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說的話,說話的方式就是他的人生經歷,他的身份證,履歷表。”

“他說的話能算作他存在的證明嗎?”

“算啊,在你寫出他說的每句話時你都是在寫他的個人背景啊,你想,要是他從小錦衣玉食,他是不會知道大餅多少錢一張的,他自然也不會說這些,可要是他是勤工儉學留的學呢,他就很清楚……嗯,随便舉個例子吧,就讓他回收廢品吧,他就很清楚紙板多少錢一斤,塑料瓶多少錢一個。”

“所以寫對話相當在做人物設定?李老師您自己寫過小說嗎?聽您講這些還挺有意思的。”

“我這都有點跑題了,剛才在說人的存在對吧。”

“在講蕭阿姨為什麽會發瘋。”

“一個人的存在,不是孤立的事件,一個人在社會中是要和周圍的一切發生關系的,既是他這一生是如何走來的,也……更多的是別人關于他的記憶。”

“所以我們更多的活在別人的口水裏?”

“別人的言語裏。”

“這也太看重別人的看法了吧!”

“做一個特立獨行的人沒有問題,但是你想想,你死後,還不是通過別人來對你這個人的追憶來還原你這個人的嗎?他們是雕塑家,你是一團泥巴,只能任憑他們去雕塑。”

“我就不能自己雕塑自己嗎?比如寫回憶錄之類的。”

“你看過《忏悔錄》嗎?你覺得裏面的故事都是真實的,沒有一字虛言嗎?”

“哈哈,這确實不好說。我也不覺得一個人能對自己,或者對別人完全的坦白,這點我同意您。不過,假如一個人為了自己确定自己的存在,我是說假如,他能告訴自己,我是真的,然後推理得出自己是真的嗎?”

“你做夢的時候,告訴自己,自己沒有在做夢,你就沒有在做夢了嗎?”

“所以,就像推理小說需要證據一樣,我就是證明我的存在的法庭上的被告人,我要舉出證據來證明我的存在,證據就是我有個媽媽,我有個爸爸,他們在某時某刻結婚,我媽媽在某時某刻受精,胚胎形成,而我的基因序列和這個胚胎完全一致,還有我的外婆,外公,爺爺奶奶,我的鄰居,我遇到過的一只野貓,一條野狗,它們都能證明我存在在這個人世間,但是這和蕭阿姨……”

“蕭阿姨,她一直被人需要,她在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中存在着,但是突然,這種存在感變得很稀薄,可能孩子需要手機多過需要他,丈夫需要應酬多過需要她。”

“她沒有辦法證明自己的存在了!她在自己的法庭上找不到自己存在的證據了!”

“人是非常需要被別人肯定的動物,可以非常堅強也可以非常脆弱。”

“像李老師這樣桃李滿天下的名師一定有很多佐證能證明您的存在吧!您的不少學生應該都會記得您,不知道在他們的印象中您是什麽樣的呢?其實我小時候,因為我媽媽是老師嘛,我還挺想當老師的,但是後來我發現我的耐性不太好,反正我就不奢望我以後能成為像李老師您這樣對社會特別有貢獻,有價值的人了,能照顧好自己,照顧好我的家人,我就足夠了,也算是為社會穩定,做一點小小的貢獻吧。”

“這不算小貢獻了,社會不就是由一個又一個小家庭組成的嗎?每個家庭都是重要的組成部分。每個人也都是。”

“和您還是不能比的,您是靈魂園丁啊,我打個不恰當地比喻吧,我們就好像螺絲釘,您就是廠長,都得經過您的手檢驗,都得經過您的培養才能出廠。雖然父母養育了我們,但是在教育方面,還是得靠老師啊,尤其是英才的老師,說出去哪個不是另眼相看呢,真的,這些都是我的真實想法,絕對不是拍馬屁啊,您的卷子都改完了?”

“你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我也回你一個故事吧。

“五代十國的時候,浙江的一個村子,發大水,水災過去後,村裏幾乎不剩什麽人了,莊稼全被毀了,老百姓過着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那個時代,是個沒什麽規矩的時代,人吃人的事情時有發生,夜裏,有吃不飽的人就去偷別人家的孩子。”

“真是可怕,都五代十國了,人過得還像原始人啊。”

“歷史有時候是會倒退的,我們現在看歷史,覺得社會是一刻不停地在進步着,是因為我們是以百年,以千年的眼光在看,但在那百年千年裏面,它的內部是在不停調整的,有退有進。”

“所以最終還是在進步的,對嗎?”

“在讓人過得更便利。”

“哈哈,您太逗了。”

“有一戶人家,姓盧,男的是個書生,平日在村裏替人寫信謀生,女的呢,是個農婦,兩人有三個孩子,大孩子是個男孩兒,十歲了,兩個小的是雙生子,以當時的條件,生下來不容易啊,也都長到了六歲了,都很機靈可愛,養得白白胖胖的,水災裏也沒得什麽病,十分健康。就有吃不飽的鄰人觊觎這兩個孩子,好幾個人,好幾次夜裏來騷擾,有一回還差點把一個孩子偷去了,于是,書生的妻子盧氏就找了把刀,讓書生把自己殺了,分了自己的肉分去給鄰人,但是這些肉,那麽多鄰居,夠吃幾頓的呢,就有個人去找到了書生,說,你看,你妻子為了孩子願意做這樣的犧牲,不如你也自便了,我們已經找好了屠戶,你一死,就能分了你的屍體,回頭你的小孩兒也有口肉吃,我們絕不會虧待了他們的。書生就說了,等我死了,我怎麽知道你們會怎麽對我的孩子呢?我不幹。那鄰居就急了,當下就要殺了書生,書生急中生智,說,這樣吧,我去外頭讨個老婆,找個白白胖胖的,讨了回來,大家夥兒一塊吃。可村裏才發生了水災,那麽破,那麽窮,哪個女人願意嫁過來呢,書生又生一計,說,我帶着三個孩子出去讨飯,就算不可憐我,也總有人會可憐可憐孩子的。可能是因為剛吃上頓飽飯,思維攜帶了,總之那群鄰居竟然直接放書生走了,于是書生帶着三個孩子出了門,一路乞讨,到了現在的杭州地界,恰遇上位小姐出游,看到書生那三個可憐的小家夥,心生憐意,收了書生當家丁,那書生心想,山高水遠,他的鄉親們必然也找不到他的,說不定已經打起了別人家人肉的算盤,加上杭州山靈水秀,确實是個好地方,那戶人家又是書香門第,小姐太太,老爺公子都頗有教養,他就留在了府上。

“這麽過了五年,他的大兒子到了要娶親的時候了,書生準備了些聘禮,準備娶管家的小女兒做兒媳婦兒,禮金下了,黃道吉日也定了,眼看到了婚宴,酒席一擺上,書生在人群裏見到了個同鄉。吃過他老婆人肉的。那同鄉也認出了書生,那同鄉沒說什麽,兩人也就是普通敘舊了番。當天晚上,書生正睡覺,大兒子來敲他的門,他殺了人。他把書生的那個同鄉給殺了,他怕那同鄉殺了自己老婆吃了。這個大兒子仍然記得童年的那段往事。

“殺了人要償命,書生慌了,立馬拉上兩個兒子,還有大兒子和兒媳婦跑了。他們一路跑啊跑,在一片樹林裏迷了路。幾天沒吃上正經東西了,又餓又累,大兒子殺了人之後神智就有些失常了。”

“普通人殺了人之後都很難保持冷靜吧,一個人啊……他的存在不單單是他一個人存在,還牽連到多少其他人,他的父母,他的親朋好友……他們會多傷心啊?”

“這個人你不覺得他是罪有應得嗎?”

“如果他的家裏有個無辜的老母親呢?”

“嗯,這些我們就無從知道了……總之……那個書生,他……也上了年紀了,經不起折騰,逃亡路上,身體欠佳,一天夜裏他們休息時,兒媳婦找到了書生,說,再這麽耗下去,不是個辦法,她遞給書生一把刀,說,爹爹,您把我給殺了把,用我的肉救兩個弟弟,救我相公。”

“歷史重演啊!那書生答應了嗎?他是什麽反應呢?”

“書生含淚殺了兒媳,分了兒媳的肉,隔天,他們就走出了森林,一路北上,出了關,在塞外當了牧民,一輩子都沒回過中原。”

“我有個疑問。”

“你說。”

“這個故事是誰寫下來的呢?是書生自己嗎?還是他說給了別人聽,但是這種事情,不可能對別人亂說吧,萬一那人去報了官,抓了書生的大兒子呢?還是等他大兒子死了,死無對證了,他才說了出來,畢竟一個人心裏藏着這樣的秘密,心裏總是不舒服,老師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