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1
“小雪。”千俟在上廁所的時候正好碰見站在大鏡子前面整理頭發的艾雪。好多天沒有見到她，千俟隐約還能夠發覺艾雪的眼睛還是有些紅腫。之前有聽人提起，好像說她是請了病假好幾天。
千俟不傻，她當然是知道原因的。能夠讓艾雪這般的，出了萬森還有誰。
自從艾雪看到萬森吻了自己之後，千俟一直心驚膽戰，既害怕碰見艾雪，又想要遇見艾雪，想要像她解釋些什麽，只有這樣，也許才能稍微的彌補一些她的罪過。
但是，當真正的見到艾雪，她反而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了。解釋有用嗎，她又能解釋些什麽呢？萬森吻了她，這是鐵板上釘釘的事情。還是說什麽，難道說她跟萬森根本就不可能，說他們根本就沒有未來嗎？！這不是就承認了他們也是有過曾經的嗎？！
艾雪在見到千俟之後的反應更是大，臉上直接白了好幾度，看了千俟一眼，然後便迅速的背過了身去：“你有什麽事？”
千俟張了張嘴，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長舒一口去，輕聲道：“小雪，我實在沒有什麽可以說的。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你真的不用擔心，沒有人會跟你搶。我跟萬森，真的不可能的。”
“哦？”艾雪疑惑的轉過頭來看着千俟。
“你不是不知道，我的身邊一直都是萬木。”
“你不會告訴我那晚上的那個人也是萬木吧？那個吻，你怎麽解釋？”艾雪咄咄逼人的樣子讓千俟有些想逃。
“你就當那是，兩個曾經的好友的告別吧。”千俟的這個臉都蒼白一片，袖子裏面的手也冷得直打顫。誰人會明白她的絕望。
愛而不得，愛而更錯。
“告別？”艾雪輕笑了一聲，“也許是吧。阿森的身邊，除了我，應該就沒有別人了吧。即使有，我也會用盡全力的，将他留在我的身邊的。”
千俟看着艾雪逐漸的走出她的視線，只覺得這樣的艾雪讓她覺得分外的恐怖，兩人不過是交談了幾句而已，如今的她早已經冷汗連連，背上的冷汗将裏衣都濕了個透。
什麽時候，自己已經變得如此之脆弱了。
——原諒我。原諒我。
千俟拖着沉重的腳步，深一腳淺一腳的從衛生間裏面出去，渾身都覺得無力，用手用力的撐着旁邊的牆壁，千俟幾乎覺得自己已經快要站不穩了。
千俟原本只是想要去外面走走的，随便到哪裏都好，可是她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曾經老是和萬森約定的那個廢棄的實驗樓那裏。
也許吧，這裏幾乎沒有人會來，這裏足夠安靜，可以讓她自己一個人冷靜的想一想，可以讓她保持清醒。
她真的需要想一想，萬森之于她來說究竟算是什麽，而萬木，之于她又是什麽。
“夠了！你的任性可以到此為止了！！”
斷牆後面的一聲大吼，将千俟吓了一大跳。她撐着牆的手臂都顫抖了好一下。如果沒有聽錯，這個聲音，是萬木的。
“呵，我任性，說得真好聽！如果不是你一定要夾在我跟千俟中間的話，我們都會快樂得多！”這個聲音是……萬森？
“夠了，阿森，我記得我說過的，如果你放不下艾雪，又給不了千俟什麽的話，你最好離她遠一點。”萬木的聲音啞啞的，千俟幾乎可以從這聲音裏面猜測出他的表情。一定是既悲傷又絕望的吧。
“萬木，我的好大哥，你說的可真好聽啊！真正無可饒恕的那個人，是你才對吧！”萬森滿嘴的嘲諷，停頓了幾秒，然後繼續緩緩說道：“既然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這個弟弟，是因為從小比不過你才一定要和你搶千俟的，那麽你為什麽不阻止我？！而任由放縱我跟千俟繼續下去？或許說，只是因為你知道她其實真正喜歡的人是我，但是你又不想放開她，所以任由我們保持着這樣的關系？！萬木，你真把自己當成大情聖了？睜開眼睛醒醒吧，我真是受夠你了！”
萬森的話語一字不落的落進千俟的耳朵裏，之前沒有吃飯，她現在只覺得胃裏發空，空得難受，讓她把自己胸前的衣服都幾乎要揪爛了。明明是那樣溫暖的冬日陽光，她卻只覺得那仿若是伏天的大太陽，照得她幾乎無力承受，仿若下一秒就要中暑暈倒。而萬森的話語，偏偏又像是從冰庫裏面拿出來的冰冷的水，當頭朝她淋下來。
冷暖交替，讓她難受得牙齒直打顫。
“我說過了，別碰她。如果你不愛她，就別靠近她。”萬木有些咬牙切齒。
“夠了，這句話原話奉還給你！從小到大，你什麽都比我好，這一次，我一定會讓你知道，萬木，你并不是那麽的無所不能！”
千俟後退了一大步，左手死命的捂住自己的嘴唇，不住的搖頭。不是的，不會的！這不是她認識的萬森，這絕對不是她所認識的萬森！
無論如何，也曾真心真意的愛過這個人，無論如何，也曾将真心托付過，然而如今，這樣的一個人，卻說着那樣殘忍的話，将彼此的過去殘忍抹殺！
就算可以安慰自己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覺，但是，那些真實的話語，已經生根在耳朵裏了，也長在心裏了。不可能再，抹去了。
千俟将自己的整個身體都靠在斷牆上，緩緩地蹲了下去，只覺得累，疲憊到她自己都不願意睜開雙眼了。
千俟吃力的掏出揣在大衣口袋的手機，編輯短信，發送。
【萬木，我有點不舒服，你來接我吧。】
“滴答滴答~”短信鈴聲。
【你現在在哪裏】
也許是因為擔心焦急的緣故，萬木都沒有來得及打标點。千俟苦澀的笑了笑。
【實驗樓。】
那頭還和萬森對峙的萬木，當看到“實驗樓”三個字的時候，拿着手機的右手不自覺的顫了顫，他四處看了看，最後在一處很隐蔽的斷牆下面尋到了千俟。
萬木收回手機，對萬森冷冷一句：“今天就到此為止吧。”然後就朝着千俟的所在地奮力的跑去。
之前的那些話，想必她都聽到了吧，那麽她，又聽到了多少，她會怎麽想。
“還好嗎？”萬木蹲下身來，扶着千俟的手。
千俟擡起頭來，還不待她說話，只覺得太陽刺得人的眼睛頭暈眼花，千俟想這一定是她太餓了的緣故，掙紮着還沒有站起來，就已經眼一黑倒了下去。
萬森早已經在萬木的奇怪舉動下注意到了這邊的狀況，只是他沒有想到，千俟竟然也會在這裏。
他的雙手攥着拳頭，死死地攥着，好像要花光了所有的力氣。
他低着頭，額頭上全是汗，他不知道她會怎麽想，只是他沒有想到，千俟竟然會到這裏來。
他早已瞧見了千俟毫無血色的臉與疲憊的神情，他好想要跑過去告訴她，他之前說的通通都是假話，他好想要告訴她，他是多麽的愛她，愛到心痛，愛到後悔。
可是他知道，再也沒有機會了，再也沒有機會了。
當他看到萬木背着她離開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們兩個，這次真的，徹底結束了。
千俟處在一片混沌之中，腹部抽痛難當，但她知道她此刻正趴伏在萬木的背上，她的頭發仿若也跟随着萬木的步伐深淺而上下波動着。
在這樣的疼痛難忍和心酸欲絕中，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她竟然不知不覺的笑了。
她竟然笑了，笑容很淺，但是是那種發自真心的笑了，笑得像個小孩。
以往的一切，她真的都不想要再去追究，再去管了。
就這樣吧，其實也沒有什麽不好。死一樣的痛過以後，同樣可以重獲新生的不是嗎？！自己早已經在很久之前，就體會過這樣的感覺了，不是嗎？！
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關于萬森。
——也許，只是因為彼此都愛得還不夠而已。
——也許，自己真的不應該那樣孤注一擲的一錯再錯。不該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間。
——算了吧，倒不如，在還來得及之前放手。
千俟動了動手臂，更加用力的圈緊萬木的脖子，笑了笑，最後終于沉入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唔……”
“你醒了。”萬木見躺在病床上的千俟動了動，随即睜開了眼睛，便倒了一杯水給千俟拿過去。
眼見千俟掙紮着想要爬起來，萬木又趕忙過去攙着她，讓她靠坐在床上。
千俟咕嚕咕嚕的喝完水之後，後知後覺的問道：“我怎麽會在這裏？”
千俟四處看了看，正巧看見門口朝她擠眉弄眼的醫務老師，這不是之前千俟送萬森來醫務室的時候，叫她幫萬森擦藥的那個老師麽……--
“你還好意思問，幹嘛餓着肚子，你知不知道你已經嚴重營養不良了！如果你是因為這個病倒在病床上，說出去我這個做男朋友的真的很沒面子诶~~~”
萬木一邊抱怨着，一邊卻端了根凳子做到了千俟的床邊，溫柔的問道：“要不要吃水果？”
“要！”
萬木無奈的看了千俟一眼，最後只得拿起一旁的蘋果和水果刀削起了蘋果。
“喂，萬木！萬木萬木！！！萬木，我叫你你有沒有聽到啊~~~！！！！”
萬木之前只覺得腦袋發痛，就連手上的水果刀和蘋果都模模糊糊的，耳朵裏更是嗡嗡作響。
好不容易等他發現千俟正惱怒的盯着自己，他甩了甩頭，回過神來。難不成自己也跟千俟一樣太餓了，餓到眼睛都花了？！
好像是這樣的……= =
“恩，怎麽了？”
“诶，萬木，走神是我的專利好不好，你怎麽也開始走神了……”千俟耷拉着個臉，表情很是不爽。
“是嗎，剛剛你叫我？”
“不是在叫你是在叫誰，這裏還有別人嗎？！”千俟瞪眼。
“哦，你叫我做什麽？”
千俟看着萬木一臉無辜的樣子就火大，“我是想說，學校的醫務室裏面怎麽會有蘋果的？”
“這個啊，我剛才叫陳諾去幫忙買的，對了，待會兒他還會拿粥回來。”萬木一邊削着蘋果，一邊雲淡風輕的說道。
“陳諾是誰？”
“我朋友。”
正在兩人談話的時候，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來人敲了敲門，在得到千俟和萬木的允許後就進來了。
是個高高瘦瘦白白嫩嫩的小夥兒，校服穿得工工整整的，架着一副黑框眼鏡，一看就是一個标準的好學生典範，也難得萬木竟然會有這樣的朋友，不過千俟怎麽總覺得這個人這麽的眼熟呢？
“萬木，你要的粥我給你買回來了，還是熱的呢。”陳諾微笑着說道。
“哦，謝了，你放這裏吧。”
“那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恩。”
陳諾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千俟，恭敬的帶上了門出去了。
“剛才的那個男生怎麽那麽眼熟啊？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男生一走，千俟就向萬木追問道。
“那個啊，之前我叫他幫我給你送過禮服的。”
“這樣啊，啧啧，真無趣，原來也就一免費苦力~~~”千俟一邊感嘆着，一邊吃完最後一口蘋果，将蘋果核随意的甩在桌子上，就伸手去拿那一碗粥。
“把粥給我，快！我真是要餓死了！”
萬木看千俟這幅心急的樣子，哪還有之前的半分疲憊難過？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真搞不懂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她。
“吃慢一點，小心燙。”
“知道了知道了，怎麽以前沒有發覺你這個人這麽的啰嗦！”
“--||……”
酒足飯飽後的千俟躺在床上做望天花板狀，萬木坐在一旁用手機玩游戲呢。
“喂，萬木。”
“恩？”
“我想回R城。”
“怎麽突然說這個？”萬木的目光從手機上脫下來，看着一臉平靜的千俟。
“我奶奶的忌日快到了，我想回去看看他。那裏想必，已經長滿新草，是該需要有人去打理打理了。”千俟的目光沒有一絲的波瀾，讓人猜不出她的情緒。
“這樣啊，那你去吧，我幫你請假。”
“真的？”
“真的。”
“……萬木，謝謝你。”
“诶，我們倆有必要提‘謝’字麽？！”
“好吧，那就不謝了！”
“……早去早回。”
“我知道。”
當千俟一個人坐在開往R城的列車時，才驚覺自己的莽撞與沖動，竟然不知不覺的，就任性的說要回去。
其實她說謊了，奶奶的忌日，還有好幾個月呢，但是她是真的想去看看奶奶了，除此之外，如果有機會的話，她好想去看看那個人。
泉盡，那個曾讓她和餘哲痛不欲生的人。
他的墳墓，想必也早已經長滿了荒草吧。
她的這次回歸，沒有告訴任何的人，除了萬木，包括自己的父母，她都沒有告訴。
她不想讓他們為自己擔心，不想他們為這樣任性妄為的她擔心。
“我曾為愛，在黑暗中狂奔。只為等你，輕輕地一個吻。我的青春，愛到奮不顧身，也接受不完整，雖然心還會疼……”
這樣令人心碎的歌詞，幾乎要讓千俟沉溺其中了，愣了好幾秒，她才接過電話，上面的是她的手機鈴聲而已。
“喂？”
“千俟，是我，萬木。”
“我知道是你！--”
“千俟，我這邊下雨了！”
千俟看了看車窗外，然後緩緩道：“恩，這邊也在下雨。”
“太好了，原來Q城的天氣和R城的一樣！”
“……--”千俟冷汗，這有什麽可高興的嗎？！有什麽可意外的嗎？！有什麽好玩的嗎？！
幼稚！無聊！
“所以呢，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要表達些什麽？！”千俟有些幽怨的問道，這個白癡萬木難道不覺得他這樣的做法實在是有欠妥當擾人清夢嗎？！
“所以啊，千俟，我要告訴你，我決定來跟Q城的天氣一樣的R城啊~~~”
千俟石化了兩秒後，竭斯底裏到：“萬木，你神經病啊！”
這句“你神經病啊”可與之前的千俟錯把萬木當做萬森，然後萬木要千俟與他交往時，千俟那句嘲諷冷淡的“你神經病吧”大不相同。
這一次的千俟顯然怒了，她完全搞不懂萬木這小子的腦子到底是什麽做的，怎麽思維就跟袋鼠一樣，如此的跳躍！
“可是現在怎麽辦，我已經在開往Q城的車上了，你總不可能叫我跳下車窗吧？”
千俟黑着臉，在電話的這頭一臉邪惡道：“如果可以，我真的有這個打算。”
“千俟，我好歹是你男朋友！”
“既然知道這件事，就最好不要老是給我找麻煩！”
“诶，我手機沒電了，這邊信號好像也不好！我怎麽聽不太清楚！那就這樣了啊千俟，我下了車再打給你。你一定要來接我啊！一定要來接我啊！一定要啊！……”
“知道了。”千俟丢下三個字，然後下一秒毫無顧忌的挂掉了電話。
白癡！千俟暗咒一聲，将手機扔在了一邊，靠在座椅上就睡着了。
最近，果然是太累了啊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