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斬菜刀

孟七七快步往纏花樓外走,邊走邊問身後的陳伯衍:“你知道嶺南劍修顧叔同是誰麽?”

陳伯衍見他神色戲谑,不禁大膽猜測道:“是聖君的親生父親?”

“沒錯。”孟七七勾起嘴角,“他與驚波劍陸雲亭齊名,可是仙門中一等一的劍修。王家此次頻頻接觸顧叔同,可能是要為王子謙找一位名師。”

毫無疑問,有關于王子謙拜師的消息一定是孟七七事先便聽到了風聲的,否則此刻不會輕易脫口而出。陳伯衍看得很清楚,孟七七的種種謀劃皆圍繞王家展開,無論是與金滿合作抓捕無厭道人,亦或是扶王子靈上位,最終指向的都是王家。

甚至于幫助聖君尋親這件事,最終也拐彎抹角地與王家扯上了關系。

陳伯衍斂眸沉思,孟七七卻好似看出了他的疑惑,道:“我知道你肯定很多話想要問我,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只要知道,我孤山劍閣的弟子,絕不是任人欺壓之輩。人若犯我,我必報之。”

孟七七語氣冷硬,眉目含霜,足見其心志之堅定。

與此同時,王子謙親自提着禮物上門,卻仍被顧叔同拒之門外。一道低沉的略帶滄桑的男聲從屋內傳出,“王公子請回吧,顧某早年立過誓,不會收名門世家的子弟為徒,非針對你一人。”

王子謙急忙拱手,自責道:“是子謙唐突了,顧前輩勿怪。”

雖顧叔同在屋內,看不見他的表情,王子謙也沒有半分懈怠。瞪了兀自嘀咕着不滿的随從一眼,王子謙繼續說道:“顧前輩,不論子謙能不能當您的弟子,前輩您都是我仙門中數一數二的值得敬仰的前輩。我爹說了,前輩來了金陵,若實在不願去府中暫住,至少也讓我們奉上一些薄禮,聊表心意。”

此話一出,房內久久沒有回應。

客棧裏人來人往,早有人注意到了房門前的動靜,此時聽了王子謙一番話,無不感嘆一聲“此子可嘉”。不愧是名門世家的子弟,小小年紀便謙恭有禮,且長得長得一表人才。

這比起那個草包少主來,可不知好了多少。

然而顧叔同此次卻鐵了心不願見他,“你回吧,若有其他的事情,明日大比再說。”

王子謙無奈,心知再糾纏下去也無用,便只好帶人退下。一路上,王子謙皆與來往修士笑臉相迎,只餘一絲落寞難以消解。

待他出了客棧,如玉般的小臉卻驟然冷了下來。候在客棧外的一名王府家丁匆匆迎上來,低聲道:“公子,王子靈遍請纏花樓,此時已王宛南那兒去了。族長請您也立刻過去,助堂兄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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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王子謙的聲音裏透着一絲不耐煩。

王子靈那個草包原本一直安分守己,可這次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麽藥,忽然擺了他們一道。他們忙着處理三長老一事,壓根沒仔細留意王子靈的動靜,誰想到他會搗騰出一席獅子宴來?

原本,此次叩仙大會便是王子謙登上少主之位最好的跳板。他會在秘境中初露鋒芒,緊接着拜顧叔同為師,再在大比之日徹底将王子靈踩在腳下。

可是現在全亂了!

先是跳出來一個孤山小師叔,緊接着是金滿,這原是兩個常年游離于衆人視線之外的人物,可此次齊齊出來攪局,反而讓王子靈大出風頭。

現在父親甚至讓自己去給王子靈做配,這口氣叫他如何忍下?還有那顧叔同,若不是看中顧叔同手裏的春秋法決能提高他的資質,他何至于如此放低姿态去求人收徒。

王子謙沉聲,“你回去禀告父親,就說顧叔同油鹽不進,準備最後的手段吧。”

語畢,王子靈大步前往獅子樓。家丁則迅速返回王家,王常林正在議事堂,他便直奔議事堂,可剛到門口就被攔了下來。

“止步,族長正與大長老議事。”

家丁的目光掃過議事堂緊閉的大門,那裏沒有一絲聲音透出,可裏面的情形卻不如外部看起來那麽平和。

“我早就跟你說過,首先鏟除孟七七才是正道。”大長老語氣生硬,隐有薄怒,“孟七七是周自橫帶回孤山的,他雖然拜在那老家夥門下,可卻實實在在是周自橫的傳人,當年的那些隐秘他未必不知道!”

王常林卻背對着他立于堂上,負手看着面前的桃下吹簫圖,不急不緩地回道:“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對孟七七下手,大長老要怎麽跟孤山劍閣交代?你不是不知道孤山劍閣護短的傳統,若是孟七七在金陵出了事,即便孤山劍閣真的大不如前,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知道大長老與周自橫有怨,但為了王家大計,還請暫時忍耐。至于當年的事情……”

思及此,王常林眸中閃過一道精光,“證據都銷毀得一幹二淨了,只要大長老不主動承認,任憑孟七七舌綻蓮花,又能怎樣?”

大長老冷哼一聲,“孟七七不除,遲早是個心腹大患!”

“大長老難道忘了我們此次舉辦叩仙大會的最終目的?只要孤山劍閣徹底被我們踩在腳下,一個孟七七又能掀起什麽風浪。他縱是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

大長老面對着王常林的笑臉,反唇相譏道:“我雖老了,可卻不糊塗。你想打壓劍閣扶北鬥門上位,讓整個仙門重新洗牌,可你焉知道北鬥門狼子野心!一旦他們得手,必定過河拆橋!”

大長老義憤之極,聽着似是在為王常林擔憂,可王常林怎麽可能聽不出他是在拐彎抹角地罵自己?

但王常林不欲在此時與大長老撕破臉,這老東西昨日剛在王子靈的事情上擺了他一道,致使他錯過了控制王子靈不讓他出去作亂的最佳時機。老東西定是想要保下王子靈,讓王子靈與王子謙争,好讓王子安漁翁得利。可他也不想想,王氏從沒有哪一代是讓長老的後代繼承族長之位的,除非……除非大長老決定把他這個自己親手扶持上來的族長也給幹掉。

這可不好,老東西手上握着的關于他的把柄太多了。王常林心中愈沉凝,面色愈平靜,“大長老教訓的是,我怎麽可能輕信北鬥門呢,只是暫時利用罷了。不過……我有一事還要與大長老确認,當年是大長老将無厭引入王家的,關于無厭手中掌握的關于秘境的秘密,大長老當真不知?”

“你這是什麽意思?”大長老沉聲。

王常林解釋道:“無厭太過謹慎,總是把秘密藏得極深,隔一段時間才透露一點。我怕他被金滿抓獲,屆時秘密不保,所以已經派了族中死士追殺。只是無厭太過狡猾,我們至今仍未尋見他的蹤影。此次來就是想問一問大長老,可有什麽辦法将無厭引出。”

“無厭進了王府之後就在你手下辦事,他的秘密都說給你聽了,其餘的我并不知道。我終日在家中打坐,你要找他,何必來問我。”語畢,大長老便閉上了眼,不願再往下深談。

王常林也不多問,“既如此,那晚輩便不打擾了。想來大長老也乏了,若您什麽時候想起來一些,再告訴晚輩吧。”

大長老應也不應,仿若一棵枯木,再無聲響。

另一邊,王子謙的到來讓王子靈提心吊膽,他現在無論看哪一個姓王的都覺得對方要害自己。昨夜夢中,王子謙揮舞着掃帚追殺他,從金陵一直殺到函谷關,可把王子靈吓着了。

今日再見着笑眯眯的王子謙,王子靈只覺得一股涼意從屁股蛋裏升起。尤其是王子謙一口一個堂哥,叫得他腿軟。

有詐!一定有詐!

王子靈像只胖刺猬,豎着一身發育不良的軟刺,與王子謙較勁。王宛南偶爾瞥見兩兄弟鬥法,唯願自戳雙目——小胖子不行,太丢胖子的臉了。

可王宛南沒空摻和,因為整個獅子樓都為今日的酒宴忙活了起來,他也不例外。大名鼎鼎的獅子宴,由大東家王宛南親自掌勺。

那廂王子靈正死盯着王子謙,琢磨着怎麽把人趕走。王子謙望見王宛南進了後廚,卻直接将王子靈撂下,追了過去。

“南叔!”王子謙堂堂一個貴公子,毫不在意地跑進了後廚,還與周遭的廚子們颔首見禮。

王宛南兀自系上圍裙,沒理他。

王子謙恭敬地走過去,試探着問“南叔,可否讓我留下來觀摩一二?”

族裏都說王宛南脾氣很差,所以王子謙心裏也沒有底。緊跟着跑過來的王子靈一拍腦瓜子,他還奇怪王子謙為什麽忽然跑到後廚來,看到王宛南手中的刀才想起來。

王宛南是個廚子,一個修為很高的廚子,他的本命武器就是一把菜刀。他用菜刀做菜,也用它來殺人。

紅燒獅子頭為何只有他能做?因為這道能夠提升修為的菜,是他在每一刀裏都參雜了自己領悟的刀意,将元力硬生生剁進肉裏,再輔以本身便蘊藏着妖力的妖獸肉做出來的。

思及此,王子靈不禁直勾勾地看着王宛南手中的黑色菜刀,完全把王子謙抛諸腦後。外人只道獅子頭乃無上名品,可若能親自觀摩王宛南做這道菜的過程,那才是受益匪淺。

王子謙也理智地閉了嘴,随着一塊足有半個成人大小的肉被甩上案板,兩人齊齊後退一步,誰都沒有再出聲。

王宛南并未将他們趕出,他活動了一下右手五指,而後再度握上刀柄,深吸一口氣,一抹寒光閃過刀刃。

手起刀落!

巨大的妖獸肉被一分為二,菜刀直直劈上木質的案板,卻發出一聲铿锵的金石之聲。王子靈心中詫異,竟不知這案板是用什麽材料制成,還不待他細想,王宛南手中的菜刀便撇去了第一招那開山般的氣勢,變得愈發靈活。

一刀又一刀,妖獸肉被整整齊齊地分割成無數小塊,每一塊的大小都分毫不差。

王子靈看得目不轉睛,但他很快便發現自己的眼睛不夠用了。

王宛南的刀太快,快得拉出了殘影,而他的下盤卻依舊穩如磐石。“啪!”王宛南一掌拍在桌案上,所有的肉塊便騰空而起。說時遲那時快,鋒利的菜刀在無數肉塊的雨中穿梭而過,王子靈只覺一陣眼花缭亂,所有的肉塊便被齊刷刷地剁成了碎肉。

碎肉落下的剎那,王宛南體內的元力自左掌掌心奔湧而出,在方寸之間打入肉裏。王宛南的菜道也不閑着,左手元力,右手刀意,一個小小的後廚,彈指間便成了演武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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