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 12
姜瓷帶着玫瑰回去,房子裏沒有燈火,四下靜悄悄的,鹿行雪大約是不在家。
說什麽回家吃晚飯……呵。
姜瓷挑了個高度适中的花瓶,修剪玫瑰時,尤露來電。
左右沒人,便利起見,姜瓷點了免提,尤露尖利的嗓音頃刻爆炸:“姜瓷!你什麽意思!耍我很好玩是麽!?”
姜瓷在花莖下面的小節處斜着剪了一刀,修掉多餘的枝葉,很随意地把手頭這支玫瑰投入了花瓶裏。
“尤露,有話好好說。”
尤露:“好好說?敢情被耍的不是你啊,風涼話誰不會講?”
姜瓷:“嗯,你确實挺會講。”
“……”尤露被她噎了一句,氣急敗壞道:“姜瓷!啧,真沒看出來,你這麽婊啊?昨天多好的機會你不公開,裝模作樣的把我蒙在鼓裏,今天卻讓人拍了你和鹿總在一起的照片特地送到我眼皮底下示威,——你行啊,故意讓別人來打我的臉,讓全公司的人都看我笑話,這一手挺痛快的是麽?”
——難道小陳不僅從窗口看了,還拍了照片傳出去?
姜瓷都不知道是該說她熱心還是八卦過頭。
“尤露”,姜瓷拿起手機,“請你明白,我有沒有結婚,結婚對象是誰,婚姻關系怎麽樣,要不要把她介紹給大家認識,那都是我的私事。我願意,什麽都不是問題,我不願意那就一切都免談。當然,你可以惡意曲解我,但也請接受我一句忠告,多放精力在自己的生活上,你拿我當談資的樣子,真的不好看。”
尤露一聽就要發飙,姜瓷卻沒給她機會:“還有,鹿行雪是我太太沒錯,但是其他人也有欣賞她的權利。我不幹涉你對她産生好感,也請你不要因為她對你沒有興趣而遷怒在我頭上,你們之間的問題你們解決,需不需要我讓她聽電話?”
尤露氣得七竅生煙。
姜瓷賭她不會在鹿行雪面前自毀形象,尤露果然尖叫着把通話給掐斷了。
放下手機,姜瓷繼續修剪玫瑰,直到身後傳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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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頭,戴着眼鏡一身家居服的鹿行雪走了過來。
她在家?
鹿行雪很少戴眼鏡,此時溫柔的眉眼藏在考究的金絲邊框之後,矜貴又斯文,姜瓷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鹿行雪:“我下午去找你,是不是給你帶來困擾了?”
這麽問,肯定是聽見了什麽。
姜瓷往肩頭蹭了蹭耳朵:“沒有困擾,那是她自己的問題。我和她不是一個部門,原本也不算融洽,無所謂的。”
姜瓷不希望鹿行雪認為這次争執是因她而起,等修剪完最後一支玫瑰,她轉向鹿行雪:“職場上總有各種不愉快,不能因為這種原因就把公司收購了吧?”
她一本正經在調節聊天氛圍,鹿行雪卻以為她在提解決方案:“你希望我這麽做?”
“……”姜瓷長長地出了口氣,琉璃般的漂亮眼睛平靜地注視着鹿行雪:“我以為我很有幽默感。”
鹿行雪笑,擡指輕撫玫瑰花瓣:“很香。”
她主動轉移話題,姜瓷樂見其成:“我媽媽種的,給我摘了一些。”
鹿行雪看她:“你晚飯沒回來,是去媽媽那邊了?”
姜瓷轉動眼珠:“嗯。”
她确實去了童家,只是沒在那裏吃晚飯,但到底算是撒了謊——她本來也沒答應鹿行雪一定會回來吃飯,多麽坦蕩的一件事,卻因為這個“嗯”字,讓人越想越別扭。
姜瓷甚至聞了聞自己,不确定身上的烤肉味會不會讓謊言被拆穿。
好在手機上又傳來動靜,屏幕上“邢師母”三個字,成功轉移了姜瓷的注意力。
邢師母是邢教授的夫人,姜瓷給邢教授調了幾年琴,再過半個月,邢教授那場演奏會的用琴也是姜瓷負責。
時間已經九點過,姜瓷接通,邢師母說:“小姜,這麽晚給你打電話實在不好意思。”
姜瓷:“沒事,邢師母,您說。”
“唉,我們老邢最近總說手指也不靈活了,記性也大不如前,為了演奏會,就天天在家練啊練啊……今天吃了晚飯又開始練,有幾個琴鍵走了音,他越彈越暴躁,我說讓你來看看吧,他就氣呼呼地說沒跟你預約。我當時着急出門,也沒往心裏去,誰知回來一看,他把自己關在琴房裏生悶氣,降壓藥也沒吃,我讓他休息他也不肯,就自己跟自己較勁兒,這給我倔的……小姜啊,我都勸了他整整兩小時了,實在也沒轍,只能給你打電話……”
姜瓷:“那我現在就過去看看。”
邢師母聽了高興起來:“哎呀,小姜,真的太麻煩你了,這大晚上的,我讓我孩子去接你,你等着啊,我這就打電話。”
姜瓷:“別,我自己去吧,過去您那邊交通很方便。”
姜瓷把手機收進包裏,鹿行雪問她:“現在要出去嗎?”
姜瓷:“去給一位老教授看看琴。”
鹿行雪:“要不要用車?”
自己開車過去當然更便利,既然鹿行雪主動提出來要借車,姜瓷也就沒推辭:“好啊。”
鹿行雪:“那等一下,我拿鑰匙。”
姜瓷在客廳等了十幾分鐘,等來換了外出服的鹿行雪。
合身的高定旗袍,臂彎搭着一塊薄絨披肩,旗袍上的壓襟還是姜瓷送給她的那一塊。
姜瓷:“?”
鹿行雪笑:“我送你。”
姜瓷哪兒好意思讓鹿行雪給自己當司機,何況送了還得一起回來,她要花時間把整臺琴都調整一遍,總不能讓鹿行雪幹等着吧?
姜瓷:“我自己可以的,別麻煩了。”
鹿行雪:“你已經工作了一天,還要去忙,疲勞駕駛不安全。”
姜瓷要說什麽,鹿行雪溫和且堅決的阻止了她:“我們生活在一起,總要相互照應,你就不要拒絕了。”
話說到這份上,再拒絕反倒不合适,姜瓷只得領下這份好意。
鹿行雪從車庫開了輛超跑出來,這輛超跑顏色騷包造型拉風,不像要送姜瓷去工作,倒像要帶她去兜風。
姜瓷:“……”
等她上了副駕,鹿行雪說:“車子久不開容易壞,今晚試試這臺。”
姜瓷認真配合:“是這樣。”
……
一路無話到了邢家住的小區,邢師母已經在樓下等着姜瓷了。有車燈靠近,她便眯着眼睛打量,見車子停住,姜瓷坐在副駕上,她迎過去:“小姜,打攪你了,實在不好意思啊。”
姜瓷:“別這麽客氣邢師母。”
姜瓷去解安全扣,聽見邢師母說:“還有你朋友,小姜,真是麻煩你們了,這大晚上的……”
朋友……
姜瓷擡頭:“她是……”
她卡了一下,吐出三個字:“我太太。”
鹿行雪緊跟着姜瓷向邢師母問好:“您好。”
邢師母驚喜道:“诶呀?我以前還真不知道!”
她矮着腰對車裏的鹿行雪說:“快快,快上樓,家裏坐坐去。”
邢師母招呼姜瓷和鹿行雪先坐,她健步如飛地跑去琴房外,拍着門道:“老邢,把門兒開開。”
琴房做了隔音,拍了十來下,邢教授的聲音從門板後悶悶傳來:“甭管我,我就樂意自己待着。”
邢師母哄他:“你開開,有客人來了。”
“誰?”這聲問完,邢教授立馬又道:“你別想騙我開門。”
邢師母:“既然你不開,那小姜就回去了啊?”
邢教授:“……”
門上傳來咔噠聲,下一秒,探出一顆夾雜了銀白發色的腦袋:“真的?”
“你啊你啊”,邢師母拿手指點了點他,姜瓷從沙發上起身:“邢教授,晚上好。”
邢教授眼睛瞪得溜圓,趕緊把門從裏面完全打開,一邊走出來歡迎姜瓷,一邊忍不住沖邢師母嘀咕:“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呢,這多晚了你還麻煩小姜……”
邢師母:“咱倆究竟誰不懂事?你要是能聽話吃了藥回房間睡覺,我哪能半夜三更的把小姜給請來?喏——還是她愛人送她來的。”
邢教授細細一瞅,見姜瓷身旁的鹿行雪不論是貌相還是風度,都與姜瓷登對得很,于是轉換了角度對姜瓷比了個大拇指。
姜瓷:“……”
姜瓷去琴房調音,鹿行雪就留在客廳和老教授夫婦喝茶。窗外夜色深濃,姜瓷只要留心,不時會聽見邢教授爽朗的笑聲,顯然和鹿行雪聊得很投機。
這還是第一次,姜瓷意識到在自己工作的時候,有個人正等着她,要和她一起回家。
回家。
“小鹿,喜歡什麽水果自己挑啊。”
在邢師母的熱情招呼下,鹿行雪從冰箱裏取出兩個蘋果。
邢師母樂呵道:“這巧了不是,我們老邢也最喜歡吃蘋果。上了年紀牙口不好了,我就每次都給他切薄片兒。”
可能話題對象是彼此的愛人,邢師母對着鹿行雪打開了話匣:“我們老邢,你別看他就是個糟老頭,特別挑剔。和他搭檔了幾十年的老夥計耳朵不行了,公司給安排了小姜來。老邢一開始不認可她,連面兒都不肯見。小姜呢來了就埋頭工作,她走以後,老邢往鋼琴前一坐,說彈彈看吧,誰知彈了一黃昏。等小姜第二次來,老邢還別扭着,就是不露面,但是啊就催着我給她送點什麽吃的進去,哈哈,給我笑得不行。小姜這孩子,沉默少言,但她想告訴老邢的話,都在鋼琴裏頭了——這鋼琴按照老邢喜歡的方式調整的,琴音符合他的要求,鍵盤靈敏度也是他中意的狀态,不知道她下了多少功夫去研究。”
鹿行雪邊聽邊給蘋果削皮,邢師母話裏話外都對姜瓷滿意的不得了:“現在的小年輕,少有這麽踏實的了。不瞞你,我和老邢只恨自己兒子年紀大了一輪,不然小姜這樣的好孩子,怎麽舍得放她到別人家裏去?必須得自己寵着呀!”
“不過——小鹿,我們雖然今天才第一次見,但是你這麽晚陪她出來工作,又這麽耐心陪我們兩個沒趣的老人家聊天,我看得出來,你是很疼她的。”
鹿行雪把削好皮的蘋果切小塊。
“她年紀比我小。”鹿行雪低着頭,長發自然散開,廚房頂燈的柔光照在她身上,眉眼精致,神态柔軟:“我疼她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