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邊人的泥沼裏。”
“這個想法不錯!我其實還沒決定好兇手是誰。”
“推理小說不都是倒着寫的嗎?先決定好兇手,再欲蓋彌彰。就好像在自己面前先樹好一個靶子,然後射手,我是說作者,在靶子前面種上樹,蓋上霧,拉遠距離,再把一把槍塞到讀者手裏,告訴他們,現在你們瞄吧!找吧!”
“但是現在的讀者太聰明了,只要一個人物多出場了幾次……而且你必須要有足夠的鋪墊和暗示,不然讀者得說,這也太突兀了吧!但是暗示鋪墊太明顯,他們又覺得你在愚弄他們的智商。”
“是有點難度,那……可以設定成密室謀殺,這樣要是密室的詭計夠精彩,讀者可能也不會太計較兇手太好猜這一點了。”
“密室?”
“是的,比如他未婚妻的公寓……是公寓吧?”
“是公寓。”
“嗯,好,那就設定在十八樓的公寓,頂層,這樣上方的通路就封死了 ,公寓的門是反鎖的,閉路電視沒有拍到任何可疑人員出入……”
“這樣的話,我們的主角就會變成第一嫌疑人了啊!”
“是有這個可能……”
“那主角就不得不逃亡了!故事好像變得更刺激了!然後呢?”
“在逃亡的路上他的妄想症還在作祟。”
“對對,您還挺會編故事的嘛!有點公路電影的味道了!我希望他能在逃亡的路上救一個人。”
“救人?”
“您忘了這是個科幻故事了?”
“對啊,科幻的設定在哪裏呢?”
“他會救一個人工智能。反正那時候科技一定很發達了,您有設想過3044年的時候,人類會怎麽樣嗎?還在地球上嗎?還是連火星都已經征服了,還是人類全滅絕了?我比較傾向滅絕說。”
“你的觀點都這麽消極的嗎?”
“這不符合英才的招生宗旨嗎?英才的宗旨是獨立,果敢,上進,難道這些就不消極嗎?獨立意味着一個人也可以孤獨生活,在追求成雙成對的社會來說就是消極啊,果敢意味着可以随時做決定,随時舍棄一些東西,對于連一雙舊襪子都不舍得丢掉,看到新的襪子,大減價也好,自己喜歡的也好,拿着就去刷卡的當代社會來說不消極嗎?上進意味着要向上游去,對嚷嚷着人人平等,貧富差距不能太懸殊,階級不能固化的當代社會來說不消極嗎?”
“我覺得人類……無論在哪裏都能生存下去。”
“像蟑螂一樣嗎?”
“我們或許很脆弱,但是很頑強,堅強,起碼一部分人類是肯定能生存下去的。”
“生存下來之後呢?”
“生命不止生存吧?繁衍?建設社會?發展?為了什麽呢?您說發展是為了更便利的生活,那不就是偷懶嗎?所以人類的終極目标就是懶惰?”
“不是每個人的人生都需要那麽多的使命感的。”
“所以大家只是在消耗生命,浪費資源,混吃等死?畢竟多數人都無法見證永恒,也絕不可能目睹地球毀滅,世界末日,比起地球的未來,更虛無的就是他們的人生了吧?那還不如趁生命還沒開始虛度的時候,自己最有拼勁,最有沖勁,覺得未來還有無限可能的時候,懷抱着這樣的态度離開……可是多數人還是願意住在二十平米的房子裏吃着泡面看電視劇,緬懷自己沒有實現的理想,想活着……”
“你和你的父母談過這些嗎?”
“我沒有自殺的傾向,您別誤會,這只是我覺得還不賴的一個概念,某種程度上來說,沒有錯吧?繼續我們的故事吧,剛才說到那個人工智能,是一個男孩子,外形是一個男孩子,該說是少年。我們的主人公的妄想症,就像您說的那樣……開始作祟,他是……”
“這個人工智能的意義是什麽?你安排他出現,而且是你早就想好了的,一定有什麽含義的吧?”
“當然了,他是一個象征啊,您想,十六七歲的少年,美麗的少年。難道不會讓您想起死亡和衰敗嗎?”
“你讀了太多日本小說了吧?有些可能還不适合你這個年齡看。”
“你覺得我讀不懂嗎?”
“有時候太消極了。一些作家……他們的戰争情緒,反人類的情緒很濃烈。”
“我們不應該把作品和創作人聯系起來不是嗎?”
“你為什麽想寫這個科幻故事呢?什麽給了你靈感?你想表達什麽呢?你的表達就是你這個人啊,就代表了你這個人,怎麽能把創作和創作者完全割裂開來?上帝絕不會在《聖經》裏寫輪回轉世,佛陀也絕不會像信徒們敘述未婚生子的瑪利亞的故事啊。”
“可我只是在客觀地描述啊?這是個第三人稱的故事,除了描述他們的動作,他們的對話之外,我不想再添加任何細節。就像畫家寫生一樣。”
“每個畫家寫生畫出來的東西也不一樣啊。創作本質是在尋找一些靈魂上的共鳴啊,對話和動作是沒辦法給讀者共鳴的,如果他們要看這些,他們去看電影電視舞臺劇不就好了?為什麽要讀小說呢?他們需要的是那些能把他們無法描述的感情表達出來的句子,讓他們覺得原來如此!就是這種感覺!他們還需要搞清楚作者的立場,好讓他們也搞清楚自己的立場,讀者是蒙昧的,你要給他們指一條路。”
“這話也太得罪讀者了吧!我不覺得他們是蒙昧的,像您之前說的那樣,有些東西可能要需要過一段時間他們才能感受到其中的共鳴,或許他們一輩子都沒辦法感受到,但是這有什麽關系?讀者看故事,您認為他們是在看故事嗎?他們只是在找自己罷了!在故事裏找似曾相識的人,找自己感同身受的部分,就以為這是那個故事的全部了!而且給讀者指路那是諾貝爾文學獎要做的事,我只是想寫我的故事啊。”
“但你也不能給他們灌輸錯誤的價值觀!”
“什麽錯誤的價值觀?您是說追求美嗎?電影和電視才更應該被怪罪吧?到處都是很瘦很美的女孩兒,好像不瘦是一種罪過,不美就什麽都辦不成了。”
“這是一種潛在規則。”
“那是對的嗎?”
“它不正确,但它應用得很廣泛。”
“道德不也是應用得很廣泛的另外一種東西嗎?”
“你不要再看尼采了!”
“哈哈,我們剛才說到哪兒了?”
“說到主角遇到一個人工智能,一個……很漂亮的人工智能……”
“不然您給主角起個名字吧。”
“我?你沒自己想好他的名字?”
“您來吧,我很不擅長起名這件事,一個別太拗口的名字,還是中國人名吧,科幻已經夠頭疼的了,再來外國人名,誰還看呢?”
“你在國外生活過嗎?”
“沒有。”
“嗯,那還是寫中國人的故事比較好一些。叫……阿展吧。”
“好的!就叫這個了!很方便記!總之,阿展在某一天,在一個酒吧救下了一個很漂亮的男孩兒。您見過能用漂亮形容的男孩兒麽?什麽樣的男孩兒能用漂亮來形容呢?他應該是纖細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長,棕色的頭發有點卷,皮膚雪白,還要很光滑,細膩。他看人時的眼神總是很無辜,帶着點天真,要像一個聖人一樣,好像不容易接近,高高在上,但同時他又要充滿親和力,所以他笑起來,應該是很溫柔,很迷人的。”
“你剛才還說不去描述人物的具體長相,因為每個人對美的理解都不一樣,為什麽這麽仔細地描述這個男孩兒?”
“嗯……啊……咳咳……這個故事可能……還是算了,李老師……我們聊點別的吧。”
“這個人工智能,這個漂亮的男孩子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麽呢?你真的只是在客觀描述一些人物嗎?這裏面難道真的沒有投射進你的一部分經歷嗎?沒有創作是憑空而來的,沒有感情是沒有經歷過就能描繪出來的,你這個年紀,你還沒談過戀愛吧?你接觸的女性可能也只有你的母親和一些女性家屬,要你寫愛情,寫女性,你肯定寫不好,你的潛意識裏在回避這些你難道沒發現嗎?你的故事裏沒有具體描述過一個女性,就連那個未婚妻,也是一下就帶過了,但是你說起這個男孩子……”
“李老師……”
“你要喝點水嗎?”
“我們說點別的吧。”
“你這個故事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想的?你給別人看過嗎?”
“我們就不能說點別的嗎?”
“面試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開始了。”
“對,面試……我的面試……如果我沒有進英才的話,我媽……”
“拿着用吧紙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