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廚房的雜事一旦忙起來,便永遠忙不完。薛易将一切弄好以後,已到了五更天。

楊雲杉起來做早飯,發現薛易早就燒好了一鍋粥,頗為訝異。平時薛易很少早起。

薛易也沒告訴他自己一晚上沒睡,吃了點東西,便帶着一些鹿雜碎去釣魚。

寒潭離得不遠,但要走一段路。冬天的時候瀑布快要枯竭,只有一股小小的水流,草叢裏還有沒化掉的雪,水面上結了一層半尺厚的白冰。

他鑿開了冰,把魚餌和魚鈎放進去。

這個水潭的魚都快被藥童們釣完了,蝦不太好捉,才輪到安雲慕來趕盡殺絕。

薛易來釣魚,就沒存着能釣上來的心思,只是不想回到房裏面對說好了在床上等他的安雲慕。

嫉妒這種情緒會讓人變得醜惡。他對自己說,和安雲慕相識了總共也就大半年,現在分開,對安雲慕來說還算來得及,他對自己用情不深,好好跟他分了,也不至于面子過不去。

他對自己興許是有那麽一些好感的,說到感情還是太嚴重了。如果安雲慕真的對自己有感情,那麽,這段關系也不是維系不下去。

可惜,問題就是沒有。

如果有感情的話,他還會滿不在意地在自己面前提傅君衍麽?而且還不許自己在他面前提。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也是他把安雲慕給寵出來的。

可是有什麽辦法呢?他有預感,如果他們在一起十年,他就能寵安雲慕十年,在一起一輩子,就能寵一輩子。縱是安雲慕容顏老去,他也早就養成了習慣。

可是明知他愛的是另一個人,就這麽在一起還是太痛苦了。分開的話雖然忘不了他,但就像割掉膿瘡一樣,雖然會留下傷疤,時不時地會有隐痛,但至少不會繼續潰爛下去。

他在岸邊坐了許久,魚咬勾了都不知道,反倒是魚餌被吃掉了三四個。

原來這麽冷的天,還是有魚的。他定下心神,态度認真了一些。沒多久就釣上來一條。

「你怎麽在這裏釣魚?」安雲慕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Advertisement

他走到薛易身旁,看到他凍得青白的手,蹲了下來,将手放到了自己掌心裏溫暖。

「啧,覺也不睡,手都凍僵了。你要是想吃,告訴我一聲便成,何苦自己來釣?」

「難道你釣得還能比我快些?」

「我又不怕冷,跳進水裏一叉一個準。」

「上次的蝦也是這麽叉的?」

「傻瓜,蝦怎麽叉?當然是用衣服當網來撈了。」安雲慕正要脫衣服,卻被薛易攔住。

「你雖然不怕冷,但次數多了,也會凍傷的。」

安雲慕笑了笑:「薛大哥真心疼我,我開心得很。」

他果然沒下水,把水面的大片的冰都砸掉了,找了繩索系在魚叉尾部,見到魚時,便将魚叉擲出,用繩索拖回來。

安雲慕在水面刺魚的經驗也是十分豐富,雖然魚不多,但還是刺到了一條大魚。

「這魚太常見,味道也是一般。薛大哥打算怎麽做?」

原來他上次沒撈,不是因為撈不着,而是嫌棄味道普通。

薛易無言了一會兒,才道:「把魚背剖出來,細細切片去刺,再剁成肉餡,和鹿肉混在一起,包餃子吃。魚腩肥厚,切塊腌好,煎了正好下酒,魚頭拿來熬湯。」

安雲慕聽着都食指大動,魚肉再是普通,鮮味也是少不了的,大魚的魚肉雖然老,可是最老的那部分拿來做餡,卻是恰到好處。他嘆息道:「可惜這種魚的魚頭有點腥,熬湯的味兒怕是不夠好。」

「不是有個病人麽?給病人吃。」

「不錯!」安雲慕哈哈大笑。

他對單渺之的好感漸變,似乎還有不少惡感,也不知是不是受薛易影響,但薛易又覺得不太可能。

薛易原本不打算再進廚房了的,剛認識的那段時間,他使盡了渾身解數,卻總是被挑剔,讓他現在不是很樂意下廚,可是看到安雲慕興致勃勃,便不忍教他失望。

他在心裏暗暗嘆氣,也沒有再釣魚的心思,收拾東西回屋裏去。

忙了一晚上,又一個上午沒睡,他的頭疼得厲害,把魚放在盆裏先養着,便困得不行,實在撐不下去了,爬回屋子裏睡覺。

安雲慕想要與他多說幾句話,他只是擺手。

到底是折騰了太久,他一沾床,整個人就沉沉地睡了過去,到了中午,是被楊雲杉叫醒的,說是做好了午飯一起吃。

這小子在單渺之身邊這麽殷勤,讓薛易很是不以為然,瞪了他半晌,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

楊雲杉做了一鍋面條,他手勁兒大,面條十分勁道,用昨天晚上剔出來的鹿骨熬的湯底,十分鮮美。

看到安雲慕進門時,楊雲杉吃驚了很久,才上前見禮。

楊雲杉現在是小厮的身份,安雲慕自然不必與他說話,而單渺之是個瞎子,還是邪魔外道,他當然更不理會。

楊雲杉找着了機會,小聲對薛易道:「薛神醫,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俊美的人!」

薛易嘴角翹了一下,又不由慶幸。他是錯有錯着,沒有動錯了人。這張臉若是生在一個行事猥瑣,舉止小氣的人身上,效果恐怕适得其反。

他曾經以為,是他造就了安雲慕,可是現在看來,未嘗不是安雲慕成全了他所有的夢想。

單渺之眼睛上蒙了一層黑布,聽到楊雲杉的稱贊,冷笑了一聲。

楊雲杉登時回過神,忙道:「宮主當然也很俊美,但不是一種類型,這位公子飄逸出塵,而宮主更美豔一些……」

「哼,不就是想說我是個娘娘腔嗎?」

楊雲杉冷汗涔涔,忙道:「小人不敢!」

「你是不敢,不是不想,嗯?」單渺之雖是雙目已盲,卻十分準确地掐住了他的耳朵。

「哎呦小人錯了……」

飯桌上吵吵鬧鬧,薛易充耳不聞,只顧着吃面喝湯。他臉上十分疲憊,正打算吃完了趕緊回去補眠。

單渺之哼了一聲:「要說俊逸如仙,飄逸出塵的容貌,我平生也見過一個,薛神醫也曾見過的,不如薛神醫評判一下,這位公子和那一位,孰高孰低?」

薛易本來只有三分清醒,這下醒了十分。單渺之居然見過青陽以前的容姿?

好在單渺之目不能視。

薛易悄悄看了一眼安雲慕,卻見安雲慕十分淡定地挑鹹菜進碗裏。

「這個……不太一樣,不好說。」

單渺之道:「也對,聽說薛神醫就是親手把那個人的臉弄得面目全非,可見薛神醫對美之一字一竅不通,幾乎稱得上是一個半瞎,我是白問了。」

薛易怕他說得更多,于是故意激怒他道:「我這個半瞎,正好來治你這個全瞎。」

單渺之咬牙切齒,「啪嚓」一聲,将一雙筷子都捏斷了。

楊雲杉忙去取一雙新筷給他:「宮主,快趁熱吃,面泡久了就發了,會不好吃的。」

單渺之冷冷道:「吃什麽吃!氣都氣飽了!」

薛易啧啧道:「你氣性這麽大,到底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單渺之怒道:「關你屁事?富貴,還不快扶我回去?」

他雖然能聽聲辨物,但只是眇了雙目不久,對于靜物還沒有記心,一路回客房很可能就會撞到。

楊雲杉七手八腳地便來扶他出去。薛易也沒勸,自顧自地吃面。

安雲慕笑道:「就他這德性,你還給他解毒?」

「給人治病又不看人品。」

「說的也是,人家付了診金,不治又怎麽說得過去。」

薛易也不辯解,顧着低頭吃東西。

安雲慕用手肘輕碰了他一下:「我說,你掙這麽多錢做什麽?難道要在這山裏建個宮殿嗎?宮殿倒是好建,怕是吃食不太好解決,糧食運進來就夠不容易的了。」

薛易悶聲道:「這裏的氣候正好,有溫泉,又有寒潭,可以種很多種疑難雜症需要的藥草。很多藥草有毒,怕有歹人偷了去,又要有人守着。我在這裏的話,配制藥方也能方便些。」

安雲慕失笑道:「原來你是專治疑難雜症嗎?其實能治大部分的病就好了,許多病治不好也只能怪病人倒楣。」

「普通病症當然也是要治的,只是我收費太貴,患了普通病症的人不會來找我。有些怪病或許在當世只有很少的人患上,但以後未必就不會出現。若是有大夫正好在醫書上看到,便能多救一個人的命。我就是想做出這麽一本醫典。」

安雲慕目中異色一閃而過,笑道:「這本書一定很厚。」

「其中的藥方大部分來源于前人,并非我一人之功。」

「沒想到薛大哥有這般志向,令小弟佩服之至。」

「你過譽了,我也只是做個打算,成書至少要二十年吧,遠得很。」

就算印出來了,他也沒把握每個藥方都沒有錯漏,也未必能讓每一個有抱負有見識的大夫見到,一旦遭遇亂世,許多書籍還會付之一炬。

所以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多多地印,并且打點各地的官府,盡量讓更多的大夫看到。這麽算下來,要花很大一筆銀子。如果和朝廷打好交道,直接建一個藏書閣,讓天下所有大夫查閱,倒是能省很多事,只是難免要進入朝廷的視線,以後是避免不了入宮的了。安雲慕正在朝中當值,因此這件事并不宜讓他知曉,他也從來沒在安雲慕提起。

沒想到今天随口一提,安雲慕倒像是對他刮目相看的樣子,眼中多了許多溫和之意。

他心中微微一愣,便想起了安雲慕以前曾經叫過他財迷精,不由有些好笑。

安雲慕少年風流,率性灑脫,說話比這難聽的都有,因此他最多也就是心裏有些刺痛,并不會責怪他。

他和安雲慕讨論了一番醫術,安雲慕忽然笑道:「薛大哥,你看我習醫有天分嗎?不如收我為徒怎麽樣?」

「怎麽?」薛易呆了一呆。

「我聽說你還缺一個嫡傳弟子,不如收了我吧,我覺得我也挺聰明的,傳你衣缽應該是夠了。」

「……嫡傳弟子要跟我姓薛。」

「反正姓安也沒什麽好,跟你姓薛也行。」

傳人姓薛只是一個由頭,若是那一代子孫醫術不足,名號為別的弟子所得,那名弟子也要與子孫之一結為伴侶,如此才能共同守住靜溪山這片靈地。只是薛家的人習醫的天分極高,這種事極少發生。

「你對習醫一直沒有興趣的,怎麽忽然……」

安雲慕摸着下巴道:「你看,今天不過只是四個男人,就夠嘈雜的了。以後求醫的人多了,不免打擾了此處的清淨,如果我是你的嫡傳弟子,我們就可以一起去那個藥材房禁地探讨一下醫術和人體經脈什麽的,別人還不能進去打擾。」

薛易啼笑皆非,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惦記上了那個地方,無語道:「你不該拜我為師,該拜唐絕那個老混蛋為師才是。」

薛易以前曾經和那個極擅房中器具的唐絕有過數面之緣。其人據傳是蜀中唐門人士,只是奇淫器具弄得太多,唐家擔心自家名聲,便把他逐出了唐門。不過實情究竟為何,外人終究未能知曉。

安雲慕嘀咕道:「他倒是想收我為徒。」

「什麽?」

「他說我有許多奇思妙想,所以想做我師父,我沒答應。用東西倒是有趣,可是整天關在房裏做東西,也太悶了些。更何況,你的身體承受不住,哪還需要用器具來助興?連我都要憋壞了。」

他隔着褲子撫摸着薛易的下體,薛易想避開,反而被他握在了手裏。他今天的褲子和外袍都有點寬松,輕易就被握住了,不由得臉脹得通紅。

安雲慕嘆了一口氣:「這麽小,也只有我才不嫌棄了。你要是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她非把你嫌棄死了不可。」

門外忽然傳來「啊」的一聲,楊雲杉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

薛易大驚,連忙拍開了安雲慕的手,老臉一紅,只盼楊雲杉什麽也沒聽到。

可是楊雲杉的反應顯然不如他所願,他張口結舌,目光緊緊看着薛易下半身隆起的部分。

「怎麽了?」薛易幹咳一聲,側了側身,擋住楊雲杉的視線。

「薛叔,我……我來幫宮主端點東西過去吃,怕他沒吃飽。」他飛快地把桌上那碗單渺之幾乎沒動的面條端走,走到門外丢下一句,「薛叔,薛嬸,你們繼續,我什麽也沒看見!」

他果然全都看到了……

薛易腦海一片空白,呆滞地看向安雲慕:「他……什麽時候來的?」

「『你這麽小』之前吧。」安雲慕微微一笑,「不過不要擔心,他估計會認為你把我當女人來抱了。」

薛易倒是想心存僥幸,可是被說小了,除非安雲慕是陽痿,不然根本輪不到他抱安雲慕吧。

其實誰上誰下,他根本不介意。很早以前他雖然想過伺候安雲慕,可是被上了以後,似乎也沒那麽難受。反倒是被人知道他小,這件普通男人都會接受不了的事,他也同樣接受不了。

他臉上羞恥難當,卻無法苛責安雲慕。畢竟安雲慕說的是事實。

安雲慕在他耳邊輕聲道:「這是為了罰你一晚上不睡覺,跑去釣魚。」

「……」

他還以為安雲慕不記得這件事,沒想到在這等着。

安雲慕揉捏着他的柔軟。許是隔着一層布料,刺激更大。被捏在安雲慕手中,他根本不敢掙紮,他越是掙紮,安雲慕就有可能抓得更緊,到頭來被扯痛的還是他。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那個地方撐起了一個小帳篷。

他喘着粗氣,不得不用手扶住桌沿。

「知道錯了嗎?」

他雖然語氣十分溫柔,但薛易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顫聲道:「錯了。」

楊雲杉他們沒來的時候,他和安雲慕坐在八仙桌相鄰的兩張條凳,但此時安雲慕和他坐的同一張條凳,他避無可避,反倒被安雲慕拉到了懷裏。

安雲慕移開了手,嘆了一口氣:「若是讓你再洩了精元,有違你的養生之道,就這麽算了吧。」

薛易不想這麽不上不下的,原想求他再摸一摸,但終究還是忍住,食不知味地把面吃完。

「吃好了就去睡覺吧。早上沒睡好,不是嗎?」

薛易看着他的笑容,便覺得自己的下體更硬了一些,只可惜缺乏更大的刺激,始終在他臨界的那點上。他幾乎忍不住想要伸手自己去套弄了。

或許……弄一下也沒關系的吧。

他才只動了一下念頭,惡魔般的嗓音就在他耳邊道:「薛大哥要學會忍耐啊,要是你現在就射了,晚上再和我做,豈不是虧了身子?」

薛易面紅耳赤,在安雲慕面前,他早就忘記了養生和克制,連自己都漸漸不像自己。

下面硬着,頭又暈得厲害,只知安雲慕暫時放過了他,不會再折騰,登時如蒙大赦,把碗筷一放就趕緊回自己房裏。

離開安雲慕,他的心情立時便平複許多,即使下面很硬,但也不是不能忍受,睡到了下午,惦記那碗魚頭湯要提前下鍋,便起身下床。

去到廚房,發現安雲慕居然已經在掌勺,他一怔,安雲慕已瞧見了他。

「我炖了一大鍋湯,讓那兩小子多喝點,就吃不下別的了。」

把別人叫做小子,其實自己也沒大多少。

薛易往鍋裏看了一眼,發現或許是魚頭并沒有用豬油煎過,佐料也沒放夠,一副清湯寡水的樣子。

「要不要喝一點?」

「還不餓。」

「是啊,看着就不太好吃。」安雲慕啧啧,用勺子胡亂在鍋裏攪了攪,「睡得好嗎?晚上沒問題吧。」

薛易臉有些紅,顧左右而言他:「我起來看會兒書,想早些把單宮主的毒解掉部分,不然毒性入腦,他可能會變傻。」

「他現在還沒傻嗎?我還以為早就開始了。」

薛易無言地看了看門外,希望單楊兩人最好沒聽見。

雖然他也讨厭單渺之,可是單渺之的身份他得罪不起,等到單渺之解了毒,回到西域召集一批下屬,什麽事也不做,光是天天來騷擾他,就夠他喝一壺的了。

「你把魚塊炸一下,肉餡不好去魚刺,等我晚上來弄。」

「行了,我來吧,你告訴我怎麽弄就是。真是的,連個服侍起居的仆役也不請,還住這麽偏,買個豆漿油條都買不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