐桌上有十個瓷像,自此以後每一天都有人按照童謠裏述說的方式死去,每死一個人,餐桌上的瓷像就會少掉一個,跟他們現在的情況很像。

“不一樣的是,他們面臨的對手是自己,是人類,”葉令視深沉地總結,“而我們面對的,是鬼魂,是厲鬼。”

厲鬼不可敵。

他們能做的極限只是暫時阻擋,然後找出生路逃生。

青年這一句話打在了在場之人的心裏,他們對着琳琅滿目的餐桌,卻愣是食不下咽,沒什麽胃口。

在短暫的沉默後,胡子拉碴的大叔不耐煩地開口:“說什麽呢?我最不喜歡你這種開口閉口都危言聳聽的人,搞成這樣你就高興了呗?”

他言辭激烈,對葉令視的敵意嚴重。

青年卻沒有反擊的意思,他只是往後靠了一下:“錢大哥說的是,是我思慮不周。”

這下那姓錢的大叔也無法繼續發作,只是從鼻腔裏發出了一個鼻音,低下頭看着自己碗裏那塊牛排,抱怨道:“鮮血淋漓的,不知道為什麽有人喜歡吃這種東西,惡心死了。”

那對情侶之中,何偉取了一塊蛋糕放至賀芸的餐盤裏:“吃一點?”

賀芸搖了搖頭,将餐盤推開了些許,她實在沒有胃口,尤其是又進入了一個副本故事,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又怎麽能有胃口吃東西?

在舉桌的沉默中,唯有蕭栗泰然自若地切割着碗裏的牛排往嘴裏遞,還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

少年這幅模樣,惹得其他人多看了他好幾眼,好在他生的好看,即使其他人不怎麽看得慣他在這時候吃東西,也沒人站出來指責他,最多似葉令視這般感嘆了一聲:“好胃口。”

在蕭栗的帶領之下,其餘人縱使胃口不佳,也還是往嘴裏食不知味地塞了一些東西,草草結束了這頓晚飯。

老管家全程背手站立在一邊,神态恭敬,沒有任何言語,在所有人都停止用餐之後,他一個人利落地收拾了碗筷,并沒有叫來其他仆人幫忙——也不知道是不是壓根沒有其他仆人。

葉令視對這名老管家很感興趣,不停地在他身邊出言試探,一會兒問他在這裏工作多久了,一會兒問今晚還有沒有什麽安排——

老管家平易近人地一一回答,他已經這兒工作了十年,今晚請他們自由活動。

在老管家羅尼表達了自己還有其他事要暫時離開一會的意願之後,葉令視溫文爾雅地放過了他,轉而與其他人一起試圖探索起整間古堡來。

在蕭栗摸了摸口袋,準備回房間的時候,他路過二樓的拐角,看見一堆人正圍着那邊,看着那副挂在走廊盡頭的畫像。

那是一幅油畫,描繪出一名美人的上半身,她有着一頭淡金色的秀發,眼眸是如海般的碧藍,涵蓋着上揚的微笑,那些濃墨重彩的筆墨描繪出了她的美麗。

一旁的落地窗緊緊地封閉着,隔絕了海岸邊的浪濤聲,天邊的那輪滿月勾勒出油畫中美女的眉眼。

葉令視站在最前方,對着那美女看了一會:“這幅畫有些……不太對。”

馮鳳青靜靜地盯着畫中人看了半天:“哪裏不對?”

“眼神……”葉令視往後退了三步。

這畫中人十分美豔,作畫的色調也極其明豔,按道理來說應當是給人一種明亮的感覺,然而這幅畫乍一看卻是十分陰森,就好像……被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話音剛落,只見油畫裏的女子原先直視的眼神忽地活過來了似的,朝着某個方向瞥了一眼——當葉令視一驚之下再仔細望去,油畫已經恢複了原樣。

葉令視回過頭朝着畫中人那一瞥的方向看去,黑頭發的少年站在原地,黑色鬥篷包括住他的身體,手腕露出的袖口上繡着暗紅色的繡紋,他像是感受到了葉令視的視線,冷淡的眉目與棕發青年正巧對上。

為什麽那幅畫會看他?是偶然?還是……他是第一個被厲鬼盯上的受害者?

葉令視記得他那個很特殊的名字,他略一沉吟,沖對方問道:“夏洛克,你對這幅畫怎麽看?”

蕭栗遠遠地站在原地沒動,點評道:“長得不錯,挺好看的。”

葉令視:“…………不是長相這個方面的,我指的是整幅畫給人的感覺。”

蕭栗換了個形容詞:“很和諧。”

葉令視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維:“啊?”

“跟這裏很搭。”蕭栗把手插回口袋裏,他面色不變,就跟沒看見畫中人望過來的驚鴻一瞥似的,也沒有想接葉令視話中的暗示。

這人的腦袋是不是缺根筋?長得這麽好看卻是個蛇精病?

這是葉家的大公子對蕭栗的第一看法。

葉令視還未再明示對方一些話,只聽遠方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啊——!來人啊,這裏……這裏有人死了!”

聽聲音是那對情侶之中的女性。

在場之人面色驟變,紛紛朝聲音的來源之地跑去。

那聲尖叫聲在一樓的卧室門口,其中的一扇門半開着,內部是跟其他人房間都相差不離的裝飾,在門口處,有一個人倒在地上,背部朝上,後心處插着一把匕首,血液染紅了他的衣服,滴落在地毯上,給那暗色地毯又增加了一道色彩。

發出尖叫的是賀芸,旁邊的何偉攙扶着她,并且蒙上了她的眼睛,何偉似不忍看到那具屍體般地側過頭,對匆匆趕來的衆人道:“我們在外面逛了一會,正準備回房間,回來就看到……”

他們的房間就在這位死去的大叔隔壁。

老管家從人群中擠出來,他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倒抽一口涼氣,蹲下身仔細查看着大叔的傷口:“馮醫生,您來看看?”

他這話一出口,馮鳳青明顯愣了愣——在她的邀請函上的确寫着“醫生”兩個字,只是她現實裏并非什麽醫生,甚至可以說連一點醫術都不懂。不過老管家都這麽說了,她也不能拒絕,只得順着羅尼的意思,彎腰裝模作樣地查看了一下,将手放到死者的鼻尖:“已經沒救了。”

老管家震驚且悲傷地嘆了一口氣。

馮鳳青也心下恻然,她對這大叔也沒什麽好感,只是看到一同前來的輪回者這麽快時間又死了,頗有一種兔死狐悲之感。

就在這時,蕭栗忽地站了出來,他單膝跪在大叔邊上,用身體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拿開了死者的手——在那兒有一張被擋住的邀請函,這位大叔被邀請的身份是“屠夫”。

在看清那行字之後,蕭栗不動聲色地把邀請函塞了回去,回頭對一臉疑惑的老管家道:“我看看有沒有兇手的線索。”

羅尼聞言點了點頭:“有偵探先生在,想必兇手無處可逃。”

葉令視立刻反應過來,他瞬間擠開老管家,跪倒在地,一臉悲痛地道:“我是神父,我來為他禱告。”

緊接着他将雙手放在大叔的身體之上,檢查了一番,收回手在胸口點了一個十字:“願他的靈魂得到安息。”

老管家在一旁等待他們禱告完,這才将屍體抱了起來,在離開之前,他對剩下衆人道:“很抱歉發生這樣的事,我會告知公爵閣下,還望各位諒解。”

葉令視回禮:“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們靜候公爵閣下的消息。”

羅尼抱着屍體離開,剩下幾位輪回者站在徒留下一堆血跡的門口,葉令視率先跨開腳步走進大叔的房間裏,在裏屋翻找了起來。

“是鬼幹的嗎?”吳填跟上去,小聲地問道。

那大叔也僅僅是剛來,東西不多,房間裏沒有什麽多餘的東西,只有他換下來的衣服有點被搜查的價值,葉令視拿起大叔的衣物,伸進口袋裏搜尋着,從裏面找到了一包香煙、打火機以及一把瑞士軍刀。

那把刀并不幹淨,在刀鋒裏還殘留着血跡,很明顯那位大叔不是什麽無辜者——但就是這樣一位危險的輪回者,依舊死的毫無聲息。

葉令視喃喃自語道:“不知道他做了什麽觸發了死路……”

蕭栗的目光掃過那把刀,沒說什麽,從大叔的房間裏離開了。

他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坐在桌子前,攤開小黃本——因為在他見到那幅畫的時候,小黃本就開啓了震動模式:【她很好看?你喜歡那樣的?】

【但是我更好看,你想看看我嗎?】

【其實我覺得你最好看,你做什麽我都喜歡。就像現在,我很想看鬥篷之下的你。】

蕭栗生怕它繼續說下去,對方又要開車了——少年為自己辯解道:“那是場面話。”

小黃本:【也就是說你不覺得她好看?】

蕭栗哄它:“沒你好看。”

小黃本心滿意足了。

蕭栗擡起頭,一眼就撞進桌子面前的鏡子裏——這裏沒有書桌,只有這種梳妝臺,很像女子的房間,梳妝臺前豎着一面鏡子,在無人的深夜裏瞧上去有些可怖。

少年盯着鏡中自己的臉,默默地看了半分鐘,沒發現什麽異狀,挪開了視線。

經過第一人死亡事件,現在已是接近午夜,窗外高懸的圓月給這座古堡蒙上了一層荒涼的氛圍。

蕭栗原先打算睡了,可中途翻滾片刻,他又覺得肚子有點餓。

晚餐的那份牛排當時覺得飽,可過了那麽久,早就消化完畢,他想去弄點糕點。

蕭家二少爺曾經玩游戲玩到勁頭上時,經常熬夜吃糕點,以至于自己不太能忍受饑餓。

他還沒脫掉衣服上床,因此在外面套着那件鬥篷,就從自己的房間裏走了出去。

深夜的古堡散發着與衆不同的美麗。

這裏的每一個石塊,每一座浮雕,都顯得極為精致,帶着富有歷史感的莊嚴肅穆。

蕭栗順着鋪蓋厚重地毯的樓梯走下去,他路過不少門,有些門上刻着繁複的圖案,蟄伏在黑暗中。

他找了一會,沒找到廚房在哪兒,蕭栗頓了頓,最終來到之前看到那幅畫的地方。

畫中美人依舊豔麗地朝他微笑着,就像來自地獄的誘餌。

蕭栗舉着手機照明,與她對視片刻,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回蕩在這一方天地中:“廚房在哪裏?”

金發美女:“……”

油畫裏美人的笑意僵硬了片刻。

“或者,哪裏有吃的?”蕭栗補充道。

金發美女收斂了笑意,當她不笑的時候,整張畫的基調便被徹底颠覆了,她看上去甚至有點猙獰——她什麽也沒說,優雅地站起身,從畫框中走了出去。

當她走出畫框的時候,就成為了牆壁上的影子,她像一名宮廷女子,拖着洋裝的下擺,從牆壁邊穿梭而過。

金發美女帶着蕭栗走過回廊,最後在接近頂層的一扇門前停了下來。

那扇門上面刻着邀請函上的徽章,玫瑰的枝葉纏繞在大門上,像是一張等待獵物的蜘蛛網。

蕭栗推開那扇門,發現裏面是一個畫室。

窗外皎潔的月光透過落地窗照耀進來,照出了畫室裏的畫架,桌上放着畫筆與油彩,畫架前方有一張沙發,沙發旁邊有一個點心架,其上擺放着一盤精致的點心。

金發美女走過去,在沙發上落座——她看上去有些想慵懶地躺在上面,不過她看了蕭栗一眼,又改變了主意,而是端莊地坐在沙發上。

蕭栗翻了翻畫架之前的畫布,上面無一例外地都是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有着一頭金發,只是都沒有臉。

沒有五官。

蕭栗若有所思地放下畫布,對坐在沙發上的女子道:“你要我畫你?以此交換食物?”

對方點了點頭。

蕭栗有些猶豫地拿起那只畫筆——他沒怎麽學過畫畫,對于這方面也沒有天賦:“我不太擅長畫畫。”

美女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她動也不動,端坐在原地,沒有反悔的意思。

蕭栗便用筆點了一些金色油墨,在畫布撒上顏色,開始了作畫。

少年畫的很慢,他一只手端着色彩盤,時不時用筆在上面點上幾下,他生的像一幅水墨畫,而他的面前是一位端莊的大美人——這幅場景光看表面,其實是非常美好的一幕。

只是當目光聚焦在那幅畫上時,場景就變得怪異了起來。

對于沒學過油畫的人來說,要想畫好,着實有些難度,因此這畫看上去……依稀能從發色和眼眸顏色上辨別出頭在哪裏,僅此而已——這還是含蓄的描述。

蕭栗猶豫着把畫從畫架上取下來,反過來遞給那位金發美女,順便直接端走了那盤食物。

油畫美女低下頭,翻過手裏的畫紙,對着上面的那張臉沉默了片刻,随後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像是在疑惑着什麽——随後她失去了一直挂在臉上的笑容,将那幅畫還給了蕭栗。

蕭栗聳肩,他将畫夾在腋下,右手托着餐盤,離開了畫室。

金發美女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在蕭栗消失後,又突兀地轉過頭去,消失在了牆壁上。

而走廊上的蕭栗一手托着餐盤,另一只手提着那幅畫,已經沒有手去開手機照明了,因此他也就沒開手電筒,直接就着窗外的月光往房間裏走。

當他向下走到自己所在的那個樓層時,迎面撞來一位青年。

那位青年雖然臉上帶着微笑,但脖子上的腦袋不停地來回巡視着,一有個風吹草動就朝那邊看,很顯然對周圍環境仍是有些害怕。

他手裏舉着一只燭臺,比起手機,這玩意兒明顯更符合古堡的氣質。

青年正是葉令視,他半夜推理線索時想到一些什麽,想再去第一位死者的房間裏看一看——在副本世界裏,深夜出門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縱使他有些壓箱底的手段,也不免還是提心吊膽。

幽幽的燭火拉長了青年的影子,在向前到一定距離的時候,牆壁上多了另一人的影子……

葉令視乍一看被吓了一跳,心跳差點驟停,在發現那人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時才好受了些許:“夏洛克先生,你……你站在這裏幹什麽?!”

而且還不照明!

蕭栗沖着他揚了揚餐盤:“找吃的。”

葉令視:???

真有人在鬧鬼的副本世界裏,為了找一點吃的就出門?

青年狐疑的目光繞過餐盤,又聚焦在蕭栗的另一只手上。

蕭栗見他很感興趣的樣子,不待他詢問便道:“順便畫了這幅畫。”

葉令視:“……”

——等等,應該是出去畫這幅畫,然後順便找吃的才對吧?主次關系搞錯了喂!

——再等等,你又是為什麽半夜要出去畫畫啊!這邏輯不對啊夏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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