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海海海海海

藥堂裏的大夫看個頭疼腦熱還好,要說專攻牙科,那是很不現實的,所以賈政只能捂着腮幫子送走了大夫,想罵罵他那惹事的大哥,無奈說話漏風漏得嚴重,也不願在王夫人及下人跟前失了面子,種種不順心的事兒滾到一起,心裏就如同被人點了一把火,一簇一簇的燃燒。

索性時間還長,王夫人又體貼地給賈政倒了杯降熱去火的茶,又命小厮找專門擅長補牙的大夫來。

古書有雲:……以白錫和銀箔及水銀合成之……凝硬如鐵……

也算賈政走運,再者也不是每個人天天都能把大門牙給弄脫落的,所以這補牙人倒是真的不忙,這一聽說有生意了,背上小箱子颠颠地就跟二房裏的小厮走了,心裏也打定主意要在貴人跟前露個臉。

饒是這大夫見多識廣補牙多年,也被賈政這兩大門牙掉了的情形匪夷所思,這一般人多是兩側的牙有問題,況且這府裏老爺向來是精貴的,看這政老爺身子骨也還康健,也不是街頭打架的小混子小流氓,咋這牙齒脫落的這麽奇怪?

賈政可不願意讓別人一直盯着自己,尤其這人兒還是個下賤的補牙人。

(補牙的:媽賣批,老子不幹了~)

心腹周福可謂是賈政肚子裏的蛔蟲,主子露個臉色他都能揣測出個二三,這會兒更是毫不客氣地催着這補牙的趕緊幹活。

這什麽事熟練了自然水到渠成,補牙的将近不惑之年,家裏一大家子都等着他賺錢糊口,因此對賈政這個大客戶那是無比的用心,一張老舊的笑臉都能數出七八個褶子。

卻不料沒逮着好反倒引了一身騷,賈政那是何人?假·正·經啊!看見補牙的這滿臉笑容,頓時就氣了,自己就算掉了牙也輪不着這個平民來嘲笑吧?

這反轉恐怕補牙的也是沒有想到。

周福最會看賈政眼色,牙補好了立即就催着補牙的趕緊出去,沒想到補牙的仍腆着一張風幹了的老臉,笑得兩顆大黃牙都露了出來,腰身躬得跟個蝦米似的。

“老爺,小人做的牙啊,那質量都是有保證的,要是您下次還有這活兒……”

補牙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周福連拽帶拉的出了屋子,徒留賈政表情陰暗的坐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出了屋子的周福喘了好大一口氣方定好心神,看着一臉委屈的補牙大夫,那是氣不打一處來,好好的你幹完就走啊,還東扯西扯竟扯老爺的痛腳,你不要命自己還要呢!

“行了,銀子會給你結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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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爺,謝謝!”

“還有,出了府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自己可得有點數兒!”這句話周福咬得很重,就怕這位腦子不好使回去亂說。

有了銀子,補牙的自然什麽都一股腦應承下來了。

大老爺把二老爺的兩顆門牙給打掉了,這個新聞終究還是沒捂住,賈赦是無所謂的,他不會藏着瞞着,也不會主動揭開。賈政則不同,這件事對他來說就是個恥辱,他從小就以他大哥賈赦為恥,現在則以被賈赦揍為恥,所以不論是為了臉面亦或私心,他都是巴不得知道內情的人越少越好。

但榮國府的奴婢好幾百口子,哪哪兒都有,這事兒是賈政想隐瞞得嗎?

目睹過這事的悄悄告訴自己相好的或周圍處的好的,那人又把這事兒傳給同房的、私交甚篤的,寧榮兩府的下人管教得皆不是很嚴厲,這有臉面的下人比起正經主子還要張狂一兩分,不到一天,這事兒就傳到了賈母耳朵裏。

起初桑枝說得還挺含糊,開頭也是按實彙報的那個二老爺和大老爺在回廊上起了點争執,那賈母聽到這兒可老神在在了,老大那個蠢貨一向是說不過老二的,他那媳婦在王夫人那兒也是向來讨不到丁點兒好處的,所以根據慣例,賈母一點也不擔心。

桑枝怕的也是這點,就是因為現在不擔心那後頭說了才會更生氣,她也沒有想到一向軟弱的大老爺還能幹出這事兒。即使賈赦前陣子也強硬了一番,看來也沒人把這事兒放心上。

從某個角度分析,賈母和桑枝一群人都陷入了形而上學的誤區,沒有看清大赦赦的真實戰鬥力,這才導致了後面一系列悲劇的發生。

在聽到心愛的小兒子被賈赦給揍得破了相時,賈母頓時坐不住了,也不讓桑枝繼續描述過程了,直入主題簡潔地詢問:“那政兒破相可嚴重?請過太醫了嗎?這孩子怎麽也不說一聲?還有王氏竟敢瞞着我……”

焦躁的賈母一連串禿嚕了不少話,桑枝一個一個也回答了,聽說破相主要是兩門牙脫了時賈母呆滞了片刻,這破相破的未免太慘重了點,還不如受點小傷呢!至少那傷治好了也不影響面容,可這門牙脫了就算補上人家也能把你一眼看穿啊!

年老成精的賈母已經開始擔憂小兒子的仕途了,太岌岌可危了,古往今來有幾個皇帝不喜愛面容端方俊郎的大臣啊!像那長得特別寒碜的都是有真才實學的啊,即使賈母再疼愛賈政,她也不得不承認小兒子肚裏沒兩貨,要不然也不至于七八年了還在工部員外郎位置上蹲着。

打起精神後,賈母催着桑枝去大房和二房把賈赦賈政夫妻倆都給請過來,就說她有要事要說。

桑枝麻溜地先跑向二房了,誰讓二老爺在老太太跟前更得臉呢!這年頭做奴為婢的誰沒有幾個心眼啊?

賈政一點兒也不想去,那臉拉得老長了,但這命令是賈母下的,就沖着二房的前程他也得收拾出一副笑臉去榮慶堂。

大房的賈赦并邢夫人那是老早就看桑枝不順眼了,就算他們大房不得寵那也不至于去完二房再上這邊吧,你同時派個小丫鬟小厮過來傳個話兒能累着你啊?不過一個丫鬟而已,拿捏起來比他倆主子還能裝……

賈赦現在能很好的把握力量後,那真是無所畏懼啊,胸中自有一股豪情,聽了桑枝的傳話也不吱聲,就拿眼角的餘光瞥一瞥,不屑極了。

這府裏大大小小的丫鬟誰不喚她一聲桑枝姐姐啊,就連王夫人那都不敢這麽瞧自己,桑枝被賈赦這眼神看得頗為不爽,自恃身份的桑枝也不多做逗留,領着兩丫頭就走了,她是巴不得大房比二房遲去,正好兒讓老太太殺殺這大老爺的威風……

“還有要事,老太太也太把自個兒當回事了,兒砸,你說是不是?”賈赦一邊用雙臂把賈小瑜舉高高,一邊不屑地諷刺着。

這一行為成功取悅了賈小瑜,哎,自家老爹總算是不把他那個祖母放心上了,這可是一特大進步。

邢夫人小小收拾了一番,她近來吃得香睡得好,臉色自然玉白中透着一抹紅潤,唇色也是紅得健康,看上去別有一番滋味。

“老爺,既然老太太都派人說了,咱們還是去吧,免得又有人說三道四的。”

“夫人說的在理,那就去一趟吧。”

現在的賈赦可不比從前,邢夫人說的話那是肯定能聽進去的,當即就準備抱着賈小瑜出去。

臨走時還不忘囑咐側院的賈琏把十張大字練好,他回來是要檢查的,剛興奮起來的賈小琏瞬間又蔫噠噠了。

他就知道,哼!

賈赦那真是不急,呆在賈赦懷裏的賈小瑜可以充分證明這一點,看他老爹小曲子哼着,老爺步邁着,都快到榮慶堂了還恨不得一步三搖晃,賈瑜覺着他老爹再這麽走下去自己都想來一曲民族舞了,沒見着自己的小手和小腿都晃悠起來了麽。

好在邢夫人是個明事理的,對着賈赦說了不少好話,這才把賈赦哄進榮慶堂。賈瑜看着老娘苦口婆心的樣子深深覺得自家老爹才是個大齡熊孩子啊!

還沒走進去,裏面就傳來一陣哭聲……這TM就尴尬了。

賈赦和邢夫人對望了超長的一眼,又看了看眼含笑意的小團子,這帶賈小瑜來就是個錯誤啊!

賈母似是聽到了來人的腳步聲,哭得更大聲了,帶着老年婦女特有的悲傷與滄桑,噢!走進了再聽發現這哭聲是二重奏來着,還有個王夫人呢!丫的在賈母旁邊哭得抽抽噎噎的,把一個怨婦該有的全表現出來了,但比賈母矜持多了。

“政兒啊!我可憐的政兒,這是哪個黑心肝的做的事啊!你可是朝廷裏正經官員啊!……”賈母裝作不知道她最疼愛的“政兒”的傷是賈赦打的,一個勁兒的埋汰賈赦。

反觀賈赦,抱着小眼珠咕嚕咕嚕轉的賈小瑜長身而立,竟有一股沉靜內斂意味。

“老太太,您要是沒事說的話兒子就先回去了,瑜哥兒還沒吃點心呢!”

賈小瑜小手摟住賈赦的肩膀,哇啊,老爹真是太帥太給力了,那崇拜的冒光小眼神看得賈赦直舒服到心眼子裏。

“孽子!你這個孽子!政兒可是你兄弟啊!你竟然下如此狠手……”

最後賈母二話不說給賈赦下了八字定義,不尊不孝,以下犯上!

一旁扶着賈母的賈政對于自己被賈赦揍的事就這樣被宣揚出去感到丢臉,但對于賈母給自己找場子的事兒卻是幸災樂禍的,賈赦可以揍他,但能揍賈母嗎?

“老太太,慎言!這以下犯上犯的究竟是您還是聖上啊?”

賈赦再次用皇帝大大的威嚴噎住了賈母,又慢悠悠道:“瑜哥兒周歲時戴相也會來,不若到時候說給戴相評判評判。還有二弟,這究竟怎麽回事你知我知,別老想着讓老太太出頭,小心到最後官帽子也戴不上!”

賈小瑜聽到最後,咯咯咯的笑得哦跟銀鈴似的,清脆極了,悅耳動聽,在賈赦和邢夫人這對父母心裏,兒子的笑聲那都是天籁之音啊!

但賈政和其他人可不這麽想,父子同心啊!瑜哥兒定是在嘲笑他們,沒想到這孩子年紀小小性子竟左得這般厲害……

得虧賈赦和邢夫人走得快,若是他倆聽見這評價,保不齊賈政的牙又要少兩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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