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段時間牧陽沒有再接裕城下班,但是一直給裕城發消息,不過總是他發十句裕城回一句。一月快要過去的時候,牧陽突然給裕城發消息說自己馬上就要出差了,臨走之前想和裕城吃頓飯。裕城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

見了面裕城問牧陽是去哪裏,牧陽只說是挺遠的一個地方。裕城點點頭,說道:“照顧好自己,常備着點藥,飲食上也注意些。”

牧陽好像聽進去了,又好像沒聽進去。他這晚和裕城聊了很多以前的事,裕城一覺得難過就喝一口酒,結果喝着喝着沒多久就醉了。牧陽照舊送他回家,背他走過那段路,等到把他放到床上的時候,他凝視着他的睡臉,沒忍住,輕輕覆上了他的唇。

在濃烈的酒氣中,牧陽依然可以品出獨屬于小叔的,宛若薄荷一般的味道。

原來小叔的嘴唇這麽軟。原來和小叔接吻是這樣的感覺。

他克制着自己,片刻後便起身。他為他脫下外套和鞋子,又蓋好被子,然後輕輕地問:“小叔,我做的這麽多的努力是對的嗎?”

“我最後……能得到你的肯定嗎?”

“我不想和你分開,小叔。如果我這次離開的太久,你會不會故意忘記我了?”

“小叔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

如同那晚裕城在他熟睡以後問出的那句話一樣,他的問題也沒有得到回答。他摸了摸裕城的臉頰,在他身旁坐了一整晚。

——“這一次,不管成功與否,我都要回來,和你在一起。”

牧陽這一走如同失聯一般,起先裕城還沒有意識到,但過了快一個月都沒收到牧陽發的任何一條消息,他開始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忍不住給牧陽打了個電話,卻被告知對方已關機。

秦文那邊,也說牧陽出差了,但裕城問去哪裏出差,他又說不方便回答了。

裕城隐隐猜到了一些,他試着聯系師父和老板,但他們都是不回消息,也不接電話。

海城的冬天,到處都是蠢蠢欲動的濕氣。夜晚将要來臨的時候,風吹得更加洶湧,寒意潛伏在水汽中,撞到人家的窗戶後敗北,化作一滴滴水珠,失落落地滑下來。

裕城站在窗前看着夜景,腦海裏想着那晚牧陽在床邊說的那些話。

他那時渾渾噩噩,掙紮着意識聽了幾句,又抵抗不住困意和頭疼睡了過去。夢裏小牧陽放了學沒有人來接,坐在臺階上哭。其他的小朋友們圍着他笑話他,說看你的小叔不要你了吧,牧陽哭得更厲害,他想上前去,卻無法動彈;想喊出聲,卻發不出音。他急得滿頭大汗地醒來,床頭牧陽倒的一杯熱水還有餘溫,但那個人卻已經離開了。

裕城知道,牧陽這次是回去和家裏攤牌了。

此刻,四周靜谧得很,裕城卻想到牧陽家裏會是怎樣的景象。小時候他總幫他擋着“男女混合雙打”,這一次,他沒辦法再回去,終是要每一下都挨在陽陽身上了。

他想到那個夢,心像是被人揪着一樣疼。

如果不是牧陽的突然出現,他已經做好在海城孤獨終老的準備了。滲透着思念的日子實在太過難熬,于是他拼命工作,或者看書,想讓自己沒有空去想他。好不容易有了些改變,卻在見到牧陽的一瞬間繳械投降。想聽他的聲音,也想摸摸他的臉。想問他這段時間都經歷了什麽,也想告訴他自己有多想他。可是他每一次的伸出手,都要萬分不舍地收回來。他知道牧陽這次的到來絕對不是偶然,牧陽大學裏的專業和編輯出版差了很遠,他一步步走到這個位置,不知道經歷了多少事。而這麽做背後的原因,很難讓他不想到自己。

如果這次,師父和老板讓牧陽徹底死心,牧陽會不會就這樣放棄,回到他自己的生活中去,不再和自己有什麽交集,依然是一年都不會發一條消息,更別提打一個電話。

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他們分開的時候,這段時間發生的種種都變成一個夢——裕城問自己,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金錢,人際關系,家庭,這些他顧慮的問題牧陽真的做到了一個一個去解決。從前被他放在手心裏呵護着長大的小孩,現在也開始獨當一面,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裕城突然意識到,現在的自己,竟然變成了需要牧陽保護的那個人。

他懦弱、膽小,并且自私,也自卑。所有的這些,都被草草地冠以“為牧陽着想”的名號,化成盾牌,把牧陽推開。他的确也真的擔心牧陽會因為和自己在一起而受到傷害,但這一點被他無限地放大,以至于忽略了他內心真正的渴求,也封鎖了他那僅存的一點點勇氣。

他想到那天秦文最後對他說的一句話:

“雖然這個社會挺現實的,但我覺得人有時候其實沒必要想那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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