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吃味

為公主甄選驸馬的榜文, 由禮部起草,并昭告天下, 那榜文一式三份, 一份張貼在帝京皇宮的丹鳳門前,另有一份貼在北宮麗正門前。

為公主招婿的榜文既然昭告天下,那便是天下人皆可參選,只不過條件之苛刻, 普羅大衆恐怕連第一關都過不去。

榜文下達的第一刻,那麗正門前,蟬鳴鳥叫的,便奔過來倆都尉,一個瘦高, 一個矮壯,倆人年紀紀不大,身上皆背着六品的軍銜。

倆人扒拉開圍着的一群沐休的兵士, 瘦高的叫做高乃進,矮壯的叫做徐泓, 倆人嚷嚷着, 驅趕看榜的兵士。

“起開點,都給爺起開點, 什麽榜呢, 你們也敢看?”那徐乃進大大咧咧地将那榜文從右至左,粗略看了一下,“禮部榜谕在京官員軍民子弟, 不中則訪于畿內、山東、河南……看着了吧,頭一條,你們就挨不上,要在京城的官員軍人之子弟,你們哪一個家裏頭是當官的?”

那便有人不服氣了,指着那榜文道:“不是說軍民子弟麽?民,指的不就是咱們百姓麽?”

那徐泓一口唾沫就唾在了地上,兵士們忙往外散了一圈。

“憑你們,還想尚主?做什麽春秋大夢呢!”徐泓指了指那北宮裏頭,不屑道,“爺們這等身份都不敢想,就憑你們?”

便有人大着膽子喊了一聲:“徐都尉,您也不夠秤啊!那榜谕上寫明了,十五至十八歲者,您都二十一了,孩子都生了倆,想也是白想!”

衆兵士一陣哄堂大笑。

這麗正門前一片嬉笑,卻在一人打馬而過後,悄悄閉上了嘴,各自摸摸腦袋散去了。

禁軍首帥江微之。

一樣的禁軍制式的軍服,着在他的身上,便比旁人俊逸,更比旁人出塵。

這個旁人便是那長随江微之身旁的都虞侯鄭敏。

他同殿帥一同進了麗正門,翻身下馬,接過殿帥手中的缰繩,一切安置好,才随上他的腳步,笑着說:“沐休日,那些兵士們都愛去步停街喝點酒,也算是消遣……”

江微之一貫冷漠,今日面上扔挂着冷洌,他行了幾步,突然問道:“十五至十八?”

Advertisement

鄭敏聞言丈二和尚摸不下頭腦。

什麽十五十八,喝酒猜拳不是十五二十、二十五?

他木楞愣地跟上殿帥的腳步,摸摸腦袋,不好意思地說:“殿帥,屬下愚鈍……”

江微之倏的停下腳步,鄭敏已然走過頭,忙倒退着返回來,見自家殿帥面色有些古怪,追問了自己一句:“門前的榜谕…”

殿帥話沒說完,鄭敏已然醒悟,他拍着手恍然道:“哎呀原來是這個!殿帥您不說清楚,屬下……”

話說到這裏,看到自家上憲的面色冷然,連忙硬生生地收住了,恭敬道,“殿下選驸馬,年齡需要在十五至十八之間。”

他偷眼看了下江微之的面色,嗯,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江微之哦了一聲,擡腳往前行,鄭敏追了上去,狗腿一般地讨好道:“殿帥,您是十月的生辰,趕得上,趕得上。”

江微之一頓足,一雙寒星目落在鄭敏的臉上。

“閑話多,不如去練石鎖。”他語音清洌地丢下一句話,“本帥還沒閑到要去參選。”

鄭敏尴尬地站在了原地。

特麽的,天天讓他練石鎖,能不能換個物件練?

進了殿前司處,随侍的長随周意端了一盆水,擰了帕子給江微之擦臉,站在一旁道:“小公爺,夫人命人送了些茶葉吃食來,小的接了,正準備打發回去呢。”

江微之利落地擦了手,說了聲好,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遲疑了一下,道:“你帶個口訊問夫人,我的生辰是幾年幾月幾日,不許聲張。”

周意摸摸腦袋,應下了,心裏頭卻在嘀咕,小公爺不是景元五年十月的生辰麽?怎麽還要再問下夫人?

江微之不過是想确認自己的生辰,遠在帝京的齊國公夫人聽了自家小兒子的話,陷入了沉思。

知子莫若母,陛下為而為公主選驸馬一事滿城皆知,自家兒子怕是又改了心思,欲尚主了?

她橫豎拿不定主意,左思右想,便修書一封往邊境寄去了,問問國公爺的意思。

那陳太後所居的松鶴齋今日尤其熱鬧,大殿下霍枕寧、二殿下霍曲柔,并齊貴妃都在其列。

皇帝志得意滿,喚阮行将那禮部獻來的名單拿來,道:“母親瞧瞧,這才第一日,禮部便收了這麽多朝臣的薦書,朕還沒看,母親先過目。”

陳太後笑呵呵地接過了那單子,和婉道:“皇帝的女兒不愁嫁,更何況這是多好的兩個孩子啊!”她先翻開的,是擱在上頭的二公主的單子,打開瞧了一眼,滿滿當當的人選,太後眉開眼笑地點了霍曲柔的小名兒,道:“阿桃素有才名,知書達理的,貴妃會教的很。”

霍曲柔莞爾一笑,往自家母妃身上一靠,齊貴妃便謙遜道:“公主身為龍子鳳孫,根兒上便是極好的,臣妾不敢邀功。”

這一番話,既誇了皇帝,又奉承了陳太後,在座人無有不佩服齊貴妃的。

皇帝果然眉開眼笑地,接過太後手底下霍枕寧的名冊,樂呵呵地打開,卻見偌大的名冊上,孤零零地兩個名字寫在上面,甚是寒酸。

皇帝臉色大變,陳太後在一旁盡收眼底,笑着打着圓場:“這才第一日,不慌選,後來好孩子多着呢。”

皇帝撇了眼,坐在下頭百無聊賴的霍枕寧,這丫頭,好像漠不關心的樣子。

霍曲柔卻幸災樂禍地,和自家母妃對了對眼神。

江都公主惡名昭著,帝京哪裏還有人家敢求娶公主?

霍枕寧見殿裏頭一片寂靜,納悶地擡起了頭,看了看自家爹爹,又看了看自家祖母,疑惑道:“怎麽着,沒人敢娶我是麽?”

陳太後心裏最是偏疼這個,跟着自己長大的孩子,又聽說了前些日子發生的事,也知胖梨在外頭的名聲不大好,她疑心極了,還專命人在外頭打聽,回報的人卻說,像是有人在外有意散播似的。

她向着霍枕寧招了招手,和婉道:“乖孫兒過來,祖母問你,你想找個什麽樣兒的驸馬?”

霍枕寧撇了一眼皇帝手中的冊子,她心心念念地那個名字并為出現在上頭,有些灰心喪氣,垂着腦袋泱泱地說:“我對驸馬,只有一個要求。”眼見着殿裏諸人都看向了她,橫豎都是自己人,她便正兒八經地告訴祖母和爹爹,“必須得叫江微之!”

霍曲柔聞言唇角挂了一抹笑。

都這個時候了,還想着那江遲呢?

滿帝京都知道,人齊國公府小公爺看不上你。

皇帝聽得耳朵都起繭了,他恨鐵不成鋼地斥了一句女兒:“女兒家一點羞恥都不顧,這冊子上,有他名字嗎?”

霍枕寧悻悻地靠在了自家祖母的身邊兒,恹恹道:“這才第一日,急什麽呀。”

陳太後微微嘆了口氣,瞧見了那齊貴妃,正将霍曲柔散落下來的一絲兒發,別在耳後,動作溫柔娴雅,母女二人坐在一處,尤其地溫馨。

胖梨自小無母,明面上活潑明朗,可她最是知道,那剛接過來的那兩年,這小姑娘不曉得哭了多少回。

皇帝冷笑了一聲,心裏又是痛恨江微之,又是心疼自家女兒。

“這太醫院醫正之孫,夏功玉。”皇帝念了這個名字,笑道,“這小子眼光着實不錯,”

陳太後同兒子解惑:“哀家記得,這夏功玉的父親曾是泗洪縣的縣令,有一年治水,叫洪澇給沖了去,也是有個萬民傘的清官呢!”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又看了下一個名字。

“朔方節度使常申之長子,常少鈞。”

“常申同國公皆在邊境,護衛我大梁疆土,都是忠臣,此子可得。”

霍枕寧來了興致,接過來冊子,看了一會兒道:“這二人極有眼光,本公主雖無緣嫁給他們,倒是可以交個朋友。”

皇帝已經是懶得說她了,揮了揮手,自己踱着步子回去了。

陳太後又留了胖梨在宮裏用膳,和胖梨好生相談了一番,胖梨因為名冊上沒有江微之的名字,心裏恹恹,用罷了晚膳,便攜着木樨等人,一路慢慢地踩着落葉往嘉圓館去了。

快要入秋了,夏天的葉子有一搭沒一搭兒地朝下落,随着寂夜的風,發出簌簌的聲響。

霍枕寧同木樨說着話:“……二妹妹雖然小心眼兒,但瞧上去确實又娴淑又文雅,自然有許多人來求,爹爹也是,非要将我倆擺在一處。”她想起那冊子上的名字,心裏有些感慨,“那夏功玉,我同他熟識,未曾想他竟如此有眼光,明兒一定要問問大醫,還有那個節度使的兒子,叫什麽常少鈞的,也不知長什麽樣子,這般有眼光,一定是個好男兒。”

木樨笑着同公主說話:“陛下為公主公開選婿,為的就是能好生相看,相貌呀、人品呀,都在考量的範圍內。公主若是好奇,那便傳他來北宮便是。”

霍枕寧倒頗有興趣,笑嘻嘻道:“是了,那夏功玉便生的極為俊秀的,想來敢求娶我的人,也不會差到哪裏去,改日我便傳他來瞧瞧。”

二人說着話,卻聽近處有人聲,略停了停腳步,便見殿前司的一隊班直執刀而過,那領頭的正是殿前司副都指揮使江微之。

月色清冷,照在那張清俊的面龐之上,使得年輕的殿帥,有一種冷洌之美。

霍枕寧多日不見江微之,心下早已思念不已,那一日同他生的氣早就煙消雲散,今日乍見,歡天喜地地就撲了上去,因未曾飲酒,也不好裝醉去抱他,只高高興興地站在他的身前,歪着脖子問他:“江遲,你什麽時候來選我的驸馬啊?”

停駐腳步的一隊班直裏,便有那白日看榜文的徐乃進,他偷着耳朵便要去聽,結果換來殿帥的一聲繼續,只得跟着大部隊走了。

公主方才同木樨閑談之言,一字不差地落入了江微之的耳中。

他面色冷冷,淡淡道:“公主應該知曉,臣是不會去參選的。”

霍枕寧聞言,一陣委屈上浮心頭。

“你就是不肯,是不是?”

江微之說是,面上無風無雨地,淡然道:“大醫之孫夏功玉、朔方節度使之子常少鈞,臣皆見過,都是逸才之才,公主不是要傳召他們麽?見了之後,說不得就得了公主之青眼。”

公主蹙着眉,一雙星眸充滿了不解。

“你既不來應選,何必管我見誰?”

江微之哦了一聲,拱手道:“臣告退。”

公主喚住他,背着手,歪着頭,繞着江微之走了兩圈,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是不是,聽見我說要召見他們,所以吃味了?”

江微之心中慌了一霎兒,避開了她灼灼的眼光,垂眼一顧:“公主早些安置,臣告退了。”

霍枕寧笑靥如花,仰着頭去看他:“也是,本公主是要早些安置,這樣明日就可以,早點起來想你了。”

她像小貓一樣地舉起了她的爪抓,笑的煊赫又璀璨。

“江遲,記得明天來娶我呀!”

作者有話要說:  全力碼字中,晚上再更新時,統一回複評論。

愛你們哦

跪求大家看到可以幫忙收藏一夏作者專欄的預收文,保證甜,開文之後不好看,大家再删,以後再約,成不^_^

以小親夏為首的催更黨,催的我兵荒馬亂的,唯有多更才能對得起大家對我的厚愛!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