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我能和您聊這些嗎?”

“喝點水吧。”

“假如您是在雜志上看到了我的故事,您完全不知道我這個人,您還會想這麽多嗎?您會好奇這個男孩子的含義嗎?為什麽您就不能當成我們完全不認識……我們也沒聊過之前那麽多,您對我一無所知地來看待這個故事呢?我們之間就不能保持一點距離嗎 !我不是變态!也沒有妄想症!偷窺癖!!”

“拿着吧。”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失态了,讓您看笑話了……

“……您說得沒錯,創作是創作者本身的投射,即使是很小的一部分。聰明的讀者能從行文中推算出作者的人生……這太恐怖了。但是人……還是忍不住想和別人分享自己的感悟。人太孤獨了……”

“關于那個男孩子,我不知道我猜得對不對,我覺得你可能需要和你的父母好好談談……這不是什麽壞事……”

“……”

“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和你一起。”

“英才是所男校,我的面試還沒開始就已經失敗了嗎?你們會不要我嗎?我媽媽一定會很失望的,您能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嗎?不要告訴任何人可以嗎?我還沒和任何人說過,對不起……我現在一團亂,我該怎麽辦呢?”

“這不是犯罪。”

“但是在有的國家,他們……他們會被石頭砸死。”

“你不在那樣的國家啊。愛情本身是無罪的。”

“男人可以喜歡男人,女人可以喜歡女人,老人可以喜歡孩子,孩子可以喜歡老人,人可以愛動物,愛植物,是這樣的嗎?”

“不,不全是……”

“可是您不是說愛情是無罪的嗎?”

“但是……愛情裏的雙方,必須搞清楚愛情是怎麽回事,一個孩子是分不清長輩的關愛和出于愛慕的愛的。”

“您怎麽知道他分不清呢?再說了,這兩者又有什麽不同呢?”

“當然……!當然有不同!我覺得你很有必要和你的父母談一談。”

“我是單親家庭,我從小就不知道我的父親是誰,如果我和我母親談這些,我想您可能不知道這對我媽媽來說意味着什麽。”

“你是單親家庭?你沒見過你的父親?”

“您可以看一看我的資料,就在您桌上。你還沒看過吧?您一直在您的電腦上忙。”

“在講那個蕭阿姨的故事的時候,你不是說了你……你真的是單親……”

“您讀過第一人稱的小說嗎?

“很奇妙吧,一個人一旦用‘我’來講一個故事,陳述一段經歷,不知道怎麽搞得,大家都會覺得好像是他的親身經歷。”

“蕭阿姨的故事是你編的?你為什麽要編這樣一個故事!你也太無聊了!所以根本沒有蕭阿姨這個人??”

“您別生氣,老師,您別生氣,蕭阿姨的故事不是假的,真的有這樣一個人,真的,您相信我,您不要忘了啊,故事裏有創作者的一部分!”

“你真的去參加了葬禮?”

“是的,我真的聽到了很多關于蕭阿姨的風言風語。”

“我們就不讨論逝者了吧。”

“您參加過葬禮嗎?”

“當然。”

“是您親人的葬禮嗎?”

“你為什麽要編一個父親?”

“我只是想看看您有沒有看過我的資料……”

“蕭阿姨的故事裏其他的部分都是真的嗎?”

“您是說她的婚姻,她的家庭,她的繼子嗎?”

“她是你媽媽的高中同學吧?”

“等一下,您現在是在懷疑她是不是我媽媽嗎?”

“我們回到你的那個故事吧。”

“不不不,等會兒,這件事得弄清楚。”

“那她是嗎?”

“她是不是讓您很困擾嗎?”

“她是。”

“那您覺得我就是那個故事裏的繼子嗎?”

“但是你的資料上說你沒有父親,可那兩個繼子都是有父親的,還是那兩個繼子也是編的,不存在?你為什麽要編一個爸爸出來?還有那個女孩兒,那個什麽房地産老板的女兒,維也納金色大廳,還有那個隔壁班的……”

“老師……您讓我太意外了,您真的在聽我說的故事啊!”

“所有細節都為故事服務,去掉你爸爸,還有那兩個女孩兒,這個故事也能成立吧?沒有任何影響吧?你的鋼琴考級證書……你還說過什麽音樂學院的王教授,他和蕭阿姨的故事有什麽關系?這些細節你講出來……”

“您現在是完全把創作者和故事混為一談啦!試圖把故事裏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和創作者本身的生活一一對應起來,有點像粉絲對偶像會幹的事了,您懂我的意思嗎?粉絲愛上他們看到的偶像,摸排考察,某一天,某一刻,他們發現偶像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那樣,他們不反思自己的想象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不符合實際的,不反思自己是不是只是某種宣傳方式的既定受衆,是不是落進了最有迷惑性的陷阱裏。他們痛罵偶像。”

“你說的太嚴重了,還沒到那個地步,只是撒謊不是我們英才的招生标準。”

“我沒有撒謊,我只是在說故事。您小時候您的父母有給您講過故事吧,您每一個都這麽相信嗎?”

“小孩子相信任何事情。”

“那我真羨慕您,我媽媽給我講小紅帽的故事時,我問她,為什麽外婆在大灰狼的肚子裏這麽久了還能活着。她不會被胃酸嗆死或者窒息死掉嗎?您別笑,是真的。”

“你媽媽怎麽說?”

“您知道我為什麽想要試探您有沒有看過我的資料嗎?”

“為什麽?”

“因為我在給您講故事啊,創作者和讀者就應該保持一定的距離,隔得越遠越好。要是您沒看過我的資料,我就可以給您講很多很多故事,您可完全不會把我的故事和我的真實生活聯系到一起。您也不會覺得我故事裏的那個男孩子……”

“他有原型嗎?”

“天吶……我們還是說點別的吧,您周末還在備課啊?剛才您一進來是在電腦上備課吧?老師的工作還是很辛苦的。”

“所以他有原型,他是蕭阿姨的兒子嗎?”

“為什麽您會這麽覺得?”

“你在描述他的時候太簡潔了,就像不想透露太多一樣。”

“繼續說說我們的那個科幻故事吧。我們的主角,阿展,因為被妄想症困擾,在面對那個漂亮的人工智能時,在……遇到他之後……有一天,他殺死了那個人工智能。但是人工智能是不死的,他會複活,但是阿展是不知情的,只有我們知道,于是阿展瘋了,他以為他見到了鬼。他想到了他看到過的一則短語。

“神有一千對耳朵,惡魔也有一千對耳朵。

“神能聽到一千種聲音,惡魔也能聽到一千種聲音。

“神不能照料到一個人,惡魔趁虛而入。

“阿展還做夢了,他夢到他一次次地殺死那個少年。”

“你剛才說的段短語有什麽隐喻在裏面嗎?”

“一定要有嗎?”

“是不是在暗示少年會帶他走向滅亡?”

“您的想象力可真豐富!”

“難道不是嗎?”

“一千個人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随便您怎麽想吧,随便您認為我是誰,他是誰,他的原型是誰吧。”

“那這個故事到底有什麽含義?”

“必須得有一個嗎?”

“不然有什麽意義呢?你之前的黑死病故事裏,不是每個細節都有意義的嗎?創作者的故事裏一個人吃什麽,說什麽,怎麽吃,怎麽說,不應該都是為他想要揭示的,想要表達的東西服務嗎?”

“那這也太做作了!”

“太多無意義的東西有什麽意義呢?所有情節都為故事服務不也是你自己說的嗎?”

“但是……一切非得要有意義嗎?一個人活着需要有意義,死了呢?他的死也得有意義?”

“創作本身就是非常做作虛僞的東西!”

“比政客還虛僞嗎?”

“政客排第一,創作者排第二!導演作家尤甚,畫家和詩人稍微好一些。難道不是嗎?一個導演的電影裏,道具出現什麽,打光用什麽效果,鏡頭需要手持還是軌道,機位擺在哪裏,不都是在暗示着人物的心裏,人物之間的關系嗎?還有比這個更做作,更虛僞的事情嗎?”

“我想到了。”

“什麽?”

“這個故事的結尾,這個故事的意義。我剛才說阿展做夢,是的,他就做夢啊,他就在夢裏自我安慰,他什麽都沒做,他沒有殺死那個少年,那個殺人的念頭他只是想了一想,想一想不犯法吧?想一想沒有罪吧?如果亨伯特只是對洛麗塔産生幻想,而什麽都不做,他根本不算犯法,對吧?說不定還有人會同情他,可憐他。他的痛苦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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