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夏夜頂起兩家

這個世界這個時代, 人來的簡單, 去的也簡單。現在的年月已經不再允許大操大辦, 前兩年災荒時, 人一張破草席直接就入土了事。

從縣醫院回來，趙淑天給李大山在公社這邊報了因公犧牲, 隊裏還特意開了追悼會。趙淑天大場上致辭，在輕飄的雪片下, 說道：“同志們, 今天, 我們在這裏隆重集會，沉痛悼念人民的好兒子、勇鬥餓狼的好同志李大山。。。”

一副從李建國那裏臨時拉來的薄棺被擡起送往屯裏的墳地, 薄棺裏收殓着換上着一身朋友寄來的綠軍裝的李大山, 送行的親朋好友每人胸前戴着一朵小白花，面容肅穆！天空還在飄雪，雪已經很厚, 挖土時因着土冰凍的太冷硬，用鎬刨着土的夏夜和李森把手都崩出血了, 臉上的淚流下來幹了, 幹了又流。。。

等李大山下葬後, 親友等都慢慢散去，李大山唯一的妹妹李山杏因着工作家庭原因不能多呆也離開了。碑前就留下了麗秋娘以及四個子女，夏夜和夏母也陪伴在側，依然下着的雪伴着冬風嗚咽，雪慢慢落滿了新墳。

夏夜掏出來小酒壺, 站在墳前，心裏暗暗念叨着：“大山叔啊！從今起夜娃就開始喝燒刀子了，是個爺們吧？大山叔！俺不孬，麗秋俺會一輩子都會好好照料的，還有森哥、麗春姐、小石頭、俺嬸子，俺都會好好照料的，你放心好了！只是，如果，如果麗秋她不願意和俺過，俺會放她走，好嗎？大山叔，別怨俺！夜娃敬你！”夏夜打開了壺蓋，慢慢傾斜酒壺，手慢慢将酒撒在碑前。

“大山叔，一路走好！”夏夜高聲哽咽的喊道，遠處的大山似乎也在回響！

旁邊的麗秋娘已經昏昏沉沉，嘴裏絮叨不停，這兩日都是如此，經歷過這樣的夏母一刻不敢放松的在跟前照料着。

作為長子的李森，在姑姑開解下已經知道了自己需要頂立門戶。現在可依靠的姑姑，在幫着扶持下葬後也離開了，李森懂事的和李麗春過來幫着攙扶自己母親，勸着消瘦不少的麗秋娘說道：“娘，咱先家去吧！爹也不想看你這樣！”

麗秋娘恍惚的說着：“森啊！雪下了！好冷！你爹自己在下面肯定很冷吧！”

李麗秋綽着眼淚：“娘，咱們給爹穿上了新厚棉襖，暖和着呢！放心哈！”邊說邊哽咽。

麗秋娘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當家的，你怎麽忍心抛下俺們娘幾個？”說着要去趴墳，夏夜連忙過去幫忙架起來麗秋娘，這時麗秋娘又撅了過去。

幾人趕忙将麗秋娘安置回家。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最終，葛峰和王勝也不知道什麽原因，隐瞞下來當時夏三柱的所作所為，而屯子裏給公社申請下來人民的好同志證書，也只是每月給李大山家15塊補貼。。。

李森在年關前很好的接過了屯裏車把式的擔子。夏母因為抽空需要陪着麗秋娘度過這個嚴寒的冬季，幾乎住在了麗秋家。年前的這個冬假，在富地裏忙碌的又只有夏夜一個人了。

這真是個悲傷的季節！唯一的好消息是小白說的沒錯，在富地的靠近中中心的地帶，有幾個溫泉池。這是入冬以後才發現的，和夏夜種植的那片區域隔着湖水。當夏夜因為要取些糧食而來時，看到了還沒有被冰雪覆蓋的湖水才發現的。借着這個便利，夏夜也沒有動用那個建起來的暖屋，直接改成了儲藏室，在溫泉池和湖中間地帶種植起了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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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和李大山去過礦場的關系，夏夜在李大山去世後，只能自己去和柳主任搭上了線。對于這個認了親的老弟的去世，柳主任很是惋惜，還特意讓夏夜帶着去悼念了下，之後供應的問題就只能讓夏夜過來，每次都是夏夜趕着小白幻化成李大山家那匹老馬的樣子過來，柳主任也就沒有疑惑，于是各種谷物和蔬菜都很順利的變成了錢和各種票子。

夏夜對于山裏富地的産出并不避諱着麗秋娘，每次去賣糧回來也會看情況交給麗秋娘一部分。麗秋娘考慮到夏夜也是自家準女婿了，也就沒太見外。現在家裏缺了李大山整個家塌了大半，李森雖然接了大山的車把式班，但終究老實本分，于是外錢來源也可以說幾乎沒有了，只能指着自己的這個小女婿。還好女婿雖然小，但是就像大山之前說的，能耐，能辦事。冬季十幾天就給兩家又添置了二十多塊錢還有一些票，心裏自從李大山走後的慌亂亂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其實不是夏夜不想多給，給的太多也不見的是好事，能比當時其他人家能吃飽穿暖，就是種幸福了！多了招了禍端沒人頂着也是個麻煩！何必再給增加煩惱？幾個小的上學還是能維持下去，而且山上打的糧食讓兩家人吃兩年也是夠的。

李森雖然比夏夜大，但是夏夜所做的事情當之無愧的撐起了兩個家庭，他也很是信服。雖然李大山離開了，但是家裏的米面沒受影響，家裏的生活并沒有因為李大山的離去而下降，只是家裏人，都還沉浸在悲傷中。

夏夜母子來的李麗秋家裏比以前還勤了，也送來不少東西。對于父親的離去，麗秋麗春她們還很忐忑。李石頭還小，上有母親哥姐，悲傷的情緒也散的比幾人快些，不過到底沒了父親，男孩子也有點長大了，不會像以前那麽每天瘋跑了，現在知道大哥要挺着這個家，也知道幫忙做些劈柴的家務。

一天天年關将至，這日一大早，整個村子的人都在睡眠的時候，夏夜就叫上了李森，從家裏搬出前幾日打出的野物，随便放了些牧場裏蓄養的野雞野兔，打算送到柳主任的采購科。這是上次約好的，想着要是雪再下幾場這山必然得封死了，以後就算想供應也得等雪化了。畢竟不進山就有野物拿出來賣太紮眼了，野豬類的大家夥即使打了夏夜和李森也不敢往外拿給柳主任，兩人的年齡還太小了，只能拿着這些明顯可以套到的。

在離縣礦區大院的門口還有段距離，夏夜就看到了柳主任等在那裏。等近了，柳主任搓着雙手說道：“這些就都拉食堂去吧！那邊等着呢！這兩天雪大，豬也沒從鄉下收上來！只能用這些頂着了！”

食堂的大師傅已經和夏夜熟識了：“夜娃子，又套了不老少野物吧！食堂的豬肉可是都斷了，山路封了吧？柳主任采購科買的豬現在還沒影呢！下井的工人們都鬧騰了，見天的逼着我，我這是什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不過這麽大的體力活，沒有油水累死人。。。”

夏夜笑笑：“朱大叔，前兩天下雪，俺們也是不敢出來的！這不是快年關了嘛？家裏什麽都沒有，所以才舍了命的套些野物，就指望着能給個好價錢，能讓俺娘過個好年！”

柳主任在那邊接口道：“咱們夜娃可是大孝子，每次都會想着弄點油票啥的給老娘！上次發的點心票我就勻了一些給夜娃！就跟個大人似的！”

夏夜搖搖頭憨笑着：“得虧着柳叔照料着，俺娘也能吃上口點心！”

朱師傅樂了下，好孩子誰都喜歡，這孩子還會講話！忙指揮了幫廚小工們把野物拿進來磅秤。食堂裏的都是大秤，幾下就稱好了重量，可真是不少，野雞野兔加起來有110斤。而且有幾只野雞野兔都很肥，要不是知道沒人養這東西，還以為是家養的呢。綠皮蛋還有50斤，冬天這些都漲了點價，還屬于那種有價無市的，于是最後給算了150塊，給了一些點心票，油票和工業劵。

夏夜收了起來，然後等幫忙的人走了後，又拿了個布袋交給了朱師傅：“朱大叔，俺來幾次，你沒少幫俺，這就當俺的節禮了！”

朱師傅聽着夏夜這麽說，也不好意思不接，想了想回到廚間，拿了一個黑色的小壇子出來，遞給了夏夜：“這是我腌制的壇肉，外面可吃不到，我就好吃這一口！拿回去給你和你娘嘗嘗！”

夏夜忙不疊的拿了過來，秘制壇肉啊！現在這年月，肉跟油可是金貴物，誰都不會拿來這麽做，這可是難能吃到的好東西！

夏夜幾人告別的朱師傅，在柳主任結算後回來時，夏夜也遞給了給柳主任的節禮，看着就比朱師傅那個又大又重，柳主任沒有說什麽，只是交代了路上注意安全，末了拍拍夏夜的肩膀。

夏夜拉着李森第一次來到了國營飯店，夏夜看着小黑板，居然和李大山第一次吃飯的菜差不多，略有惆悵，夏夜點了相似的菜式，面、紅燒肉炖土豆、肉炒豆芽、西紅柿雞蛋湯。

夏夜夾着菜給李森吃，那時他好想懂了些李大山聊起自身父親的那種心情，夏夜沒有多說，只叫着：“森哥，多吃點！”

李森點點頭，不停的往嘴裏扒着面條：“別管俺，你也吃！這面真勁道！”

夏夜點點頭，在桌子上點點筷子，扒拉着面條吞咽着，吃面還是要吸溜吸溜的發出聲音才有那種酣暢的感覺，看着吃的差不多了，夏夜去要了兩碗面湯，兩人囫囵個肚圓。李森吃完後有點忸怩。

“怎麽了？森哥！”夏夜疑惑道。

“嬸子，還有娘，弟妹他們都吃苞米面餅子，咱們吃這麽好，俺心裏有點不得勁。。。”李森不好意思的回着。雖然家裏的夥食要比屯裏其他人家要好些，但是也不是每頓都是肉菜的，只是隔三差五的買點，但是肉票難得。大多數還是靠着夏夜送過去的肉填菜。夏夜也謹慎的都控制着量，現在兩家頂梁柱的成年男性沒有，吃的太好會遭惦記的，夏夜那邊屋子周圍沒人不妨事，但是李麗秋他們家有四鄰，做菜的味道騙不了人，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再淳樸的鄉情也頂不過紅眼病。。。

夏夜笑笑：“森哥，咱們等下去供銷社看看今天的供應，要是有肉啊！咱們多買些，柳叔可是給了好幾斤的肉票！買回去讓家裏包大餡水餃吃！”

李森聽了，袖了袖手，扒拉下自己的狗皮帽子點點頭：“那敢情好！”

夏夜說到做到，飯後就和李森去了供銷社！也是趕巧正好今日有羊肉賣，只是限城鎮戶口，需要拿着糧本一家只能買兩斤，夏夜在門口找了兩個大娘，每人給了5塊錢讓幫忙買4斤。

兩人這才心願得償的慢悠悠駕着爬犁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