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等很久了嗎?”丁穆炎進屋輕輕地關上門,好像生怕打擾到了什麽。
蕭進看了看表:“還好,只等了一個小時。”
上了手術臺,很多時候時間就不受自己控制了,所以熟悉丁穆炎的人都知道,約他要做好他至少晚到一個小時的準備,如今蕭進也習慣了,人沒來就先附近逛幾圈或者刷刷手機,不急不躁。
“你沒說要來啊。”丁穆炎喝了口茶,早上泡的茶已經涼了,但他不在意地喝了幾口。
蕭進合上雜志,拿起茶幾上溫茶換走他手中的涼茶:“手術成功,我當然要帶你去慶祝一下。”
茶杯很暖,溫熱了他的掌心,丁穆炎笑道:“你怎麽知道手術成功了,我好想沒有說過。”
“這還需要說?看你表情就知道了,如果手術出現問題,你肯定鐵青着臉,還能笑出來?”
“稍微出了點狀況,不過解決了,總體來說還是比較順利的。”
“丁醫生妙手回春,就沒有你治不好的病。”蕭進搖頭晃腦地吹捧。
“別吹了,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恭喜你又成功完成一個手術,來抱一個。”蕭進張開雙臂。
丁穆炎條件反射地退後了一步:“只是手術成功而已,病人能不能康複,還要看術後。”
“丁醫生說話就是謹慎,我喜歡,來抱一個。”蕭進上前一步。
“在病人出院前,沒一個醫生敢拍着胸脯說絕對沒問題。”丁穆炎又退後一步。
蕭進板起臉:“我這幾句話的關鍵是抱一個好嗎?”說完他不由分說地又邁了一步,一把抱住丁穆炎。
“哎!杯子!”
茶水在碰撞中潑出來一些,蕭進不慌不忙地抽走茶杯放在桌上,将丁穆炎抱了個滿懷。
比朋友的親昵些,比戀人的疏遠些,讓人無法推開,卻又不會覺得被冒犯,丁穆炎大腦有短暫的斷片,肌肉随之繃緊,他感覺自己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胸膛裏心髒砰砰作響,他一時分不清楚是自己的心跳,還是蕭進的心跳。
蕭進的下颌頂在他肩膀上,充滿誘惑感的聲音就在耳邊:“我早就想抱抱你了。”
丁穆炎胸口像被什麽東西塞滿了,用緩慢的動作将兩人,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他認為應該生氣的,但事實上并沒有:“是嗎?感覺怎麽樣?”
“很好,我從來沒有這樣抱過別人,你比我想象中瘦一點,以後要多喂你吃點肉。”蕭進笑了笑,似乎還在回味這個擁抱,最後鄭重其事道,“我喜歡。”
丁穆炎發現他最近總是把“我喜歡”三個字挂在嘴邊。
見丁穆炎有點發愣,蕭進道:“怎麽?意猶未盡?那就再抱一個。”
丁穆炎連忙繞到寫字臺後,來開兩人距離:“你想吃什麽?今天我請你。”
“喲喲,榮幸備至!”蕭進拍手,“丁醫生請客,那我可要吃頓好的。我們現在就走?”
“呃……”一聽他說馬上走,丁穆炎尴尬了,“我還有點事要收尾,需要點時間……要不你再坐會?手機要充電嗎,我給你拿充電器?”
蕭進的表情好像崩盤的股票,有個明顯從喜悅到鄙視的下滑,蘋果肌瞬間垮掉,斜着眼看丁穆炎。
丁穆炎把蕭進哄到沙發坐下,把醫學雜志又塞到他手裏,笑容和藹可親:“再看會,我很快就好。”
丁穆炎的“很快”是以小時計算的,等他完成一天的工作,又兩個多小時過去了。帶着愧疚,丁穆炎主動要求開車,蕭進順理成章坐到了副駕駛。開了一段路,丁穆炎又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以前被他放鴿子的人多了去了,他嘴上說對不起心裏也沒太在意,怎麽這回就愧疚了呢?
吃過晚飯,他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到了丁穆炎租住的舊小區。
電臺裏的音樂輕柔婉轉得剛剛好,蕭進坐在車裏等,嘴角挂着似有若無的笑。
從餐廳出來的時候丁穆炎是這麽說的:先不着急回家,我要去原來住的地方拿兩本書。
“住的地方”和“家”,這完全是兩個概念,不知道什麽時候,丁穆炎已改了口,很多事情在不經意間會變成理所當然,然後成為潛意識深深刻在腦海裏。
人就這麽一種習慣性地動物,任何人——不論身份地位性格——都逃不脫。
親手在一個人身上打造出習慣,看着他一點點因為自己而改變,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比如現在正在發生的。對此蕭進極為熱衷,仿佛自己是上帝,旁人不過是在他掌心跳舞的人偶。
蕭進伴随着音樂輕輕哼唱,指尖輕輕敲擊着方向盤,望着上方亮起燈光的那扇窗。
丁穆炎已經有陣子沒回這裏了,被塗了紅漆的牆又被刷過一遍,門也洗得幹幹淨淨,看不出任何塗抹的痕跡,他沒有安排過人來清洗,是誰做的可想而知。
因為很久沒有通風的緣故,屋子裏有股塵埃的味道,有那麽一瞬間,丁穆炎不太想待在這裏。
這個小區他已經住了很多年,回國後沒多久就找了這套房子,離醫院近租金又便宜,直到出事前他都非常滿意。但現在不知道怎麽搞的,對這套居住多年的房子有了距離感,好像只是偶爾回來拿樣東西,即使進了門也感覺有點陌生。
蕭進的臉在腦海中閃過,他很清楚為什麽會有這種變化,人是群居動物,和一個人在一久了自然而然會親近,再回到獨處的環境就會不适應。
找到想要的書,丁穆炎匆匆下樓,看見蕭進正在電話。他坐入車內,将書扔在後座,系好安全帶,剛想說開車,就發現蕭進不太對勁:“你的臉色怎麽那麽難看?”
手機屏幕上顯示通話結束,蕭進的表情嚴肅中帶着緊張,他來不及回話,撥出一個電話,但是許久沒有人接,再撥第二遍還是沒有撥通。
“出什麽事了?”丁穆炎從未見過蕭進如此慌張。
蕭進狠狠捏了一下手機,神情狠厲:“韶軍和姜辰可能遇到麻煩了。”
“什麽?”丁穆炎驚訝于他沒頭沒尾的這句話,但看他的表情絕不是在開玩笑。
“我先送你回家,然後我去處理一下。”
“我跟你一起去!”丁穆炎堅定道,“韶軍也是我朋友。”
蕭進略一思索,重重點頭:“好。”
他猛地一踩油門,車像箭一樣飛了出去,緊接着一個調頭,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音。
“你試試給韶軍打個電話。”蕭進道。
丁穆炎立刻打電話給韓韶軍,但一樣沒有打通:“沒有接。”
蕭進面色陰沉,再也沒有說什麽,将車速提升到極致。
很快車開出市中心,來到一個別墅小區,丁穆炎記得韓韶軍和姜辰就住在這裏。蕭進在兩家都留有指紋,進去上上下下轉了一圈,都沒有人。
蕭進又撥出一個電話,這回很快就撥通了。“遠哥,我找不到韶軍和姜辰。”
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麽,蕭進默默地聽,然後默默地挂掉電話。
“要不要報警?”丁穆炎道。
蕭進搖頭淡淡道:“沒有必要。”
丁穆炎知道韓韶軍最近跟人不對付,似乎牽涉到恩怨利益,但沒想到會嚴重到失蹤,而蕭進的反應又讓他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先到我家坐吧。”蕭進又把丁穆炎帶到不遠另一棟房。
丁穆炎有點意外他在這裏也有房産,還真是住都要住一起的好兄弟。
蕭進一進門就開始打電話,從韓韶軍和姜辰身邊的人問起,一開始沒有什麽頭緒,一連串電話打下來漸漸摸透了兩人的一天的行程。
“遠哥,我查到他們最後在哪了……我怎麽能不擔心呢……我當然是信你的……”
丁穆炎從廚房裏出來時就看見蕭進只穿一件單衣,赤腳在窗邊打電話。他把一碗粥碗放在茶幾上,又提了一雙棉拖鞋丢在地上:“跟你說過好幾次了別光着腳踩在地板上,一個人頭冷腳熱才不會出問題。我煮了點粥,過來喝一點。”
蕭進收了線,穿上拖鞋,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捧起碗喝了幾口,雖然不餓,但熱粥下肚,胃裏舒暢許多。
“有消息嗎?”丁穆炎問。
“還沒有。”蕭進一邊端着粥時不時喝一口,一邊在電腦上查詢信息。
丁穆炎苦笑:“現在十二點半了,前幾天你還在說我只顧工作不睡覺,現在你不也一樣?”
蕭進緊繃的臉終于松了一點:“是啊,風水輪流轉,現在輪到你照顧我了。”
“他們是被綁架了嗎?什麽人這麽無法無天?”
“敢這麽胡來的人不是瘋子就是傻子,那人恐怕兩樣就占了。”蕭進沉着臉,“綁架韶軍的人涉黑,比起惡棍更怕遇到瘋子,惡棍的行為能預測,可誰也不知道一個瘋子會幹出什麽事。”
“他們……會沒事的吧?”
蕭進嘆氣,一貫自信的他,心裏也沒有底:“不好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