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這個度假村依山傍水,景色原本很好,可現在是冬天,就有些蕭條了。

行走在山間,看着一片光禿禿的樹林,林煙覺得挺無聊的。

她今天來的目的是和許源生打好關系,沒料到寧則遠會在……寧則遠這人,林煙接觸下來,知道他大男子主義極強,具體表現為對自己名下的東西看得特別緊。生意場上,他的手段雷厲風行,寸步不讓,私下嘛,他們兩個雖然沒什麽感情,可到底夫妻一場,寧則遠今天看見她,只怕不痛快極了……

林煙有些頭疼,又感慨自己出師不利,這麽難得的機會,被浪費了……她不甘心!

看了眼時間,她打算回去,沒想到一回頭,就發現寧則遠立在不遠處!

淺青天際之中,那人穿着灰色毛呢風衣,眉目清峻,眸色靜深,正定定注視着她。

也不知跟了多久,也不知看了多久……

林煙有些尴尬,她慢吞吞走過去:“剛才……謝謝你。”

寧則遠不答,只低低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沿着山道繼續往上走。斑駁碎金下,男人颀長勻稱的身影鍍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

林煙本來是要回去的,見他這樣,不得不硬着頭皮跟過去。

山道有些窄,兩人一前一後,并不交流,更像是某種急行軍。

到半山腰,林煙走累了,她停下來喘氣。察覺到她的動靜,寧則遠也停下腳步,側身望過來。一雙澄黑的眼睛清冽,淡漠,透着涼意。

這樣沉峻的目光讓人煎熬,林煙決定先發制人,“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她問。

“昨天。”寧則遠的聲音清清冷冷,像是吹過山間的風。

林煙又理直氣壯地接着問:“跟你一塊兒來的那女的是誰?你不是讨厭女的嗎,怎麽轉性了?”還是說……他對錐子臉大胸妹比較有興趣?林煙不自在地掃了掃自己胸前。

“逢場作戲……”那邊輕飄飄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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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煙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不可思議地盯着寧則遠,一臉驚詫:“你居然也會逢場作戲?”

薄唇抿了抿,寧則遠嗤笑:“誰不會?”他斜斜看了眼林煙,似乎意有所指。

林煙立刻反擊:“我是來工作,和你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寧則遠轉身,繼續往上,“我也是來工作。”

他昨天才從瑞士飛回來,時差還沒倒,今天就來這裏與一幫人“聯絡感情”,沒想到……呵呵,他的寧太太也在這裏聯絡感情!

真是一出好戲!

既然說開了,林煙惦記着去許源生面前刷存在感的事,她沒有再跟上去,只是說:“那我先下去了……”

“你上來!”林煙還沒說完,寧則遠突然打斷她,聲音平靜卻又強勢。

一雙深邃暗沉的眸子凝視着她,沒有多餘的一個字,卻讓人不得不遵從。

“我……”林煙看了眼手表,“我還有事,別的回去再說。”她說着,轉身就走。

寧則遠闊步下來,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男人的力道極大,被他鉗制住的地方隐隐作痛。林煙掙了掙,滿臉不悅:“我真的只是工作,你知道的。”

林煙的态度和口吻徹底觸怒逆鱗,寧則遠忍了許久的怒意此時通通宣洩出來,他毫不客氣又尖酸刻薄說道:“我知道,可是,林煙,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了不了解許源生?還是說,你為了沈沉舟,願意……”

一連串的話到了這裏,他再也沒有說下去。可言外之意,林煙很清楚。

她的心一瞬間忽然涼了,又沉了,沉在湖底,永不見天日。

“你就這麽看我?”她問。

聲音淡淡的,透着真正的疏離與冷漠。

寧則遠一滞,動了動嘴角,卻說:“難道不是麽?”又添了一刀。

“你說是就是吧……”林煙偏頭,看着遠方連綿的山脊,只覺自己的渺小與無力。

“則遠,我們離婚吧。”

“林煙,離開安信!”

兩人異口同聲,只是一個淡漠,一個微怔。

林煙收回視線,望向寧則遠,認真說道:“則遠,你考慮一下?你明明就是喜歡那個人,為什麽不直接跟她表白,為什麽要和她賭氣,為什麽不向你母親多争取一些,為什麽非要把我牽扯進來?我承認我一開始錯的很離譜,可是……你從國外回來,難道還看不開這些事嗎?則遠……”

她說到最後,更像是祈求。

這一句句扣在心田,漆黑的瞳孔微微收縮,緘默良久,寧則遠終于說:“林煙,對不起……”

讓寧則遠說出“對不起”三個字,大概真的是他的極限了,林煙一時怔住。

轉而,他又平靜地說:“對不起,我剛才不該說那些話,但是,林煙,很抱歉我不能和你離婚,我母親身體……而且……”

他垂下眼,有四個字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那才是他此生最大的污點!

既然寧則遠搬出寧母這座大山,林煙只能認慫:“算了,不離就不離吧……”

可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林煙怨憤地瞪他一眼:“我去工作,你不許再攔我,也不許胡思亂想。”

“林煙,盡快離開安信,宏遠的項目你別再管。”寧則遠還是如此勸她。

他那樣的篤定,林煙竟不知該說什麽好,她只能無可奈何地笑:“我會離開的,只是……我想做完再走。”

她的笑容很輕很淺,愈發像随波逐流的浮萍,寧則遠微微一怔。

林煙抽出胳膊,獨自往下走。滿目蕭索的山間,她的身影顯得越發孤寂,像一往無前的孤者……

可寧則遠知道,林煙在一步一步走向深淵……

中午吃過飯,大家湊在一起打牌,一共好幾桌。他們打得極大,林煙在許源生後面,可不自覺瞄到寧則遠那兒去了。這人今日有心來散財,不一會兒就輸了很多。雖然他有錢,可也不是這麽個玩法啊……

何況,這些錢名義上還有一半是她的呢……林煙有些肉疼。

她偷偷看了寧則遠好幾眼,可那人不理她,林煙默默收回視線,心裏暗罵*。

好不容易一把結束,寧則遠說:“抱歉,時差沒倒過來,我得歇一會兒……”他頓了頓,又說:“林煙,你替我。”

“我?”林煙吓了一跳,又一臉窘迫——她沒這麽多錢,根本輸不起……

寧則遠卻像是沒看出她的窘意,不容分說拉她過來坐下,自己則退到她旁邊,一臉“準備指點江山”的表情。

許源生來解圍了:“林煙,你玩嗎?要不要我們出去走走?”

“我還是陪大家打牌吧。”林煙笑道。——她才不想和許源生單獨相處呢。說着,她低頭從包裏掏錢,寧則遠卻又摁住她的手:“用我的。”還是那樣的口吻。

林煙一怔,又“哦”了一聲。

看她這樣,寧則遠眼底浮現出淺淺的笑意。趁旁人不注意,他對林煙說:“替我贏回來。”

他的聲音清潤動聽,林煙望了他一眼,淺淺笑了。

結果這牌林煙還是一直輸,她玩的是心驚肉跳,卻終于過了把有錢任性的瘾。

不過,她也知道這是寧則遠故意讓她做關系,這麽一想,早上對他的怨憤,終于消了一點……

牌局散場已經很晚,吃過飯,有人帶了烤箱,新鮮釣上來的魚,撒上孜然,很香。

林煙坐在一邊看,許源生遞給她一條烤魚:“嘗嘗?”林煙接過來,笑着說了聲謝謝。

女人的聲音糯糯軟軟,聽上去格外甜美,許源生很開心,相隔不遠的寧則遠則微微蹙眉,這女人用他的錢做了那麽多人情,他怎麽就聽不到一句謝謝……

烤魚有些糊,林煙吃的雖斯文,嘴角卻還沾了些。她沒有察覺,一旁的許源生卻用面紙幫她擦了……這個動作未免太親昵,林煙臉上滑過一絲尴尬,故作鎮定地笑:“髒了嗎?我去趟洗手間。”

“我已經幫你擦了……”許源生如實說。

林煙卻還是笑着走出去。等走到外面,她的笑意才徹底僵掉,一種無奈取而代之,該死的社會就是這麽殘酷。

她洗了臉,并還不願意回去,抱臂在外面站着。過了一會兒,後面傳來匆匆腳步聲,還有男人沉穩清冽的聲音:

“林煙。”

林煙回頭,就見寧則遠立在冬日漫天璀璨的星輝之下,俊臉的眉眼奪目又耀眼。

她有一瞬間的怔愣,倏地,手機響了。

看了來電,林煙不情願地接起來:“許……”她話還沒說,手機就被寧則遠搶過去。林煙連忙要搶,可那人個子比她高,他微微一讓,林煙就差點撞個滿懷……男人的胸膛很結實,林煙有些尴尬。她站在一旁,聽寧則遠說:“是我,則遠。”

聲音清冷,像今天的星光。

電話那頭的許源生明顯愣住了,他呵呵笑道:“你和小林在一起?”

“嗯。”

簡簡單單一個字,那邊愣的時間明顯更長了……

“那你們聊,我就跟小林說一下,我要走了。”許源生哪兒是真走啊。這只老狐貍聽出一些不對勁,又不願意得罪寧則遠,随便找個借口開溜罷了。

林煙已經聽見電話裏的內容,她無可奈何,只瞪了寧則遠一眼。

看她滿臉憤憤,寧則遠挂掉電話,說:“放心吧,這人對你一定會青眼相看的。”

那倒也是。既然寧則遠故意漏了風聲,許源生肯定猜到他們關系不一般,看在寧則遠的面子上,他也會給林煙一個面子。

林煙挺挫敗的。她努力了這麽久,都比不上寧則遠輕輕松松一句話。

既然大魚走了,她沒必要再耗下去。林煙想要回去,可這兒是郊區,位置偏僻,往來市區,要麽自駕,要麽打車,要麽……徒步。

她心虛地看了寧則遠一眼,寧則遠說:“我住這兒。”

和那個錐子臉?

林煙“哦”了一聲,又默默拿起手機,想叫輛車過來。

“你也住這兒。”他這人從來都是這樣,不給人選擇的餘地,霸道的很。

林煙“嘁”了一聲,說:“我要回去。”她更不想看他和那個錐子臉逢場作戲……

寧則遠擡手看了眼腕表:“從這裏回城要兩個小時,現在已經十點。我昨天時差還沒倒過來,到現在都沒睡,你覺得我能開車嗎?要不……你開?”

故意戳林煙軟肋,她啞口無言。想着就住一個晚上,也不算什麽,于是她說:“那好吧。”

誰知道前臺很抱歉地告訴她今天全部滿房,沒有一間空的。

林煙只覺悲劇,寧則遠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去我房裏。”

“我才不要妨礙你們……”

“沒有你們,就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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