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寧則遠永遠不會忘記那一雙無辜又純良還很可憐的眼睛,那雙帶他堕入地獄的眼睛,透着暗夜的鬼魅,又會蠱惑人心,更惹人垂憐!
如今這雙眼睛就在面前笑意盈盈,彎彎的,像是天邊的月亮,很好看。可他看見的,只有難堪二字。
是的,他好難堪。
如果問他那天為什麽要和林煙上床,寧則遠大概只能歸結于四個字,鬼迷心竅!
無法解釋,無從說起,只有鬼迷心竅!
他那樣自律的一個人,在那天夜裏,只想循着內心的邪惡堕落一晚,狠狠放縱一次。因為那通越洋電話中,秦嫣突然說,阿則我似乎喜歡上了一個人,我們接吻了……
所以,他忽然也想知道接吻是什麽滋味……
事後,寧則遠雖有些後悔,可他不是一個不願負責的人。但是,當他洗完澡出來,發現床上那個女人悄無聲息走掉的時候,寧則遠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他被人嫖了……
得知這個真相,他又覺得可笑。
他自甘堕入地獄,可送他一程的那個人卻一走了之……
那種自我厭惡,對于有潔癖的他而言,實在是一種毀滅!
他恨透了,恨極了,卻又無計可施……
這大概是上蒼對他的懲罰,懲罰他喜歡上母親仇人的女兒,又和一個作風輕佻的女人上床,還被當成別人的替身,好可悲!
停車場裏,寧則遠提着兩大袋東西走在前面,面色冷峻,步履匆匆。林煙慢吞吞跟在後面。林煙知道他不高興了,這人的不悅、不耐煩、不痛快表現的那樣明顯,也許自己真的不該再作弄他,應該要多收斂一點……
林煙想是不是該跟他道個歉,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遠遠迎面過來——
沈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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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煙怔住,轉而又害怕起來。她最怕這種舊愛新歡重逢的狗血場景,所以,林煙當機立斷,做了一個決定——
躲到旁邊的柱子後面!
“寧先生,你好。”沈沉舟微笑。
寧則遠颔首:“你好。”
看着寧則遠提着這些東西,沈沉舟心底有些詫異,臉上卻笑:“一個人來的?”
寧則遠偏頭不着痕跡地往後看了一眼。
可後面哪兒還有林煙的身影?
冷冽沉峻的眼底越發晦暗不明,心底怒意明明滅滅地燒着,他沒有回答,只是淡漠地說:“抱歉,先走了。”
沈沉舟看着他愠着薄怒的背影,微微蹙眉,又看了看前面,闊步離開。
林煙在柱子後面靜靜躲了許久,直到寧則遠的車停到外面,她才慢慢走出去。
車窗放下來,露出一張冷若寒霜的英俊的臉。他的臉色太冷,視線太過淩厲,以至于林煙有些害怕。她沒有動,只是靜靜望着他,有些手足無措。
寧則遠冷冷瞥了她一眼,猛踩油門,轟的一聲,走了。
林煙獨自一人站在燈火通明的停車場,茫然四顧,正不知該去哪兒的時候,那人的車又退回來,依舊停在那個位置……他不說話,只是安靜等着,緊繃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除了疏離,還是疏離。
手指緊緊握住背包,林煙打開車門,坐上去。
她動了動嘴角,那人卻只是盯着前面,棱角分明的側臉透着漠然與冷冽,砌出一道隔絕的牆。林煙吞下要說的話,默默系好安全帶。她知道寧則遠從來都是一個講究風度的人,所以就算再讨厭她,也不會讓女士單獨在外面……
回家路上,寧則遠開車的速度極快,快到林煙的心都險些要跳出來,可她不敢說什麽,只死死攥緊安全帶,直直望着前面。直到拐進小區,她才默默松了口氣。
下車,寧則遠依舊提着東西,面容沉峻地走在前面,一言不發。挺拔的身形落下筆直的剪影。這道陰影在他的腳邊,像是積蓄着某種陰暗,有些可怕。林煙垂着頭,默默跟在後面,她好像又做錯了,錯的有些離譜……
兩人回到家,寧則遠開門,再順手去開燈,結果——沒電!
他低低咒罵了一聲,然後,将手裏的東西丢到地上。
砰地一聲,林煙吓了一跳。
夜色清冷,照不進來,屋裏有些暗,等眼睛漸漸适應了,林煙才看見地上的兩袋東西。另一邊,寧則遠正在給物業打電話,口吻很不好,從他嘴裏聽見“該死”二字想來是怒氣到了極限。林煙尴尬地站在旁邊,看他挂完電話,又焦躁地在客廳走來走去。
朦胧中,他的眉眼并不清晰,身影修長又挺拔,氣勢駭人,與平常自持冷靜的他很不一樣。
寧則遠這個樣子,林煙莫名害怕。她慢慢走過去,到他身邊,問:“則遠,你怎麽了?”
她的聲音很輕很柔,每個字都是女人的溫柔與體貼,只有細微之處透着些顫抖。
寧則遠止住身形,低低垂眸望過去。黑暗裏,林煙那雙眼睛好亮,亮的像是一簇煙火,又像是一盞明燈,亮的他心裏那團無處發洩的憤懑亂竄,亮的他失去了理智,他忍到此時此刻,再也控制不住,只想尋一個出口……
寧則遠痛苦扶額,斜飛入鬓的長眉微蹙,他一低頭,就吻了上去……
男人的唇很薄,又很涼,帶着冬日特有的清冽,還有屬于他的寒意。
林煙怔了怔,連忙往後躲。可他卻不給她機會,男人的手摟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又扣住她的後腦,将她狠狠往胸前擠,擠到胸腔很滿,很漲,還有些痛意。
毫無章法,卻是赤~裸裸的兇悍又霸道,輾轉吮吸,吻得她喘不過氣,那人就像是一頭蓄勢許久的猛獸,活生生要把她吃了!
他整個人的力量壓過來,林煙的雙手垂在身側,到這個時候,終緩緩環住他。
女人的溫暖一點點沁來,寧則遠身體慢慢僵硬,他睜開眼,一點點放開懷中的人,而他身上那股禁欲的冷冽氣息又漸漸回來。
黑暗裏,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只能聽見還有些粗重的喘息,顯得暧昧又旖旎。
忽然——
燈亮了!
驟然光亮,寧則遠有些猝不及防,半眯起眼。
眼前的人唇上亮晶晶的,是他親吻過的痕跡。
真是該死,他瘋了麽?!
這個認知讓他愈發痛苦與自我厭棄,撚了撚緊蹙的眉心,寧則遠說:“我……”
林煙慌忙背過身,狀似無意地收拾掉在地上的東西:“沒關系的,我也怕黑。”
胡亂替他找了個借口,一派無謂。
是了,她連和他上過床都無所謂!
英俊的面容漸漸寒下來,暗沉如海的眼眸斂去洶湧的波瀾,寧則遠冷冷地說:“我走了。”
林煙正在擺弄那對繡花的靠枕,她點點頭,低低“嗯”了一聲,又說:“路上小心。”女人的聲音溫柔極了。
寧則遠喉頭動了動,望着林煙的側影,他還想說什麽,可那人不看他,只是平靜又專注地研究那兩個靠枕該怎麽擺。默了默,寧則遠轉身離開。
直到關門聲傳來,林煙才敢回頭看一眼。
房間裏空空蕩蕩,又剩她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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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安信收到宏遠發出的招标函。
林煙将這封招标函仔細閱讀過一遍,發現其中果然有幾條是她向王老建議的。這對安信很有利,她微微翹起嘴角,有些志得意滿。
投标項目組正式成立,林煙依舊任組長。
開工會上,沈沉舟照例過來講話,還是鼓動人心的那一套,他深谙其道,只是最後,特地望向林煙,說:“林煙,宏遠這個項目極重,我想讓老于一起過來把關,好麽?”
似是征詢的口吻,可哪兒有林煙拒絕的餘地?她自然說好。
坐在沈沉舟身後的老于朝林煙笑了笑,笑容尋常,可林煙覺得其中意味深長——老于和她一向不合,沈沉舟是知道的,現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将老于放到項目組裏來,究竟是什麽意思?
不信任她?
林煙望向沈沉舟,那人卻沒有看她,只是偏頭和老于讨論事情。
林煙微微一怔,她和沈沉舟認識十年,哪怕分手之後,在工作上,他從不會懷疑她,甚至主動将宏遠的項目交給她,可現在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沈沉舟也不想懷疑林煙,可是,他需要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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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寧氏內部同樣忙碌。因為之前的安排,所以看到招标函的時候,并沒有手忙腳亂。
徐逸秋向寧則遠彙報完進展,又有些慶幸:“老板,幸虧咱們提前收到風聲,否則……還真有些措手不及。”話裏雖然無恥,但商場上嘛,都是這樣。
寧則遠并不說話,只是垂眸慢慢翻閱幾家合作的合同。視線掃過其中一個名字時,他停住了。
賀榕玮?
寧則遠皺了皺眉。
徐逸秋會意,立刻解釋:“這家是做視頻監控的,正好宏遠想要升級監控網絡,所以……”
寧則遠冷冷擰眉,直接拿筆将這人名字劃掉,徐逸秋愣住。
“寧氏不需要和這樣的人合作。”他将合同遞給徐逸秋,目光沉穩又堅毅,“直接收購,讓他們易主。”
“可是……”已經談好了……
“沒有可是。”
寧則遠雙手交握在一起,側目淡淡望過去,果決又霸道,不容任何人置疑與抗拒,是他一貫的行事作風。
徐逸秋默默退出來,只覺得以前這位小寧董再霸道,也不會這樣意義用事,今天實在有點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