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3)

陵回京的半路上碰到東宮來給他報信的人的,然後他快馬加鞭往京城趕,到了東宮門前,未等馬停下來便躍身而下,匆匆的往府裏趕。

等他進到太子妃的正院時,正好聽到一聲“太子妃殁了”的聲音,然後是宮女和太監紛紛下跪,一聲越過一聲的哀哭:“娘娘,太子妃娘娘……”

太子心中一恸,握了握冷汗濕透的手心,最終跨步進了院子。

院子裏面,徐莺和趙章氏及明慧等人從內室裏面走出來,徐莺的手上還抱着一個大紅的襁褓,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淚,面有哀恸之色。

徐莺最先看到從外面進來的太子,連忙叫了一聲“殿下”,然後抱着孩子給他屈膝行禮。其他人也發現了他,紛紛跟着行禮。

太子先是看了徐莺一眼,接着眼睛又轉到了她手上的孩子。徐莺循着他的目光也低頭看了一眼孩子,眼中哀恸一下,最終道:“太子妃娘娘給殿下生了一位小皇孫。”說着默了默,又十分不忍的道:“太子妃娘娘過世了。”

她這一聲說出來,旁邊的趙章氏突然忍不住痛哭出聲,幾乎連站都站不住,好在旁邊的侍女連忙扶住了他。

太子妃這一胎生了整整一天一夜,中間出現要保大還是保小的困局,徐莺不敢擅專,太子妃卻強令太醫保下孩子。徐莺已經能預料到最糟糕的局面,東宮能主事的太子不在,其他嫔妾躲在屋裏連院子都不肯出,徐莺怕太子妃之後怕有什麽事要交代,連忙派人将太子妃的母親宣國公夫人接了過來。

所幸的是,孩子最終平安的生了下來,但太子妃卻也到了油盡枯竭之勢。強撐着精神熬了兩個時辰,交代完了後事之後,最終合上了眼睛。

太子将徐莺扶了起來,從她手上接過了孩子。

孩子在娘胎裏只待了七個多月,生下來比平常的孩子小上許多,閉着眼睛躺在襁褓裏,脆弱得連氣息都比平常的孩子輕上幾分,仿佛一個不小心他也會沒了氣息。

徐莺看着太子,心中不忍,但最終還是不得不開口道:“娘娘難産,小殿下又從娘胎裏帶來不足,太醫說,小殿下的身體十分虛弱,以後怕要花費心力用心撫養。”

太子點了點頭,開口問道:“太子妃可交代了其他話?”

徐莺道:“娘娘遺言,她去後,宣國公府不敢再貪想太子妃的位置,但請殿下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允她娘家的堂妹進府,以便照顧她和殿下的一雙兒女長大成人。”

太子閉了閉眼睛,眼角隐隐帶上了水光,再睜開時,眼中已見清明。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開口道:“令人将府裏鮮豔的東西都收起來吧,挂上白幡。”

太子妃去世是件大事,接下來的事情還有很多,首先要上報宮裏,等皇帝下發旨意定下太子妃喪禮的規格,還要布置靈堂,所有嫔妾宮女太監等需換上缟素,到太子妃靈前哭喪。

外人來看,太子妃早産起因于皇後賞下的穩婆,特別是明慧在屋裏的那一聲“麽麽,你竟敢用力按太子妃的肚子”,外面不少的下人都是聽見的,很難不讓人将這跟陰謀聯系起來。

黃姑姑和皇後賞下的那四位穩婆還被徐莺關押在東宮裏,太子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将她們直接送還給了皇後,然後當着永安帝的面痛哭了一場。

永安帝想到太子年少喪母,如今年紀輕輕又喪妻,看着一向剛強不肯人前示弱,如今卻撲在自己膝前痛哭的兒子,也跟着難受了一番,心裏第一次對一向信重的皇後産生了不滿。

而皇後向來急智,在一聽到太子妃殁了之後,便脫了身上的錦衣華服,換上一身單薄的白衣,跪到了奉先殿前,稱自己對不起皇家的列祖列宗,太子妃出事自己難持其咎,願去了身上的鳳衣,長侍先祖跟前,以恕自己的罪孽。

皇後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對皇後有不軌之意,但也沒有說成是東宮故意誣陷,只是話裏話外都暗示自己本是體恤太子妃的才賜下産婆,但不曾想太子妃身子這麽弱,産婆不過摸着肚子普通的相看胎相,卻導致了太子妃難産。總之,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太子妃身子弱身上去。

郭後在皇後座上十幾年,一直得永安帝看重,永安帝雖覺得郭後對太子不及親生的四皇子,但這也是人之常情。何況郭後手段做人皆是一流,極少出錯,身上又有賢名在,永安帝從不懷疑她對東宮有不軌之心,但這一次卻讓永安帝看郭後時帶上了不同的眼神。

只是到底是自己信任了十幾年的皇後,何況太子妃懷孕後身子弱,胎兒不穩是早有跡象的,永安帝又覺得自己可能真冤枉了她。至于皇後說的要脫去鳳衣,廢後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永安帝不可能因為這事就廢了一國之母,何況還有四皇子在。四皇子聰明且肖似永安帝,自小又有賢名,永安帝一直也極喜愛這個兒子。

永安帝思來思去,最後只能在太子妃喪事上補償太子,除了“皇帝辍朝”和“帝妃嫔服孝”不循,其他一切喪儀,令禮部遵照皇後的規格來辦。

京中所有軍民,男去冠纓,女去耳環,皆素服三日;停止嫁娶作樂二十七天;齊集公所,哭臨三日;文官一品至三品、武官一品至五品命婦,于聞喪之次日清晨,素服至東宮,具喪服入臨行禮,不得用金、珠、銀、翠首飾及施脂粉;文武官員皆服斬衰,自成服日為始,二十七日而除,仍素服,至百日始服淺淡顏色衣服……

一時之間,京中人人都在稱道這場皇家喪禮,稱太子妃死得哀榮。

當然,這些具都是後話了。

而在此時,趙章氏坐着馬車留着眼淚從東宮回了宣國公府,下了馬車之後就直接進了趙嫦的院子,甚至來不及避着人,甩手就是給趙嫦一巴掌,怒道:“你終于高興了,你姐姐終于死了。”

趙嫦臉上确實閃過一瞬間的高興,但很快又隐了下去,然後裝出一臉哀痛的道:“母親,你說什麽,姐姐怎麽了,姐姐怎麽了……”

白麽麽連忙将下人們都趕了出去,趙章氏看着裝模作樣的趙嫦,已經一句話都不想再跟她說了。轉身從她的屋子走了出去,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後當着白麽麽的面就忍不住哭出來,撫着胸口一邊哭一邊道:“娥兒,我的娥兒……”說着又一邊罵道:“死的怎麽不是嫦兒,為什麽是我的娥兒,這個黑心黑肝的丫頭,竟連她親姐姐都要害了……”

白麽麽順着趙章氏的背,臉上也有沉痛之色,她正要說幾句安慰的話,卻突然聽得外面“砰”的一聲什麽落下來的聲音。

趙章氏和白麽麽皆是心中一驚,她們說的這些話皆是不能為外人道的,而丫鬟們也早遠遠的被打發到了外面去,輕易不會進院子來。她們不由皆驚疑起來,究竟是誰躲在外面偷聽。

白麽麽連忙站起來走到門前,打開房門,然後便看到趙章氏的長子趙庚拿着一把劍急匆匆的走了出去,白麽麽不由急忙的喊了一聲:“大少爺。”

趙庚沒有回應他,繼續匆匆的往院子外面走。趙章氏此時也走了出來,見到出了院子轉角就不見了的兒子,心中自然猜到了他要去幹什麽,不由道了一句:“都是不省心的。”說着匆匆的跟了出去。

趙庚去的是趙嫦的院子,推開守在外面的丫鬟和婆子,踢開了門。

趙嫦看着滿眼血紅,怒瞪着自己的趙庚,仿佛自己是他的仇人,不由縮了縮身子,往後退了一步,道:“大,大哥,你想幹什麽?”

趙庚伸手拔出劍,狠瞪着她,怒道:“你這個賤人,我殺了你給大姐賠命。”說完揚起劍就要砍下來,趙嫦不由擡起頭擋住腦袋,“啊”了一聲。

但緊接着就是趙章氏一聲喝止的聲音:“住手。”

趙章氏從門邊上走過去,推開趙庚,怒道:“你想幹什麽?”

趙庚道:“母親,你們剛剛的話我全都聽到了,是這個賤人害了大姐,我要殺了她給大姐報仇。”

趙嫦和趙嫦雖然同是趙庚的同胞姐妹,但從小以來,趙庚就對趙娥這個會疼愛自己的大姐更加親近。趙嫦雖是他同母的妹妹,但她在家中話不多又常令人看不清她在想什麽,趙庚對她并不多喜歡,待她也不過是比庶出的弟妹稍好一些而已。

那日母親從東宮回來,無緣無故就将趙嫦關了起來,對外說的是理由是“趙嫦八字不結,跟她接觸的人會遭厄運”,那時候他就覺得有些不尋常。他雖知道母親也不甚喜愛這個女兒,但也不會為了這麽個理由就将她關起來,就算真的八字不吉,那也是将她送到莊子上去才是。但他沒想到,卻是因為這件事,原來姐姐是她害死的。

趙章氏看着兒子怒道:“你殺,你殺,你殺了她,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姐姐的死是你妹妹做的,然後讓太子讓皇上來抄家,讓全家人跟着她陪葬你就高興了。”說着不由悲從中來,哭道:“我這是造的什麽孽,生的都是一群手足相殘的家夥。”

趙庚不甘心道:“難道就這樣放過她,那讓大姐何以瞑目。”

趙章氏抹了眼淚,道:“你放心,你很快就不用再看見她了,且這輩子都她都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

趙嫦聽着這句話,卻是心中一驚,她忽然覺得,好像事情脫離了自己的掌控。這種感覺,連當日她知道母親發現了她的動作都沒有出現過,她以為宣國公府只有她一個人選,就算再惱了她,為了不讓太子妃的位置不旁落,家裏最後還是會妥協的,還是會幫她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對宣國公府來說,外家為宣國公府的東宮嫡長子比娘家為宣國公府但卻不知道能不能生下兒子的太子妃重要,倘若太子妃沒能平安生下兒子,趙嫦或許還有一絲可能,但有了太子妃的這個孩子,宣國公府并不非要太子妃的位置。

趙章氏說完後,知道兒子已經放下了殺人的念頭,于是才轉身掃了屋子裏面的丫鬟一眼,又對白麽麽使了使眼色,然後才走了下去。

白麽麽不由在心裏嘆了口氣,這個世上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是活不長的。

聰明的丫鬟在趙庚和趙章氏進來的時候就早早躲下去了,而留在屋裏聽到趙章氏等人對話的這些下人,最終怕不是因為不明原因的暴斃,就是病死了。

☆、第 22 章

四五輛馬車由一隊概約百人的家丁圍護着,緩緩的走在官道上。那些馬車裏,後面的幾輛都是普通的黑漆齊頭平頂車,唯有打頭的一輛是頗為華麗的朱輪華蓋車。馬車前頭豎着小旗,上面寫的是一個正楷的“趙”字。

馬車行了一會,前頭的朱輪華蓋車裏,突有一只雪白的素手從窗簾上伸了出來,玉指纖纖如玉,輕挑簾幔,然後簾子裏面便露出一個少女的臉來。

那少女看着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但肌膚勝雪,眉目如畫,如荷蓮般清純脫俗,又如水仙般清麗無雙,看着竟像是從那畫中走出來的一般,是人間難見的絕色。

少女看着路邊的白幡,仿佛想到了什麽,眉目不經意婉轉,但卻清波流盼,待她輕蹙起峨眉時,仿佛月亮都能羞愧得躲起來。

過了一會,突有一個婦人的聲音從馬車裏面傳出來:“婳兒,快将簾子拉上,女孩子家在外不能輕易抛頭露面,免得令那些孟浪之人瞧了去。”說着伸手過來将簾子拉上,只是不輕易間也循着女兒的目光看了一眼外面,然後初蹙起眉頭道:“也不知是京裏哪位大人物去了,怎麽這一二日路上都是白布幡幡的路祭。”

說話的女子看着三十多歲的模樣,跟少女有六七分的相似。若沒有少女再在旁邊襯着,這婦人也是極傾城驚豔的,只是跟少女的天姿絕色一比,倒是襯得婦人少了一二分味道了。

這婦人正是從邊陲之地回京路過的趙家四夫人趙姜氏,而那絕色少女,則是趙家四房的嫡女趙婳。

趙婳聽着母親的話,輕聲細語的開口道:“娘,您忘了,大伯父是因着什麽才讓我們回來的。”她一出聲,便令人覺得那聲音如黃莺鳴谷,十分的婉轉動聽。

趙姜氏聽女兒一說,也反應過來,道:“你說是咱們家大姑奶奶,嫁進東宮的太子妃?”說到這裏,趙姜氏不由帶上悲郁之色,道:“沒想到太子妃竟已經去了,我當年剛剛嫁給你父親時,倒是見過太子妃幾面,那真真是個善良體貼的孩子,對着我總是甜甜的叫四嬸嬸,真是能令人甜化到心裏去。沒想到這麽好的一個孩子,卻是紅顏薄命,年紀輕輕就這樣去了。”說着又不免可憐同情了太子妃一番,說到傷情處,忍不住還紅了眼睛。

但趙婳的神色卻有些淡漠,并不如趙姜氏那樣悲郁。

趙婳靠着馬車閉着眼睛深思,這些事跟上輩子發生的竟是一點沒差,原主上輩子也是在回京的路上就聽到太子妃去了的消息的,那時原主還很是為這位堂姐流了一番眼淚。

按照原主上輩子的記憶,這個時候太子妃已經平安生下小皇孫了吧,只是那位嫡出的皇孫殿下因為早産,從娘胎裏帶出的不足,身子骨虛弱得很。這位小皇孫好幾次都在鬼門關裏走了一遭,是原主千辛萬苦才将他從閻王殿裏拉了回來,只是可惜……

沒等她從原主上輩子的記憶裏回過神來,卻又聽到趙姜氏絮絮叨叨的道:“聽說太子妃原先生了位小郡主,這次也是懷着身孕的,也不知有沒有将這孩子生下來。孩子這麽小沒了母親,真真是可憐。”說着拉了女兒的手,十分鄭重的叮囑道:“婳兒,你大伯父一家于我們有恩,你以後去了東宮,一定要好好照顧好你大姐姐的孩子。”

趙姜氏見女兒毫無反應,又輕輕推了推她,道:“你可聽見了,婳兒?”

趙婳這才溫婉的笑起來,道:“我聽見了娘,我以後進了東宮,一定會好好照顧大姐的孩子,将他們視如己出,撫養他們長大成人。”

趙姜氏這才滿意的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又與女兒說起太子妃這個侄女的事。在趙姜氏的話中,太子妃真的是個極好的人,漂亮、懂事、聰明、體貼人,這世上除了自家的女兒,可真是再找不出這麽好的孩子了。

趙婳此時看着趙姜氏,眼裏卻裝滿了同情,有時候她真覺得原主的這對父母,善良得真讓人可憐。他們一心一意的将宣國公府的嫡房當成恩人,事事以他們的利益為先,上輩子的趙婳也一樣被他們教導得對大伯父一家十分感恩,只是可惜,人家對他們一家可不一定真心實意。

而說起趙姜氏口中大房的恩情,還要從趙姜氏和趙四老爺當年的親事說起。

當年趙四老爺的姨娘頗得老國公的喜愛,連帶着對趙四老爺這個庶子也十分喜歡,就連後面趙四老爺的姨娘去了,老國公對趙四老爺的喜愛也不曾減淡,反而因為憐惜他沒了生母,越加疼愛了幾分。

等後面趙四老爺長大了,到了成婚之齡,老國公便準備給他尋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只是沒想到,趙四老爺卻在這個時候看上了奴婢出身的趙姜氏,聲稱非趙姜氏不娶。

說起趙姜氏的身世也十分坎坷,她年幼的時候本也是官家小姐,但後因父親犯了罪,姜家被抄了家,趙姜氏也被罰作奴婢,兜兜轉轉,最終到了老國公的妹妹當時的趙家大姑太太身邊伺候。趙家大姑太太有次帶了趙姜氏回娘家,剛巧被趙四老爺看上了,從此趙四老爺便對趙姜氏魂牽夢萦的,後面更是求到了老國公面前,稱要娶趙姜氏。

堂堂國公府的少爺竟然要娶一個丫鬟為妻,還是個罪臣之後,老國公差點沒被兒子給氣死。只是這個兒子在這件事情上十分的倔強,老國公棍子都打斷了好幾根,愣是沒将趙四老爺給打醒。

到了後面老國公終于妥協了,但稱娶進門不行,只能收房做個妾室。

但趙四老爺卻不願意,非要三書六禮的娶趙姜氏進門,且還稱這輩子娶了趙姜氏,便一輩子都不會再納妾。老國公這次被氣得可真的是想打死這個兒子了,聽說趙四老爺當時被打了真的只差一口氣了。

這個時候是趙四老爺的嫡母老國公夫人前來救下了趙四老爺,還為庶子跟老國公吵起來道:“你下手怎麽這麽狠,那可是你親兒子,平日我少了他一件衣服穿,你都要說我苛待庶子,如今你這又算怎麽回事。既然老四非要那個丫頭不娶,那就給她改一改身份,讓他娶了好了,難道還真能為此将老四打死了,你不心疼,我還要可憐他幾分呢。”

老國公也不是真的狠心要将兒子打死,現在妻子來勸,便也順着臺子下來。

于是最終的結果是,由當時的趙大老爺如今的宣國公出手,想了辦法消了趙姜氏的賤籍,又給她另外安排了身份改了她罪臣之女的身世,然後讓趙姜氏和趙四老爺成了親。

經此一事,老國公卻是有些厭棄了趙四老爺,再加上這件事當時在京城鬧得不小,許多人都知道趙四老爺娶了一個丫鬟為妻,若趙四老爺還留在京中,對宣國公府和趙四老爺的名聲都不好,于是老國公便給趙四老爺謀了一個縣令的職位,遠遠的将他打發了。

倒是老國公夫人,因為救下庶子又替庶子周全的事,名聲被傳得越加的賢惠了,趙大老爺也因此得了一個友愛體恤庶弟的名聲。

趙婳想到老國公夫人和大伯子的手段,不由在心裏輕哼一聲,老國公夫人和原主那位大伯不過是為了讓老國公厭了庶子又順便得個好名聲罷了,要不然為何事情沒出來之前老國公夫人不出頭,非得鬧得人人皆知的時候才來裝好人。

她未穿來之前常看那些宅鬥的文章,裏面形形色色嫡母打壓庶子的手段見識了不知多少,一聽趙姜氏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她便能看穿老國公夫人的手段。

可憐原主前世卻蠢得很,竟然真的信了趙姜氏的話,心心念念将國公府的嫡房當成了自己家的恩人,後面進了東宮,也是謹記父親母親的教誨,事事以國公府的利益為先,無微不至的照顧堂姐的一雙兒女,将他們當成自己親生的還要親。為了照顧他們,反而将自己親生的一對兒女都忽略了,最終令親生的兒女對自己有了怨言,與自己疏遠。

而原主上輩子卻是在臨死前才發現,當年的趙姜氏的出現根本是老國公夫人與老姑太太謀劃好,故意将她帶到趙四老爺面前。想當年,趙四老爺念書是十分出色的,曾經中過案首和解元,若不是因為娶了趙姜氏,說不定連狀元也能考得。結果老國公不費吹灰之力,就毀了趙四老爺,還讓自己白得了個好名聲。

說到這裏,趙婳又不由在心裏吐槽這個趙四老爺也是蠢的,他也是讀過書的人,竟連老國公夫人這點手段都看不穿。不過趙四老爺也不是一無是處,這趙四老爺果真如當年說的那樣,娶了趙姜氏後竟真的沒有多納一妾,便是趙姜氏十幾年只生了趙婳一人,也不曾為了香火而納妾。在專情這一點上,倒是十分值得稱贊,至少比宅鬥文裏三妻四妾的渣男要好多了。

趙姜氏自然不知道自己這個早已換了芯的女兒在想什麽,她此時只是慈愛的摸着女兒的頭發,滿臉溫柔的道:“按我和你爹爹的意思,本是打算在四川給你找一戶門當戶對的人家的,你向來能幹,比我這個做母親的強上許多,嫁給誰都不愁過不好日子,何必進東宮給人但妾,和那些子人争寵呢。只是京裏大伯的意思不好違逆,而你偏偏這麽懂事,說出‘自己享了趙家庇護下的富貴,如今趙家需要自己的時候,自然責無旁貸該肩負起自己的義務’這樣的話來,令我和你父親都覺得汗顏。”說着皺起了眉頭,滿臉都是愧疚。

趙婳看着她的那樣子實在覺得有些膩歪,好像東宮是什麽火坑一樣。

趙婳不由回憶了下原主記憶裏的太子,模樣還是十分俊朗英挺且玉樹臨風的,至少符合自己看過的那些穿越文的男主形象,後面登基為皇,治理國家井井有條,後世也評價其為“一代賢君”的。

趙婳不想再聽趙姜氏說這些廢話,于是笑着轉移話題道:“娘,快別說這些了,眼看就要進城了,我們還是尋個地方換身素淨的衣裳才好,我們穿這一身衣裳回國公府,對大姐姐總歸是不敬。”

趙姜氏向來不及趙婳細心,聽到女兒的話這才想起來,連連道:“你說的對,看我,怎麽連這都沒想到。”說着贊了女兒一聲道:“還是你細心。”

趙姜氏最後尋了一個驿站,和女兒在驿站的廂房裏換了衣裳,又令人将馬車上顏色鮮豔的東西也都收了或換了,讓下人們也換了素色的衣裳。等弄好了之後,這才重新出發往京城趕去。

又過了半日,終于趕在日落前進了城,又行了二三刻鐘的功夫,才終于到了宣國公府門前。?

☆、第 23 章

趙章氏剛剛從東宮回了宣國公府,坐下來連茶都來不及喝一口,便問身邊的白麼麼道:“四夫人和四小姐回府了?”

白麼麼回答道:“是,已經安排了她們在原來四房的院子裏歇息。”

趙章氏點了點頭,又問道:“你看她們如何?”

白麼麼自然知道趙章氏想知道什麽,便一五一十的回答道:“四夫人的性子跟十幾年前倒是沒有多變,四小姐的模樣的确十分出挑,您知道四夫人的模樣便十分傾城的,要不然當年也不會将四老爺迷得跟什麽似的,但四小姐的模樣比四夫人還要絕色上幾分。且我看她行事,也的确如傳聞說的那樣十分懂事和能幹,我看四夫人有時候行事反而要先去看女兒的眼色,且她也十分會做人,進門給每個下人都送了禮,那禮也不貴重,倒是讓人看不出別有用心來。”

說着從身上拿了一樣東西出來,遞給趙章氏看,道:“諾,這便是四小姐賞給老奴的東西。”是一支龜紋玉做的玉簪

趙章氏拿在手上看了看,簪子做工有些粗糙,龜紋玉又不是什麽名貴的玉石,看得出并不值什麽錢,但這看着像是戎人插戴的東西,跟漢人用的釵簪款式不一樣,得了倒是能貪個新鮮。

白麼麼繼續道:“府裏其她人跟老奴一樣,得的都是一些異族的東西,像簪子、手串、荷包、簪子什麽的,都是不值錢的東西。那些麼麼婆子們倒沒什麽,就是年輕的小丫鬟們,貪新鮮稀罕了一陣。”

趙章氏将簪子還回給白麼麼,心裏卻不由沉思起來。

那位侄女看着的确是個玲珑通透的,她們初初回府,又是庶房,若什麽都不做,府裏的下人捧高踩低不會将她們當回事。若是給的是銀子,則容易被人看成肥羊,以後只将她們當羊宰,要幹什麽都得先拿銀子,不說她們回京未必帶了多少銀子,就是帶了金山銀山回來,日子長了也不夠喂足那些下人的。何況一回來就大手筆給下人散銀子,也容易讓自己以為她是在收買人心,得罪她這個大伯母。

反而現在剛剛好,用一些不值錢卻新鮮的玩意跟人示好,既不得罪她又籠絡了人心。

府裏的小姐回京還記得給她們這樣的下人帶禮物,下人們沒有不心裏舒坦的,對這個小姐可不就親近了幾分,以後行事能給的方便怕也就給了。

趙章氏不由在心裏嘆了一口氣,侄女太蠢笨了,怕她進了東宮護不住自己的一雙外孫,也給宣國公府帶不來好處,若行事太聰明了,又怕她心也跟着大了,對小皇孫起什麽歪心思。

真是左也為難,右也為難。她甚至突然覺得,送這位侄女進去,于宣國公府未必是好處。

到了晚上宣國公回來,趙章氏跟他說了趙姜氏和趙婳回來的事,以及将趙婳在宣國公府裏的行事也說了,連自己心裏的顧慮也都說了出來。

她心裏多少是有些想打消宣國公送趙婳進去東宮的主意的,她此時倒寧願從旁支裏重新選一個姑娘出來,若是旁支的姑娘,她至少能保證能拿捏得住她。

但宣國公府卻不以為然,開口道:“送進皇家的姑娘,自然是聰明些的更好。若她是真聰明,就該知道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若她是假聰明,那我既能捧她上天,自然就能摔她入地。”

宣國公的話即已經說到此,她卻也不好再多說。畢竟這涉及到外頭的事,多說了只會令丈夫不喜。

宣國公道:“趁着這些日子,多敲打敲打她。”

趙章氏道:“我省得。”涉及到自己外孫的利益,便是他不說,她也知道要這麽做。

宣國公又道:“四弟妹既然已經回來了,我看讓她也別再回四川去了,四川窮山惡水,實在是太艱苦了些,過幾個月等娘娘百日過了之後,将老四也弄回京裏來,這也算是我們做兄嫂的體恤弟弟了。”

這其實便是想将老四和趙姜氏留在京中做人質了,趙章氏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我去跟四弟妹說。”

宣國公點了點頭,又道:“你明日去東宮給娘娘哭靈的時候,将婳兒也帶上吧,也讓她去給娘娘磕個頭。”

這話雖說得漂亮,但趙章氏自然能聽懂,這實際上是讓她帶她去東宮提前讓太子看一眼,以求提前讓太子留個好印象。

讓她在女兒的喪禮上,去給女婿跟侄女拉皮條,只怕是個做母親的都能怄死。趙章氏不由道:“這也不必急在這一兩日,我看等女兒百日過了再打算也不遲。”

宣國公卻轉頭看了趙章氏一眼,皺了皺眉道:“婦道人家,別太感情用事。”

趙章氏只能閉了嘴不再說話,只是面上卻不由沉郁了幾分。

到了第二日,趙婳便被人服侍着穿上了缟衣素服,被人請到了趙章氏的面前,然後和趙章氏一起做了馬車去了東宮。

趙章氏想到今日要做的事,面上的情緒并不大好,連帶着對趙婳也不喜了幾分。在馬車上只提點了一句道:“東宮貴人多,去了之後少說話,跟着我去給你大姐哭幾聲,也不枉她給你謀劃的前程了。”

趙婳恭恭敬敬的道是,趙章氏點了點頭,然後便冷着臉并不多說話了。

趙婳卻不由思索,自己是否哪裏沒有做好得罪了這位大伯母。明明昨晚她請自己和趙姜氏去見時,态度還算親近和溫和的,怎麽不過一晚,對自己的臉色就變了。何況她總感覺她看自己時,眼神總帶了幾分厭惡。

她不由回憶了一番自己昨天的行事,自認為沒有一絲錯處。

或是昨天她用小東西去籠絡下人的緣故,跟着她不由懊惱起來,她自認為自己昨天的做法是最恰當不過的,但也顯得自己太過精明了些,自己如今的現狀,藏拙倒是比聰明外露要好一些,這位大伯母可不一定喜歡她的聰明。

看來下次行事,還是要更注意一些。

等到了東宮,趙婳跟着趙章氏下了馬車。趙婳站在門口擡頭看了一眼東宮的大門,看着原主記憶裏前世住了五六年的東宮,不由在心裏感慨了一番,這東宮,連門前的石獅子都跟記憶裏沒有一絲變化,而如今卻已經是物是人非。

前世,她也便是在今日遇上太子的,那時候在太子妃的靈前,太子來和大伯母說了幾句話,臨走的時候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後什麽也沒說的走了。只是可惜,那時原主第一次見到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心裏只顧着害怕了,什麽都來不及表現,直到太子走了之後,才想起這個英挺俊朗的男子,便是自己以後的丈夫,然後心裏才砰砰砰的跳起來。

回想到這裏,趙婳不由心裏一動,好像突然明白趙章氏對自己臉色不好的原因了。原來如此,怕前世原主和太子的第一次見面,也都是設計好的,難怪趙章氏突然讨厭了自己。

知道是怎麽回事,趙婳心裏卻是放心了下來。

而此時趙章氏轉頭看了一眼趙婳,然後才跟着門口迎接的太監進了東宮。

而此時在東宮被設為太子妃靈堂的元安堂裏,徐莺坐在內室的一張太師椅上,腳邊兩個小宮女在給她揉着膝蓋,她被揉得臉色直發白,但卻還不忘對旁邊的梅香吩咐道:“你去看看靈堂的紙錢、香燭、香油夠不夠,不夠趕緊令人去庫裏調一些出來,別到時候到了笑話。”

梅香道是,然後匆匆的出去了。

膝蓋被揉得疼,徐莺不由“嘶嘶”了幾聲,然後便不由在心裏嘆道,誰說穿成太子的小妾是享富的命,以後再有機會看到誰文裏這樣寫,她到她文下刷負分去,這職業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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