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女子瞧見他們,後退福身行禮,聲音宛轉悠揚:“臣妾沈如卿給陛下、皇後娘娘請安。”
“免禮。”蕭毓岚雙手背在身後淡淡道。
洛聞歌沒說話,心裏記着蕭毓岚的交代,對上沈如卿盈盈看過來的目光,他微彎眼眸,幾不可見點頭,算作打招呼。
蕭毓岚刻意放慢腳步,讓沈如卿落後兩步走在右側,漫不經心道:“要去給太後請安?”
“是,臣妾有幸得太後青睐,侍奉跟前。”沈如卿臉頰生粉,含羞帶怯的時時偷看蕭毓岚,全然春心萌動的模樣。
蕭毓岚似無所察覺:“母後喜歡你,多去便是。”
“臣妾遵旨。”沈如卿聲音聽着很雀躍,視線不期然落在洛聞歌身上,好奇道,“皇後娘娘怎麽了?以紗遮面,還穿得如此厚重,可是身子不适?臣妾那有德濟堂專門調理身子的藥丸,娘娘可要試試?”
“她犯老毛病,多調養生息靜養段時日,就會不治而愈。”蕭毓岚道。
沈如卿微怔,像是沒料到問洛聞歌,竟被蕭毓岚搶答,神情有片刻落寞。
“陛下對皇後娘娘的事兒真上心,讓臣妾羨慕。”
蕭毓岚撥珠子的手頓了下,意味不明看沈如卿眼:“嗯,今日既然遇上,你又知曉他身子不好,往後無事別老以請安為由煩他。”
沈如卿狠狠捏緊繡帕,這狗皇帝!她勉強忍下心頭火氣,裝作溫婉道:“臣妾記下了。”
沈如卿擡眸和眼底化不開笑意的洛聞歌對視瞬,肺要炸了,好個柔弱不能自理!
洛聞歌苦于不能開口,由着蕭毓岚說,從方才沈如卿的眼神來看,這女人必定恨上他,後續麻煩少不了。
想到這洛聞歌想給蕭毓岚提個醒,考慮到他的處境,只好在拐彎時趁人不備給個提示,他想拍下蕭毓岚的手,結果手還未到,先被有所料的人抓住。
他眼眸微微睜大,想抽回手,奈何對方不放手,他偏頭看過去:快放開。
蕭毓岚冷冷瞥他:你先動手的。
洛聞歌不跟蕭毓岚計較這些,輕擡下颚,往沈如卿那邊使了個眼色:小心她。
蕭毓岚讀懂他眼神那刻,自發松開手,抿緊唇板着臉,像方才沒有反應過度。
洛聞歌揉揉手腕,蹙了下眉,倏然擡眸,又撞上沈如卿隐隐含恨的目光,他暗自嘆息,好好姑娘,說毒就毒了。
行人心思各異到長壽殿。
太後年輕時也是名動長樂城的美人,如今雖年過四十,但依舊難掩風華,優雅端莊,瞧見三人過來,淡然自若坐在桌子邊:“來了?今日別行禮了,坐下陪哀家用早膳吧。”
蕭毓岚和洛聞歌随侍女指引坐下,那邊的沈如卿則坐在太後身邊,嬌聲道:“太後,我早起親手做了屜您最愛吃的小籠包,換上那日您說的餡,今日要嘗嘗好不好吃,若是好吃,臣妾便時常做來孝敬您。”
“你這小丫頭慣會想着哀家。”太後溫和笑道,看向蕭毓岚,“有這好手藝,也該讓陛下嘗嘗。”
沈如卿臉嬌羞,低頭聲音輕輕:“是。”
太後看蕭毓岚不動如山的模樣,暗自搖頭,又去看洛聞歌,眼神充滿疼愛:“錦媛這是又病了?”
洛聞歌點頭,指指嗓子擺擺手,在柔伊扶持下,起身給太後行了個賠罪禮。
太後滿臉心疼:“你這孩子,身子不适在宮內休養着,差人說聲便是,何苦親自前來?讓哀家見着你這病着的模樣,不是存心讓哀家心疼嗎?”
洛聞歌眼眸裏染上淚光,我見猶憐,眼見又要起身,太後連忙道:“哀家知道你是想說禮不能廢,好生坐着吧。”
有太後這句話在,洛聞歌又穩當坐着。
太後揩揩眼角,問:“皇上可讓禦醫給錦媛看了?”
“太醫說是舊疾複發,好生養着,等春暖或許會好很多。”蕭毓岚回答。
太後放心不少,又說:“錦媛要靜養,皇上無事可多去如卿那走走,她也是蘭心蕙質的好孩子。”
蕭毓岚颔首:“朕知道了。”
太後這才露出笑意。
那邊掌管長壽殿應事務的女官桃碧見狀,低聲吩咐侍女上早膳。
皇室用膳,講究食不言,桌上除去偶有銀筷同碗碟相撞發出的清脆聲,別無雜音。
洛聞歌因戴着面紗,幾乎沒怎麽吃,待太後停筷,他跟着并停了。
這時沈如卿滿臉關切道:“皇後娘娘胃口不佳嗎?臣妾知道味開胃菜,回頭做好給娘娘送去吧?”
洛聞歌彎彎眉眼,藏在桌子下面的長腿踢了下蕭毓岚。
蕭毓岚穩若磐石,卻還是替他解圍:“貴妃不必折騰,他胃口素來沒貓大,禦醫也說他需少食多餐。”
又是蕭毓岚主動回答,沈如卿覺得自己特別像個憨憨,想到太後還在,她低眸擡眼間委屈的眼眶紅了。
太後看見這幕,眼底閃過幾縷光,攪和稀泥:“哀家這幾日乏得緊,若無事,散了吧。”
沈如卿暗自咬牙,明白過來那幾日的殷勤白獻,皇上皇後到面前,甭管她做多少努力,太後心都是向着那兩位的,認清現實的沈如卿口氣悶在嗓子眼,吞吐不暢。
“兒臣告退。”蕭毓岚順勢而下。
洛聞歌款款行禮,由柔伊扶着跟上蕭毓岚步伐,無驚無險離開長壽殿。
沈如卿見兩人都走了,她也沒有繼續留下的必要,也跟着走了。
待長壽殿恢複往日冷清,太後探手,桃碧小步上前将她扶起來,走到門口,遠遠望着兩列陣仗漸行漸遠。
太後語調平緩:“桃碧,你看今日的皇後娘娘,是不是靈動許多?”
桃碧想到方才桌下的那幕,猶豫道:“是。”
“下次哀家再問,莫要猶豫。”太後道,“皇上既領他到哀家面前請安,那就是說他是皇後。知道了嗎?”
“奴婢知道了。”桃碧低頭恭敬道。
心裏有關皇後的疑問皆被埋起來,不再多想。
太後再看落後蕭毓岚行幾步的沈如卿,斂眸遮住眸光芒,稍顯無情道:“多留意宣儀殿,哀家不想聽見皇後娘娘被他人叨擾的雜言碎語。”
“是。”桃碧應道。
太後微微仰臉,看向灰暗如永不見天日的天空,輕聲呢喃:“真不愧是你教出來的皇帝,和你幾乎個德行。”
回到鳳栖殿,洛聞歌揮退侍女太監,關上房門,脫去皇後常服,換上自己衣服,待會兒出宮還得回府換朝服再上朝,不抓緊點來不及。
方才脫到亵衣,房梁無聲落下個人,将包袱放在桌上,跪在洛聞歌身後,低聲道:“大人,你的官服。”
洛聞歌手抖,三魂六魄被吓跑半,他捂着心口轉身看見跪在地上的黑影,心有餘悸,顫聲不止:“沒被蕭毓岚害死,差點讓他的人吓死。”
影衛無聲無響再次影于黑暗裏。
洛聞歌解開包袱,裏面果然是大理寺少卿的官服。他摸了摸烏紗帽,唇角微翹,趕緊轉身收拾上朝去了。
朝堂之上,洛聞歌夾在衆多朝臣內低眉順眼的打瞌睡,全然不知前面鬧哄哄的說了些什麽。
蕭毓岚的手腕枕在龍頭上,沒什麽表情看高臺下因藩王進京到底安排同處住所還是分開監視事,争得臉紅脖子粗的禮部官員,神色越來越冷淡。
首輔沈爵與鎮北大将軍徐應屏各站兩邊,默然無聲,像事不關己。
這兩人素來不合,像天地生出來的火與水,明面談笑風生,暗地針鋒相對。
今日如此和諧相處,倒真讓蕭毓岚不适應。
他不适應就想搞事情。
蕭毓岚緩緩坐直身體,輕咳聲,聲音不大,卻讓争吵的兩位官員噤聲。
蕭毓岚懶懶道:“閉嘴,再說些無用話,給朕滾出去。”
那兩人被吓得跪倒在地,不敢多言。
蕭毓岚看向慈眉善目的沈爵:“沈閣老對此事怎麽看,能否給朕解答二?”
沈爵緩緩上前兩步,躬身低頭:“老臣以為分開安排住所為好。”
“哦?”蕭毓岚挑眉,像是拿不定主意,又去看徐應屏,“那大将軍以為呢?”
被點名到的徐應屏大步上前,氣十足道:“臣以為安排在處也無妨,他四人雖曾并肩作戰,對彼此較為熟悉,但那是從前,如今陛下為皇,他們心裏清楚知道該效忠于誰。”
“大将軍此言差矣。”沈爵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大将軍如何保證他們心為陛下?”
“那沈閣老又如何确定他們進京就是心懷不軌?”徐應屏肅着臉道。
“有前車之鑒——”沈爵話未說完,下意識看向蕭毓岚。
蕭毓岚神色微冷,語氣已能聽出不悅:“那便聽沈閣老的,禮部着手安排。”
“是。”禮部尚書低聲應。
“陛下,臣想舉薦大理寺少卿洛聞歌為此次藩王接待使。”徐應屏忽然道。
朝內官員包括蕭毓岚的目光齊刷刷落在眼神還未清明的洛聞歌身上。
洛聞歌猛然回神,徐應屏什麽意思?!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