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打臉

鄭敏哪裏敢去接公主,踟蹰半天,将将做好前去的心理準備,一搭眼,侍衛親軍指揮使姜鯉并東城兵馬司指揮使謝小山策馬而來。

姜鯉姜步帥自不必說,公主此次出宮由侍衛親軍的人護送,且那六門大炮也是他手底下的步兵操縱,至于那東城兵馬司指揮使謝小山,鄭敏雖認識但并不熟悉。

帝京勳貴子弟多在禁軍、兵馬司、西山營等衙門謀個職位,這謝小山也不例外,雖說這東城兵馬司指揮使不過是從六品的微末小官,可謝小山來頭卻不小,雲陽長公主的獨子、升平侯府的世子爺。

作為帝京有名的纨绔,謝小山堅決不承認這東城兵馬司指揮使的職位,是靠他娘親得來的,所以東城無論大小事宜,謝小山跑的最勤跑的最快,以顯示自己的才能。

鄭敏暗自嘀咕了幾句,見姜步帥已然縱身下馬,忙拱手敬道:“啓禀步帥,公主殿下果真被賊人藏匿在這壽養齋,卑職正要去迎接殿下。”

姜鯉哦了一聲,擡眼望了望這已成廢墟的壽養齋前府,再看了看被親軍攔在外頭、密密麻麻的看熱鬧的百姓,穩聲道:“不必你去,在這把守便是。”

說罷,他便大踏步往廢墟內去了。

謝小山随在後頭,看了看周遭的環境,啧啧有聲:“殿帥這炮打的真好!”

那一廂随着炮聲而入內的步軍兵士,早已将壽養齋前院的北房裏,找到了霍枕寧……和一群半大的

女童圍坐在一起,正在審那五花大綁的溫玉娴。

美人到底是美人,縱是被綁成了粽子,眉目可憐、神情恍惚。

他娘的,真的是公主啊。

可六爺是王爺,如今的天下,公主能比王爺還尊貴麽?

霍枕寧審了幾句覺得很是沒意思,看見姜鯉并鄭敏在外頭把守着,站起身問他們:“是江遲放的炮麽?”

姜鯉是個極其穩妥的性子,公主問及江微之,便恭敬道:“是,殿帥領了六門将軍炮,将這壽養齋攻了下來。”

鄭敏不禁在一旁腹诽:“這麽大的陣仗,殿帥出現與否,公主都會知曉,何必再扭扭捏捏地來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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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果然眉開眼笑起來,傻乎乎地笑了一會兒,忽而又扭捏起來。

“他呢,去哪兒了?”

總不好說,殿帥為躲着您,去了別處麽?

鄭敏在心裏斟酌了幾句,拱手道:“殿帥去這壽養齋勘查,特令卑職前來聽命殿下吩咐。”

霍枕寧逢着這等劫遇,雖不至于心神驚懼,心裏也是擔驚受怕了一時,此時聽聞是江微之扛了大炮來救她,像是七月天吃了一碗冰甜冰甜的酥山,心裏的那股子晦熱瞬間驅散。

她來養幼院,本是侍衛親軍的差事,他卻第一時間趕來,還做了營救她的總指揮,口口聲聲說不願尚主,做出來的事卻不是那樣。

可見他心裏還是有自己的。

于是把審犯人的活兒安給姜鯉,把安置女童的活兒安給鄭敏,自己則提着裙擺,往外頭奔過去。

姜鯉眼帶了一絲兒不易察覺的落寞,卻瞧見公主跑出去的背影,那條外頭罩的紗裙扯爛了一道大口子,露出纖白細致的腳踝,而公主的肩頭也破了一塊,如雪般的肌膚隐約而現。

是要将公主的侍女接過來才好,不然公主這樣怎能出門?

姜鯉略一遲疑,公主已然一陣風一樣的沖了出去。

這壽養齋的前庭已被炸的宛若廢墟,四處都是倒塌的磚石,霍枕寧揚着一頭烏發,跑的風風火火。

而四處把守的兵士,餘光裏略過一道煊赫的纖影,卻不敢擡頭。

四處跑了一時,便瞧見那那疑似假山的廢墟裏,江微之與一衆班直在那裏,正細致地察看着什麽。

七月的天,日光曬在他冷而精致的側顏上,長眉蹙起,烏濃的眼睫低垂,像夏日清泉一樣,沁人心脾。

帶着滿心歡喜的公主在見到心上人的那一刻,突然慫了,慌慌張張地停住了腳步。

有些近鄉情怯地緊張和不安。

江微之聽見了來人的聲響,擡頭時,公主恰好停在了他的兩尺處,仰着頭看他。

衣衫破了。

她與他站的近了,才曉得他的好來,這般高大,遮住了曬她的日光。

江微之卻開始解外衣,行伍之人動作迅疾,幾下便将外衣解開,一翻一轉,罩在公主的身上,遮住了那兩處露在外面的顏色。

禁軍的官服大而重,霍枕寧雙手捏着外衣的領子,雖不知江微之的用意,卻又在心裏喜歡了幾分。

“我是被人抓過來的。”她認真地向他解釋,生怕他以為自己又在裹亂,“我在養幼院的後院好好的走着路,就被人打暈了,醒來之後就在那裏了。”

她伸出手去指方才待得那間屋子。

江微之嗯了一聲,垂眸看了下身後跪着的班直,面上無風無雨,眼睛裏閃着碎金一般的光。

“臣知道。公主受累了,臣叫人送您回宮。”

霍枕寧不情願地搖頭,一雙烏漆漆的大眼睛亮極了。

“這裏是個賊窩,要查一查才行。”

江微之維持着面上的冷靜,心裏卻騰的一聲竄起了一束無名火。

“聖上寝食難安,公主還是快些回宮,好叫陛下安心。”他擡眼去看這廢墟一般的賊窩子,複又回答她,“臣會将這裏查驗清晰。”

霍枕寧想到爹爹,心裏頭抖了一下。

“那你要送我回宮。”她皺着眉頭扯住了他的衣袖,“騎馬送我回去。”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裏閃亮閃亮的,滿是狡黠。

江微之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公主這是又誤會了吧。

他認真地拒絕了公主。

“臣的馬上從不帶人,公主還是乘馬車為好。”他語音恭敬,眼神卻倨傲,臨了還要再附帶一句,“鄉君不懂事,惹了公主生氣,臣替舍妹向您賠個不是,還望公主體諒。”

霍枕寧心裏正歡喜,少不得要解釋幾句:“我同她姐妹一般,哪裏需要你來賠罪了。”

這是真話,她與璀錯自小在一處長大,她外向些,璀錯內斂些,再好不過的搭配,吵吵嚷嚷的,已經是她二人的日常,哪裏又值得特特說一句。

江微之哦了一聲,不置可否。

霍枕寧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有一肚子的話想同他說。

“你先前說我強占良商之肆鋪,現下你去查一查,到底那肆鋪是什麽來歷,就知道有沒有冤枉我了。”

江微之前些日子派出去查探的人,早已來回禀了,那順義牙行确實是個拐帶人口的據點,再加之今日從那醪糟娘子口中得來的供詞,他已然知曉了事實。

不過,霍枕寧哪裏又是為了替天行道、匡扶正義,不過是恰好強占的鋪子是個賊窩罷了。

“臣不敢。”他心中不屑,面上卻風平浪靜,“經此一事,公主往後還是謹慎些為好。”

霍枕寧将他的話當作叮囑,歡天喜地地聽了進去,還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往後,我再也不出門了。”

江微之哪裏能信她的鬼話,心裏笑了一下。

“公主萬金之身,出門自當要謹慎。”

全是冠冕堂皇的場面話,霍枕寧突然有些洩氣。

“我餓了,想吃太娘娘宮裏頭的糖蒸酥酪。”她沮喪地看了眼前人一樣,怏怏地低了低頭,“你記得要将此處查清楚。”

公主突然地沮喪,江微之盡收眼底。

好好的正說的開心,為什麽又不高興了,她搞不懂她在想什麽,甚至也不想去問。

于是,遣人送公主回宮,又将那些女童先送至養幼院安頓下來。

大炮聲響時,那端王便從後門溜之大吉——敢拿炮轟他門,這是個狠角色,這壽養齋裏藏了太多污糟,第一時間撇清才好,好歹堂堂皇帝親伯父,哪裏還學不會秋後算賬了。

那馬九銀承認的爽快,順義牙行在帝京幾十年,明面上是買賣人口的中人,私底下幹的全是喪盡天良的事。

将馬九銀諸人犯送至帝京府衙門,待此案審理清楚之後,方可送至大理寺,略賣人口乃是重罪,少不得便是一個斬立決。

而江微之也在壽養齋後院的假山暖房下,發現了數十具幼小的屍體,全是不足十歲的女娃娃,令人驚懼。

很快,此案便上達天聽,天子盛怒,責成帝京府尹查辦此事,務必要查清楚這樁案子。

而被這些事耽誤的北宮避暑,終于提上了議程。

七月初四,仁壽宮裏浩浩蕩蕩地拉出了九大車的家私,公主使掼了的浴桶、多寶格、貴妃榻、玉石枕……琳琅滿目的,像是要将一整個仁壽宮搬過去一般。

動身去北宮的前一日,霍枕寧與璀錯在殿裏頭玩兒拐骨,霍曲柔搖搖曳曳地打着小團扇,走了進來,笑眯眯地同自家大姐姐說:“聽說昨日午時,江微之在京西碼頭接了一位姑娘,共騎一匹馬進了齊國公府。”

胖梨子手中圓溜溜的拐骨一下子砸在了地上,璀錯卻不解:“莫非是哪位表姐妹回來了?”

霍曲柔卻笑她:‘齊國公府除了你這一位表姑娘,哪裏還有別的什麽表姑娘。’

霍枕寧卻擰着眉毛,皺着一張小臉。

臣的馬上從不帶人。

特麽地,你帶的是個鬼啊?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更晚了,躺平任嘲。

小二妞,請你下手輕點。鞠躬。

(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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