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看舒舒生完孩子後又睡了過去，四阿哥胤禛連忙讓一旁的大夫繼續為她紮針，還讓錢寶瑩給她灌了一些湯藥。大約過了兩刻鐘，她這才悠悠轉醒。

模模糊糊中，寶葛見室內只剩下卷毛兒親王一人，忍不住弱聲問他：“王爺，姐姐和孩子們他們呢？”

看她醒來，他喜形于色，這就忙湊近輕語：“孩子們此刻已經睡熟了，你姐姐親自帶他們下去了。”

說完，他拉住她的手，一下一下，輕輕地撫摸着：“舒舒，他們一個生于頭一天的亥時，一個生于第二天的子時。”

寶葛聽了，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好，他們平安就好，也不枉我辛苦這十個月，拼盡力氣生他們出來。”

他滿眼柔情地望着她說：“舒舒，你要堅持住。只要你能好起來，你要什麽，爺都會答應你。”

寶葛聽了這話，氣虛弱聲地說道：“王爺，我太累了，以後……也做不了什麽了。小阿哥給姐姐撫養，我很放心。至于小格格，剛剛……我回了……五爺府，已經……和他說過了，他答應……以後會幫我……幫我撫養小格格，天亮後……他就會過來。”

他驀然一驚，慌忙道：“舒舒，你說什麽呢？”

寶葛依然看着他笑：“王爺，在你府上做舒舒時，我也曾開心快樂過。承德之事，我已經不在意了。現在……我要走了，你也放下，回家鄉去吧！和你處那麽久，我心裏對你……終是……有感情的。以後……你是……一國之君，我不希望……看你……你在這裏有什麽閃失……”

一口氣說完這麽多話，寶葛全身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此刻，她的眼前只有蒼茫無際的昏暗，她只能身不由己地一直向前走着。

哪裏才是她現代的家呢？上次她和五大爺是從星輝道長那裏回去的，上上次她是因夢中窒息回去的，這次該怎麽辦呢？

不知在這昏暗的曠野中游蕩了多久，寶葛正兀自擔憂着，恍惚中似乎看到不遠處閃過了一絲亮光。在黑暗中待久了，她害怕得很，這就朝着那個有光的方向快步走去。

呵呵，這裏的人好多啊！人們都聚集在這個集市上，黑壓壓的，熱鬧極了。

寶葛隐沒在這人群中，心裏感覺舒服多了。剛剛她一個人待在荒野裏，那麽陌生的地方，真是太孤寂了，還不如和這些人一樣在街上逛着呢！反正找不到回家的路，閑着也是閑着。

正逛着呢，忽然間一陣兒冷風，寶葛立馬感覺身上好冷，忍不住趕忙用手掌使勁兒對着搓了搓。不行，她身上穿得太少了，她得找一家店鋪買一件厚衣服穿才是，她身上帶着銀票呢，不怕買不來衣服……

四阿哥胤禛滿臉驚駭地望着舒舒，簡直不敢相信她剛剛所說是真的。待醒轉回過神來，她就又雙眼緊閉，昏迷了過去。

他心裏着急，想起她剛剛說魂回五爺府的話來，心裏一動，随即着人叫了錢寶瑩過來，吩咐她道：“爺去一趟白雲觀，這裏的事就交給你了。”

看她點頭，他這就又道：“五弟一會兒可能會來，既然這樣，你就派人在院門外候着吧！待到了寅時，她還是不能醒過來，那就是沒有希望了。小格格，五弟若是願意帶走的話，就給了他吧！”

交代完畢，四阿哥這才走了。錢寶瑩很是愣了一愣，這就依照他的吩咐派人到院門外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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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阿哥見寶葛走了，急得不行，驀地從睡夢中驚醒。想起剛剛的夢，他立馬從炕上起身，穿戴整齊後到了前殿。

想想那個夢，他的一張臉都是煞白煞白的，當即讓他們備車，快速趕往上次他去過的那座宅院兒。

一路上想着夢裏寶葛向他道別的事，他心裏害怕得要命。既想有寶葛的消息，但又怕夢裏的事是真的。

誰想他剛到院子門口，便有人迎上前來，把他帶進了內院中去。

才走了幾步，五阿哥便聽得一陣嬰兒哇哇的啼哭聲。寶葛夢裏果然沒說錯，他的心一沉，緊接着就像是被利劍深刺一般疼得厲害。

錢寶瑩見他來了，立馬走到院內，眼中含淚泣聲道：“王爺，二丫頭她剛剛……您快進去看看吧……”

說着，她這邊在前領他入屋。

室內現在燃着香，卻掩蓋不了那股散之不去的血腥味兒。

五阿哥快步走到炕前，待看清楚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人果然是寶葛時，他的心轟然一塌，立時到了跟前急切地呼喚着她的名字。

可是，喊了老半天，他也沒有得到一絲回應。他在心裏暗想，不會的，不會的，她不會有事的，這都不是真的。

錢寶瑩見他痛苦難安的樣子，這就上前一步，帶着哭腔低聲道：“王爺，大夫說二丫頭她雖然有一息尚存，但卻昏迷至深，情況不太樂觀。奴婢知道，她心裏最在乎的就是王爺，所以我們才請了您來，看有沒有什麽好法子把她給喚醒……”

五阿哥聽了這話，不由得抖着聲音對錢寶瑩說：“剛剛爺夢見她回了五爺府，她說，她是來道別的。還說她生了一位小格格，要爺天亮後過來接她回府……”

錢寶瑩聽了，臉色一怔，随即流淚道：“王爺，二丫頭她剛剛确實産下了一位小格格。不過這會兒子正睡着呢，待她醒了，奴婢這就讓喂奶的嬷嬷把她抱過來……”

五阿哥點點頭，接着便站了起來，對錢寶瑩道：“麻煩你幫我照顧好她，爺認識一位高人，這就出去一趟，看他能否出手相救……”

說完，他又俯身湊到寶葛耳邊，柔聲低語道：“妞妞，你等着我，我這就去齊星觀請星輝道長，他那裏肯定會有好辦法的。”

五大爺一路驅馬狂奔，朝着齊星觀的方向行去。星輝道長一聽說寶葛命懸一線，這就忙掐指算了一算。

過了一會兒，他忍不住長嘆一口氣，甚是惋惜地說：“王爺，請恕貧道無能為力，錢福晉她已經去了……”

五大爺此刻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星輝道長這裏，現在聽他說寶葛已經走了，他也無能為力，腦袋裏只留下一片空白，連眼前也是一片漆黑。

等他慢慢回神兒，這才甚是不死心地問：“道長，果真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只要能讓她活過來，本王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看着五阿哥悲痛欲絕的神情，星輝道長也是一臉為難的樣子：“王爺，天道不可違，貧道實在不能破此先例……”

聽此話語，見有轉機，五大爺立時又有了想望，趕忙道：“道長，看在我們多年交情的分兒上，無論如何，都請您幫幫這個忙啊。”

星輝道長撚須嘆息：“王爺，這……這可是要折損人壽命的法子，您要斟酌慎思才是。更何況，你和錢福晉姻緣頗深，待您百年之後，來世終能再相聚的……”

五大爺微微一怔，随即滿不在乎地說道：“道長，既然日後還能相聚，将現在的壽命折損一些又有什麽好可惜的？道長，您說吧，這到底需要本王折損多少時日？”

星輝道長見五阿哥一副毫不猶豫的樣子，不由得動容回道：“王爺，這就要看您自己的意思了。”

五大爺醒悟過來，這等于是在做數字除以二的算術題。

他想了想，随即坦然笑道：“道長好道法，那就麻煩您将本王剩餘的壽限分一半給她吧。我們不求白頭偕老，只望能禍福與共。”

星輝道長聽了這話，忍不住又是一深深嘆息：“罷罷罷，貧道昨日已察覺到王爺您有近期有劫，正要提醒您，沒想到竟應到此事上來了。既然您用情至深，那貧道也就不再阻攔。現在趁錢福晉的芳魂未遠，貧道這就趕緊去把她請回來。”

說完，他請五阿哥坐在室內的座椅上，緊閉雙眼，接着就又取過一枚黃色的靈符，口中念念有詞起來……

寶葛在寒風中凍得直發抖，她一邊搓着雙手快步地走，一邊觀看着道路兩旁的店鋪。這麽多店鋪，怎麽就不見賣衣服的呢？

走了好長好長一段時間，她終于發現了一家賣衣服的店鋪。

這裏面的衣服還真是挺齊全的，有短有長，有厚有薄，款式花樣，各不相同。她仔細地選了一套自己喜歡的淡青衣裝，這才掏出貼身裝的那張銀票，遞給守在鋪子裏的店家。

誰想那人卻道：“姑娘，你這張銀票在我們這裏用不得，麻煩你另換一張吧！”

寶葛訝異無比，正在想是怎麽回事，忽見一個熟悉的人也進了店鋪。只見他滿頭引發，手握一柄拂塵，臉上帶着笑容，出聲喚她道：“錢福晉，貧道這裏有禮了！”

見是星輝道長，寶葛趕忙也笑着和他打招呼：“道長，您好！我正想回家鄉去呢，請問您能告訴我回家的路嗎？”

星輝道長笑道：“錢福晉，五爺他心裏好生惦記你，特意囑咐了貧道，讓貧道接您回府，你怎麽能獨自回家鄉去呢？”

不想寶葛卻搖搖頭：“道長，我們兩個心有阻隔，情緣已斷，我不會再回府了。”

星輝道長聽了，甚是驚訝道：“錢福晉，五爺他用情至深，為了能為你續命，甘願折損二十年壽命，貧道這才到了這裏，你怎麽能說情緣已斷呢？”

寶葛傻愣住了。續命？折損二十年壽命？

想到這裏，她慌忙問：“道長，難道我已經死了嗎？”

星輝道長點點頭，出聲勸她道：“錢福晉，王侯将相貧道見得多了，但像五爺這樣真心實意的，還真是少之又少。你若不随貧道回府的話，那就只能在待在這裏做個孤魂野鬼，忍受二十年的苦寒。孰好孰壞，還望你自個兒選擇吧。”

二十年？寶葛一聽，心裏就又是一陣兒寒。她想都沒想，趕緊連聲說：“道長，我不願意待在這裏。可是……”

她猶豫了一下，這才低聲又問：“道長，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不損傷我們王爺的壽命？”

星輝道長深深嘆息：“錢福晉，如果還有其他辦法的話，五爺就不必以折壽來救你了。”

寶葛聽了此話，頓時淚如雨下，忍不住對星輝道長泣聲道：“道長，我做了一件錯事，實在不好再回府去。”

見寶葛有此顧慮，星輝道長忙道：“錢福晉多慮了。五爺他對貧道說，今生不求與你白頭偕老，只想與你禍福與共。即使你做了錯事，五爺他應該也不會在意的。”

她聽了，面色凄然輕輕搖頭：“道長，我過不了自己心裏這一關。即使現在回去了，但以後卻還是會時常想起來，結果還是一樣。”

星輝道長想了想，半晌，這才道：“錢福晉，你從家鄉來到此地，又和五爺有此情緣，定能體會到人世諸事，如夢如幻。可否聽貧道一聲勸，既然錯事于以後無益，何不趁此機會把它當成舊夢徹底遺忘呢？五爺對你情深意重，你千萬不可因小失大，辜負了他的一番心意。”

寶葛思慮良久，最後還是對星輝道長說：“好，我随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