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寒蟬切(2)
寒蟬切(2)
“了善……”在他冷淡的目光裏,薛寧艱難地站起來。很多抱怨撒嬌的話哽咽在喉嚨裏,居然再也難以開口。
他的眼神讓她覺得恐懼,向來說謊話不打草稿的薛寧居然撒不了謊了。她就那麽讷讷地站在那裏,像個木頭人一樣。了善站在臺階上俯視她,冷淡中還帶着一種她看不出的神色,仿佛壓抑着什麽。半晌,她聽到他用輕輕緩緩的調子說,“為什麽騙我?”
薛寧愣了很久,終于明白他嘴裏的“騙”是什麽意思。她想,他常年住在山上,應該還不知道那件事,他只在想她失約的事情。不過,“很快”也是有時限的,它只是一個意向方面的詞彙,并不能代表什麽。
她現在不也來找他了嗎?
她努力拿出一點平時的氣勢,嬉皮笑臉地哈哈了句,“什麽騙你?我不是來找你了嗎?家裏有點事情,溫瑜女士總是逼着我幹着幹那。哦,你還不知道溫瑜女士是誰吧?她就是我媽媽,一個愛慕虛榮喜歡裝的臭女人……”
“你要和那個叫謝琛的訂婚了。”他駐定地說。
薛寧的話截然而止,眼睛眨了三下,還沒有反應過來。她萬萬沒有知道了善會這麽說,他的表情很肯定,沒有一絲猶豫,冷淡的臉上,還藏着一絲厭惡的恨意。這樣的眼神,好像她是欺騙他感情的惡棍,無情無義的負心漢。
薛寧被自己這個比喻雷到了。
什麽跟什麽啊?了善的表情越來越豐富了,她哪有他想的那麽壞?
腦洞是不是也開太大了?
她以前怎麽就沒發現,原來他這麽敏感呢?
不過,到底還是她不對,薛寧忍着那一點不悅,笑眯眯地摘下帽子,在手上攜着,食指頂着打了三個圈,“了善,你怎麽能這麽想呢?這完全就是訛傳!那個姓謝的小子,又笨又蠢,還老是粘着我!而且,他只是查克的養子,你知道嗎?只是養子,查克才不會為了他和我們家作對呢!我繼父很疼我的,他們兩只大小蛤蟆,想吃天鵝肉,那是做夢!下輩子都不可能的荒誕事!”
自吹自擂起來,薛寧終于找到了一點往常的意氣。她眼巴巴地跑上來,挽住他的胳膊,“你要相信我,我最喜歡你了。他們都是渣,我理都不會理的。”
“為什麽偏偏是他?”了善低垂着頭,神色沒什麽動容。他好像根本沒聽到她的話,好像什麽都知道,語氣非常駐定。
薛寧那時候并不知道他和謝琛之間的羁絆,以為他只是象征性的氣話。于是,她哈哈笑了兩聲,“你見過他嗎?查克将軍家的臭小子,吃喝玩樂闖禍他倒是能追在我後面,這種事情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我最愛你了,真的。”
她踮起腳尖,在他的臉上重重地“啵”了一下。
了善的眼底寂靜無聲。
“幹嘛這樣看着我?看地我心裏毛毛的。”薛寧縮了縮脖子。
“沒什麽。”他低頭望了眼腳下的青石板,薛寧沒看到他茫然中微微的冷笑。她更不會知道,沒有人生來就是佛,有些人修身養性只是為了逃避。
這個晚上,雖然了善沒有再冷言冷語,但是,薛寧總覺得他比平時要冷淡。她靠過去他都會躲一下,好像她是洪水猛獸似的。
薛寧心裏不舒服極了,她一屁股坐到地上,狠狠拔了根石磚裏長出的狗尾巴草,轉頭道,“了善,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我總覺得你有事情瞞着我。”
他不答話,只是靜靜地望着夜空裏的星星發呆。薛寧氣極了,撲過去,把他撲到臺階上,把他的下巴擡起來,“你到底在鬧什麽別扭啊?我都道歉了,總是這樣,有心事也不告訴我。我告訴你,我脾氣很差的,你真的惹毛了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你會嗎?”他頓了一下,問道。
“當然會了。”薛寧惡狠狠地威脅他,“以後不準這樣了,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了善望了她一眼,安靜地垂下眸子。他總是這樣寧靜美好,讓人愛不釋手。薛寧摸了一下他的睫毛,分明感到他微微顫動了一下,臉也紅了。月光下看不明顯,但是,她把冰涼的手貼在上面時,手心分明慢慢熱了起來。薛寧嘿嘿笑了兩聲,“你臉紅啊,你不好意思啊?為什麽我這麽開心呢?”她使壞地扯住他一邊臉,拉了拉,又拉了拉。
了善面露愠色,狠狠瞪他。
薛寧仍是肆無忌憚地大笑,挑着一對飛眉,笑得淫惡,“你倒是反抗啊,反抗不了吧,哈哈哈哈……”
其實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挺過分的,老是這麽欺負他。但是,這種心理負擔對她而言根本就沒什麽,捉弄他的樂趣,讓她樂此不疲。
接下來的日子,了善雖然沉默寡言,但也沒有對她那麽冷淡了。一個天氣特別好的日子,她提議去城裏玩玩。了善不應,她就不依,不停地鬧,他只好答應下來。薛寧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給他帶一身衣服。
“你總不能穿成這樣和我出去吧?”薛寧指指他身上白色的僧袍。了善默然,薛寧就開始剝他的衣服,把他推到榻上,“我幫你換,還是你自己換?”
她也不避諱,就岔開了雙腿跨坐到他身上,“你倒是說話啊。”
兩人四目相對,一切都那麽平靜。然後,薛寧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有什麽熱乎乎的硬物頂在了她下面的地方,她的四肢就反射性地軟了一片。不知道為什麽,她不敢動,好像有什麽抓住了她的雙手雙腳。她恨恨地瞪他,了善終于再也裝不下去了,神色窘迫起來。
薛寧新奇地看着,起了點壞心,故意動了動。血氣上湧只是一瞬間,隔着衣服疊在一起的地方濕了。薛寧愣了好一會兒,跳起來,不小心滾到了地上。她惡狠狠地瞪他,了善像是做錯了事一樣,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傻了啊,快扶我起來,我腳好疼!”她氣道。
了善把她扶到榻上,給她看了看。手輕輕碰到腳踝,薛寧就倒吸一口冷氣,“是不是骨頭斷了啊?”這話是氣話,但是,她就是想吓吓他。不過,了善沒有上當,他雖然內疚,但還是說道,“沒事的,只是扭了一下,用藥酒擦一下就好了。”
“你是在推脫責任嗎?”薛寧挺不爽的。
“是我不對。”他倒是大方承認。
薛寧的火氣沒地方發洩,頓時焉了。
她的腳确實沒什麽大礙,兩天功夫就好了。然後,她又纏着了善陪他出去,“整天悶在屋子裏,坐着也累啊。了善,你怎麽能這麽對我?我們出去玩嘛?”
最後,了善還是屈服,換上了她帶來的那身衣服。白色的襯衫,洗得發白的牛仔褲,這麽簡單的裝扮,穿在他身上卻意外地合體、自然。薛寧左看右看,掏出頂鴨舌帽,蓋在他頭上,“以後,把頭發養了吧,這樣多好看啊。”
屋子裏沒有鏡子,薛寧就拽着他拉到河邊。山谷裏的河流清澈地倒映出藍天白雲,他清晰地看到水面上的自己。少年眉清目秀,眉眼精致,更是有種說不出的麗色,渾然天成。他不笑的時候,也是清麗無雙的。
他很久都沒有這麽看過自己了,自從離開家裏千裏迢迢到這兒出家後,他就再也沒有這麽審視過自己。
當時,家裏人都在說他,他的直系家人更是避而不見,他們都覺得他沒出息。可是,誰又知道他對那些的厭惡。他一直在逃避,也許他是懦弱的,他甚至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下去。幾天前,林管家和葉平之來找他了,他沒有告訴薛寧。
他在打一個賭。
薛寧的選擇,就代表他的選擇。
山谷裏的花開了,姹紫嫣紅,薛寧在翩跹的蝴蝶間跳來跳去,手執羽扇,輕捷地撲上去。了善喚了她一聲,“阿寧。”
薛寧一愣,手裏的蝴蝶就飛走了。她氣惱地回過頭,手中的羽扇用力地打着旁邊淡紫色的竹節蘭,“了善,你讨厭死了,你吓走我的蝴蝶了!”
“你抓了它們要幹什麽?撕了翅膀裝在瓶子裏,太殘忍了。”他面色有些不悅。
薛寧扔了扇子,“我就是這樣的!”她氣惱地說,其實她是騙他的,她才不幹這樣的事情呢,那滿手的花粉,惡心死了,她只在小時候乞讨的時候看其他孩子做過。
“你要陪我出去玩!”她跑過來,拉着他就出了山。
城市裏,街道兩旁車水馬龍,早上總是忙碌的,人們趕着上班做事。薛寧拉着他,和他一起走在橋底下。兩邊漫漫河水浸濕了橋墩,河面一片平靜。薛寧的心卻是波瀾起伏的,手心溫溫暖暖,一直暖到心窩裏。
她想,她應該做點什麽的。
走出橋底,到了外面的時候,天上的雲還是那麽白,天空還是那麽藍。她醞釀了一下,一頭埋進了了善的懷裏。
“了善,我想,我其實挺願意一直這麽和你在一起的。你呢?”薛寧從他懷裏小心地探起一個腦袋。
了善久久地凝視她。她鼓勵地看着他,他的嘴唇終于蠕動一下。但是,話還沒有開口,腳下的土地忽然間猛烈地晃動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地震了,233333333333
我最喜歡地震和車禍了~~這是驗證真情的重要情節,hoho,從現在開始虐楠竹,身心雙重折磨~~~放心,我從來虐男不虐女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