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考慮到丁穆炎工作辛苦,蕭進特意起了個大早,忙出一桌早餐,然後喊人起床吃飯。可敲了半天門沒聽見動靜,莫非是睡死了?

又喊了幾聲還是沒反應,蕭進幹脆推開門,卻發現屋裏根本沒有人,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好像根本就沒有睡過的樣子。

蕭進氣急敗壞地給丁穆炎打電話,對方很快接通了。

“丁穆炎,你在哪裏!”

蕭進從未連名帶姓稱呼過他,丁穆炎愣了一下,心虛道:“咳咳,在……在醫院。”

“你昨晚到底睡覺沒?”

丁穆炎立刻拔高音量:“我當然睡覺了我只是起得比較早!”

“你還有理了?還躲醫院,出息了你?丁穆炎沒想到你是這種虛心接受屢教不改的人!”

“我怎麽啦,我不就是起床比你早嗎?”

“我六點起床,你幾點起的?”

“跟你說我睡過了就是睡過了,騙你幹什麽?”丁穆炎含含糊糊地嘀咕,“再說了,我以前連軸轉三十多個小時不也過來了?現在二十個小時有什麽了不起的?”

“你他媽的……”蕭進氣得髒話都蹦出來了,“丁穆炎!我他媽想打你屁股!”

氣壞了的蕭進狠狠地挂掉電話。

那邊早早坐在辦公室裏的丁穆炎被他吼得耳膜痛,挂上電話,剛看了一行字,手機又響了,又是蕭進。

不會是嫌剛才罵得不過瘾,又想到什麽新詞了?

接通電話,蕭進像變了個人,語氣溫柔又體貼:“早飯吃了嗎?”

丁穆炎不知道他玩什麽花樣:“還沒有。”

“你等着。”

“等什麽?”

“等我來打你屁股!”蕭進吼了一嗓子,挂斷電話。

十分鐘後,辦公室門敲響,丁穆炎剛響說請進,眼睛一轉,改變了主意。跑去開門一看,果然是蕭進。

“吃早飯!”蕭進寒着一張臉指手畫腳,“桌子收一收,這個,還有這個,拿走!”

丁穆炎連忙把鋪了一桌的資料收攏,蕭進把從家裏打包來的早點一樣樣擺開。

“我是準備過一會兒去買早點的。”丁穆炎解釋道。

蕭進一副“我不聽我不聽”的樣子:“吃你的吧。”

丁穆炎乖乖地吃了起來,人家都送上門了,也不好再兇人家。

蕭進等丁穆炎吃了大半,不緊不慢地開口:“要不要我給你拿個睡袋過來?”

“醫院有床。”也許是吃飯的時候過于滿足,以至于思維變遲鈍了,丁穆炎沒有第一時間聽出他話裏的揶揄,等看到蕭進又瞪起了眼睛才反應過來,忙改口道,“我是說我會回家的,不至于到這種程度,昨天跟人會診情況特殊。”

蕭進冷哼了一聲,不知道算是接受了他這種說法,還是懶得再跟他争論。他就着丁穆炎吃過的筷子又吃了幾口,收拾好碗筷,冷冰冰道:“我來接你下班。”

說這句話的語氣,基本上可以把臺詞替換成“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不容置疑不容反駁,等丁穆炎回過神來,人已經走了。

忽然之間,丁穆炎發現自己居然被人管了。

丁穆炎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了林敏的手術方案上,聯系不同專家多次會診,又查看了不少影像、資料,力争制定一個盡可能完美的方案。病人年紀還小,正是花一般的年齡,以後的路還很長,人的生活必須要有基本的質量,不能一輩子被後遺症的痛苦折磨。

林敏很讨人喜歡,從外表很難看出是一個重病患者,她會對每一個人露出甜甜的笑容,一看到她仿佛就看到了春天。但是跟她對話就能發現她的不對勁,她反應遲鈍,有時候明明好像要說什麽,就是說不出口,走起路來也是動作遲緩,好像不知道該怎麽走路的樣子。聽她媽媽說她過去的學習成績很好,現在住院還帶了課本習題冊,整天坐在床上寫寫算算,還說病好了要參加中考。但丁穆炎告訴她媽媽,她腦中的瘤長成這樣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至少一年前就會有症狀,可是女孩兒沒有說,日日夜夜忍受病痛的折磨,徐莉蘭聞言背着女兒偷偷抹淚。

護士們都說她可憐,說那麽聰明的孩子被毀了,有的說指不定上了手術臺就下不來了,也有的說有丁院長主刀肯定沒問題。

林敏喜歡畫畫,她給每一個照顧她的護士都畫了小人。丁穆炎來看她的時候,她紅着臉,拿出了一幅畫。

畫上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小人,表情嚴肅,一只手插在口袋裏,另一只手朝上指,張着嘴好像在訓什麽話,這可比丁穆炎畫的骷髅可愛多了。

“這是送給我的?”丁穆炎笑問。

女孩兒點點頭,也許是知道自己說話反應慢的緣故,她的話不多,但笑容足以代表一切。

“畫得真好,謝謝。”丁穆炎仔細地收好,“如果有感覺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說出來,知道嗎?”

女孩兒又點點頭,用力地嗯了一聲,然後又笑了,身邊的護士也跟着笑了起來。

“笑什麽?”丁穆炎奇怪。

女孩兒不說話,護士替她回答道:“小敏說等她回學校後一定要告訴同學,給她做手術的是個特別帥,特別溫柔的醫生。”

丁穆炎笑道:“那更要趕緊好起來,才能回學校。”

又叮囑了護士幾句,丁穆炎眼角掃到一個高大的身影。

蕭進說來就來,居然都跑到了病房,丁穆炎一看,果然到了下班的時間。工作收尾又花了半個小時,蕭進感覺自己在求他下班。他們離開醫院走了一條街,上了蕭進的車,有次蕭進來接他下班,他義正辭嚴地批評蕭進把車停在醫院門口阻礙交通,自那以後蕭進就把車停在一條街外。蕭進覺得,為了能接丁穆炎下班,自己也是拼了命了。

“你怎麽跑病房來了?”上了車丁穆炎小聲埋怨。

“我在醫院門口等半個小時了,打你電話也不接。”

丁穆炎摸出手機一看,果然有幾個未接來電,想說太忙了沒注意到,想想又算了。

蕭進開車上路,嘆了口氣:“你說我怎麽就攤上你這樣的人?”

丁穆炎側目:“什麽叫做我這樣的人?什麽叫做攤上?別說得好像我們已經怎麽了一樣。”

“我以為我跟你說得很明白了。”

“你頭腦發熱,我能跟你一起熱?”

蕭進微微一笑:“随你怎麽想吧。”

如果蕭進極力反駁,丁穆炎也會針尖對麥芒地頂他,比如說他只是難得遇到各方面聊得來人,或者說他受身邊好友的影響。但現在蕭進不解釋不辯解,擺出一副你愛信不信,我就做我自己的架勢,丁穆炎反而不能再說什麽,節奏完全在蕭進的掌控中。

“今晚還要在家加班?”蕭進問。

“就看點東西,不會很晚。”丁穆炎含糊地應付。

蕭進莞爾:“好吧,考慮到你這次手術比較複雜,我就不跟你啰嗦了,下不為例。”

丁穆炎心中有種很微妙的感覺,他獨居多年,不知道多久沒有聽人說過類似的話了。被人惦記着辛苦,被人惦記着吃睡,被人惦記着應對挑戰時的成就感,被人惦記着,總是愉悅的。

“話說回來,你這工作強度,就算不是Gay也找不到老婆吧?”蕭進忽然道。

剛剛還有點開心的丁穆炎又被氣到了:“關你什麽事啊!院裏開開心心結婚生小孩的多了去,我怎麽就會找不到老婆了?再說,現在不是正好嗎,不用考慮家庭問題,也沒有負擔!”

“對,你說得對,正好。”蕭進沖丁穆炎笑。

丁穆炎板着臉:“開車看路!看我幹什麽!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出車禍送到我們醫院嗎?”

“對,你說得都對!”蕭進忍着笑,如果不是在開車,他肯定會把丁穆炎拉過來,在臉上親一口。

三天後,林敏手術,醫院的多位專家為她手術,丁穆炎主刀,其他人協助。

盡管已做了充分的準備,但手術難度仍然比預想中還要高,腫瘤壓迫造成其他部位畸形,稍有不慎,就會出現意外。

丁穆炎的表情始終寡淡,作為一位醫生,不管情況多複雜多危急,他都必須要冷靜。他有一顆強大的心,有一雙穩健的手,站在手術臺上,他就是一名船長,哪怕前方狂風暴雨,都能鎮定自若,指揮衆醫護人員共同前行。

手術很成功,出了手術室又跟家屬說了很多話,回辦公室的時候已是精疲力盡。就好像一根彈簧拉久了一時半會兒恢複不到原狀,長時間精神高度集中後,丁穆炎有種虛脫的感覺,連腳步都變得沉重。

他打算在辦公室多休息一會兒,推開門,意外地,又看見了蕭進。

一件事情,在恰當的時間,由恰當的人來做,效果是百倍的。

蕭進架着一條腿,悠閑地坐在沙發上,正在翻一本醫學雜志,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但架勢是足夠的。

“手術結束了?”他朝丁穆炎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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